第八十章 以假乱真
太清观中,突然多了这么一位清字辈的高人,还破天荒地被准许修炼八卦诀。与血天宗相会在即,这也算得上是喜事一件。可是,启蛮却不这么想。玄一给他取了道号,还没容他谢恩,就第三次把他丢进了这山顶的屋子里。
“师父!师父!你说话不算数啊!”启蛮还是不死心地挣扎,但只不过是白费力气。
“为师说话向来算数,可只答应你去血天宗,没答应放你下来啊!”玄一提着启蛮,胳膊一甩,像扔块小石子似的那么容易,把启蛮扔进了屋中。
“想修诀,练成本事,靠的可不是空口白话!打现在起,不许你再踏出这房门半步。你的所作所为,为师可都看着呢。”玄一指了指墙上那面铜镜,让启蛮趁早别想动歪心思,随后留下一个烛台,转身离去。
启蛮坐在地上,欲哭无泪。到头来,自己还是要被困在这屋子里。
不过也罢了,反正师父已经答应让他去血天宗救三爷爷,不妨就这么静下心来,好好钻研冯虚御风。毕竟,这可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诀法。只是,当他点上烛台,坐在桌边翻开诀书的时候,能不能看得懂还要另说,光是墙上那铜镜,就足以令他如坐针毡。
在墙上挂着的,仿佛不是铜镜,而是师父的那张严肃的脸。启蛮不安地扭着身子,时不时冲铜镜憨憨一笑,心里忐忑着师父会是怎样的神情。就这么熬着夜,明明又累又困,却还是不敢睡觉,怕被责骂偷懒。脑中昏昏沉沉,根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心里去,像是灌了铅,沉甸甸抬不动,小鸡啄米似的点一下,点一下……
扑通,最后终于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
“咚咚!”
睡梦里,启蛮隐约听见有人敲门,立刻惊醒。刚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没看清,可等揉了揉眼睛,才确信无误:的确还是黑着天!
“这么晚,谁不睡觉来敲门?”启蛮想了想,自己在这太清观没有熟人,也不可能是师父。渐渐地,启蛮觉得不寒而栗,望着门外那模糊的人影,惴惴不安。
“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启蛮试探着问:“谁啊!”
“师叔,是我,虚渺啊!”
启蛮猛地想起来了,这声音,的确是给自己送给饭的虚渺。打开门,虚渺看见启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看看四周确保没有别人,才问:“师叔,弟子可以进去吗?”
“快进来吧,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启蛮侧开身子,让虚渺进到屋里。
虚渺赞叹地说:“师叔,刚才对付那老妖的时候,我就在八卦阵中。您敢和老妖硬碰硬,还占了上风,弟子全都看见了,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借着昏黄的烛光,启蛮也能看见虚渺眼里那敬佩之色。但他现在困得头疼,完全高兴不起来,无精打采地说:“虚渺,大半夜的就是为了这个?别喊我师叔了,我也没什么大本事……”
启蛮还没推辞完,虚渺就已经忍不住抢着说:“师叔,弟子深夜打扰,其实是想求师叔点拨八卦诀,让弟子也能像您一样厉害!实不相瞒,给您送了饭回去,弟子也学着您那个样子狼吞虎咽,可除了噎得难受,什么长进都没有……哎,师叔您别推我啊,师叔!师叔!”
启蛮实在是没心思点拨,再说了,他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点拨。反正虚渺会御元而行,启蛮干脆卯足了劲,直接把他从山上推了下去,然后把门一关,想往床上躺。
“咚”的一声,启蛮不禁发了个抖。
“虚渺!”启蛮惊呼,跑到门口开门往下看。可这深更半夜,想看清楚十丈以外的东西谈何容易。但启蛮似乎能看见,山下的确躺了个人。
“你不是会飞吗,怎么掉下去了!”启蛮追悔莫及,自己怎可如此莽撞,竟然把虚渺推下去摔死了!
“师叔!”头顶传来虚渺的声音。启蛮先是吓了一跳,又乐了起来,抬头说:“原来你没事,可真吓着我了!”
虚渺有些迷惑,说:“弟子当然没事……刚刚照清元师叔的吩咐,安排众师兄弟回屋歇下,正好看见师叔您的房门开着,就想上来看看。”
“什么?你刚才在哪?”启蛮更是糊涂了,这虚渺刚才明明是来请自己点拨八卦诀,怎么转脸就改口了?
虚渺以为启蛮没听清,就又说了一遍:“回师叔的话,弟子刚刚在安排众师兄弟回屋歇下。”
启蛮默然许久,干笑着说:“别开玩笑了,你刚才明明是想跟我学八卦诀,哪是在安排别人回屋?”
虚渺顿时变了脸色,惶恐地说:“师叔您开恩,别拿弟子开玩笑啊!八卦诀乃本门秘诀,弟子驽钝,万万不敢有非分之想!”
启蛮想不通了,又没有旁人在,虚渺没必要骗自己。可如果刚才来的人不是他,又会是谁?
“不对,你骗不了我!我推了你一把,有东西掉下去了,我亲耳听见的!”启蛮有些语无伦次,因为他心里,莫名其妙怕了起来。
虚渺笑道:“师叔,弟子的确不懂您在说什么。是您有东西掉下去了?掉在哪边,弟子这就去帮您捡回来。”
“不……你带我一起,就在这下面!”启蛮决定,要亲眼看个究竟,搞清楚这件事到底邪乎在哪!
可虚渺为难了起来,说:“这……师叔,弟子这点修为,怕带不动您啊。”
多等上片刻,启蛮的恐惧感就要强上许多,急得他喊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快带我去看看!”
这下虚渺不敢再犹豫,按着启蛮肩膀,把元力灌了进去,说:“师叔您稳住身子,弟子尽力而为!”说完,手上用力,把启蛮拉起。启蛮看得出,比起之前清远带自己施展冯虚御风,虚渺现在真的吃力很多。但他心里焦躁,只顾着催促,根本不想要是虚渺支持不住,他们俩可能都要送命。
在虚字辈众弟子中,虚渺踏实刻苦,可谓同辈师兄弟中修为不薄的人。可他对于冯虚御风只不过是初窥门径,再带上启蛮,两个人抖得厉害,随时都可能摔个粉身碎骨。
离着地面还有一丈多高,启蛮掰开虚渺的手跳了下去。地上,竟然真的倒着个人。
“师叔,这是怎么回事?”虚渺也看见了,忙解了冯虚御风落在启蛮身边。启蛮扳过那人的身子,看清了他的面貌,对虚渺说:“你看……我确实是把你摔死了……”
“闹鬼啦!”启蛮和虚渺异口同声地喊着,都吓得远远躲开。
“你别跟着我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启蛮认定了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虚渺,是回来找自己索命的。可虚渺也心慌意乱,只知道跟在启蛮屁股后面跑。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吵得整个太清观不得安宁。
“站住!这么晚了,是谁胆敢喧哗!”说着话,清觉飞身而来,拦下去了。看见是启蛮,清觉神色不太自然,道:“师弟,原来是你啊,怎么还没歇着?”
启蛮赶紧求救:“师兄,闹鬼啊,救命啊!”
“清觉师叔!”虚渺也大呼小叫着赶来,启蛮赶紧往清觉身后躲。
跑到清觉跟前,虚渺上起不接下地说:“师叔,出怪事了,您快来看看!”
“怪事?”清觉板着脸道:“头前带路,我倒要看看,什么事能把我这天资聪颖的师弟吓破了胆!”说着,还不太高兴地瞥了启蛮一眼。但启蛮实在想不通自己什么地方得罪过他,以致于遭此白眼。
虚渺引清觉去看,启蛮畏缩着不敢跟上,却被清觉拉着。而等看见了那个摔死的“虚渺”,清觉脸色立马铁青。
见清觉若有所思,虚渺便问:“师叔,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清觉点头说:“我有过耳闻,他叫‘鼠百变’肖夜,是血天宗的妖人!来,你们看。”说着,清觉弯腰在肖夜脖子上摸了摸,刷地一下扯掉一副皮面具。面具下露出肖夜原本的面貌,阴鸷奸猾,跟文质彬彬的虚渺简直天差地别。
又是易容!以前启蛮觉得,冷逸云的易容之法就算得上厉害,真想不到还会能有这么高明的人。而且不止容貌,连言谈举止,眉眼神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简直以假乱真!最惊愕的还是虚渺,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血天宗的人会假扮自己,还扮得如此逼真。
突然,启蛮想起肖夜说过的话,就问道:“虚渺,你吃饭的时候,有没有学着我那样狼吞虎咽?”
虚渺难为情地说:“师叔您怎么知道的,我学着您那样,还噎了好多次……”
启蛮赶紧打断了他,追问说:“你吃饭的时候,都有谁看见了?”
“行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聊吃饭!虚渺,你先回去吧,我要和你这师叔商议一下。”清觉发了话,虚渺只得施礼而去,启蛮急得抓耳挠腮,可又不好意思反驳。正在这时,又听有人说:“清觉师兄,启蛮师弟,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循声看,清元款款而来,旁边还跟着憨道人清远。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清元看见地上倒着一个观中弟子打扮的人,似乎已经断了气。
“怎么回事?这就要问问咱们这小师弟了。”清觉看着启蛮,目光甚是犀利,让启蛮芒刺在背。
启蛮如实奉告:“这个假虚渺,刚才敲我的门,说要我点拨八卦诀。我正困得不得了,就……”
“打住!”清元没容他说完,就问道:“你说,他让你点拨八卦诀?”
“是啊,我困得心烦,就把他推出了门,谁知道他就这么摔下来了。”启蛮愧疚地说。可他心里还有一事不解,既然这个假虚渺不会御元而行,那他是怎么上来到山顶房门口的?
“师兄,师弟,依我看,这事蹊跷得很啊。”清元说。
清觉看出他心中有了猜测,催道:“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是,”清元说,“你们想,知道启蛮师弟会八卦诀的,除了掌门师尊,就只有咱们三个。恕我直言,太清观中必有内奸,而这内奸……”清元的眼睛,冷冷地扫着清觉和清远,接着说:“这内奸,就在咱们三人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