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新生与死亡（6）
布兰特说得简单粗暴，但事实上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对于遗址更深处的地方,你有看到、听到什么吗？”秦子渊问杰森,“譬如说入口在哪里、里面的存在着什么东西……什么的。”
“没有。”杰森坦言。
秦子渊故意惊讶道：“难道你被困在里面的一个月都在睡大觉吗？”
“不是这样的。”杰森脸色微妙,“你们进去之后就明白了，那个地方，我连方向都分不清，走到哪里都是完全一样的废墟和各种诡异得要死的神像、雕塑,根本找不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秦子渊沉默片刻,然后说：“看来只能进去后再想办法了。”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
杰森悄悄在村子外召唤出了大红,他已经在系统商店换掉了村子里的那一身破衣服，穿着红色风衣，狂乱的红发在清晨的微风中飞舞。
楚云几个人悄悄爬上大红的背，为了不惊动乌索娜和黑蛮卡部落的勇士，他们甚至都屏息着没有说话。
“杰——森！你要去哪——！”
就在杰森最后要往上跳时，一个清脆的童音大声嚷嚷起来。
杰森吓得差点没滚下来,他转头一看,一边的房顶上正趴着个棕皮肤大白牙的小男孩，他连忙冲上去一把捂住小男孩的嘴：“伽加洛！小声点儿……没见着我在偷偷溜跑嘛！”
伽加洛乖乖点头，杰森才缓缓松开手。
没想到一松手，小男孩立马一个跟头翻出老远，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帕尼尼！——杰森他要跑啦——帕尼尼！！”
杰森正要追上去，一转眼，他看到体格壮硕的村长大人从村里走出来。
“杰森，你要去哪。”
帕尼尼瞥一眼一边的火焰大鸟，看向杰森的眼神非常锐利。
杰森讪笑，干咳一声瞎扯：“这些天多谢您的款待，您看，我和我的朋友们也要走了，本来想着就不用——”
“回答我，你要去哪。”
帕尼尼低沉的声音像闷雷一样，浑身的气势如同巨浪扑来。
“——扑通。”
突然一个身影从鸟背上跳下来。
秦子渊站在帕尼尼面前，神情冷漠。
“我们没有必要向你报告我们的去向，请您不要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举动。”他注视着村长帕尼尼的目光锐利如同尖刀，声音冷淡，“杰森，你上去。”
杰森看一眼秦子渊，又看一眼帕尼尼，然后乖乖一跃跳到鸟背上。
帕尼尼藏在高耸眉弓下的眼睛眯了眯，然后嗓音粗冷地开口了：“你们要去古约纳奇尔遗址吧……外来者们！”
秦子渊的眼神微动。
他说外来者，看来是知道自己这些人和原住民是不同的了。秦子渊懒洋洋笑了笑，黑光一闪一把小巧的匕首出现在手心里，他手指灵活地转了转：“你知道就好……所以，不要用你们的那些规矩来约束我们，那样没有意义。”
“——哦？”
帕尼尼眼神一厉，磅礴的神力从全身爆发！
同一瞬间，秦子渊手中的匕首在黑光中暴涨！
长而锋利的利刃刚刚幻化出，帕尼尼的铁拳已然轰然撞击在了刀锋上，“轰隆隆！”金光和黑光像火花溅落一样散射，秦子渊再次举刀，帕尼尼又是一拳轰来——
“砰！砰！砰！砰……”
两个人的速度都快到肉眼几乎看不清，眨眼间已经交手了十几下。
“年轻人——有的时候，还是不要太狂妄的好！”
帕尼尼如同雷鸣一般的嗓音滚滚响彻在村子里，虽然壮硕无比，但他的动作却十分敏捷，蛮横凶猛如同野兽，秦子渊相比起来就轻盈得多，整个人像是一道黑色的影子接下他的每一道攻击。
“呦——”
在他们交手之时，火焰大鸟长啼一声，展翅高飞起来。
火光纷纷洒落，帕尼尼脸上肌肉一抖，他的双拳对撞在一起，一道金色的光球如同太阳般直射向天空——
“我操……！”
杰森的怒骂传来，大红在空中险险转弯，避开这一击。
“砰砰砰砰……”
又是无数的光球向着空中射出去，天空中的大鸟左躲右闪狼狈不堪，帕尼尼一边和秦子渊激烈对战，一边不忘竭力阻碍那一帮人临阵逃跑。
“秦子渊！你怎么回事——”
“老大！老大你倒是拦住这个老家伙啊！”
秦子渊像是没有听到这些呼喊，依然不紧不慢地和帕尼尼交手，又战了几十个来回之后，他忽然猛吸一口气，一道巨大而磅礴的刀光陡然劈出，凶悍的村长当即挥出金色的拳头，“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后，两个人都后退几步。
秦子渊注视着帕尼尼，若有所思地开口。
“老家伙，你和加斯卡密国的那位……是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对面的壮汉眉头一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放下了拳头：“没想到，你们居然已经见过他了，卡蒂亚斯……没记错的话，你们是从菩陀罗来的吧。”
“见识过那位对菩陀罗开战。”
秦子渊也收了刀，冷视着对方，“你们的气息很像，力量的爆发方式也是……兄弟？父子？你阻止我们去遗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开战……”
帕尼尼眉头皱了皱，然后冷笑一声。
“那个家伙，还真是七十年如一日。”他看向秦子渊，粗犷的五官隐隐透着怒气，“古约纳奇尔遗址不是什么好地方，那种东西，也不值得追逐！”
这时候天空中的大红也降了下来，几个人默默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出。
“尤其是你——！”
帕尼尼手指一伸，指向鸟背上的乌达木，“你明明是这片大漠的住民，是苍天神的孩子——在知道那种东西是一种什么样的、什么样的魔鬼之后，为什么还要被贪婪蒙蔽了良知！听我一句，你会后悔的——后悔去了那里——”
“所以您后悔了。”
乌达木从鸟背上滑下来，他走向这里，语气平静而笃定。
帕尼尼眉毛狠狠一抖，视线环视这周围的一大群人，然后缓缓长出一口气：“是的，我后悔，非常后悔……”
“您居然去过古约纳奇尔遗址——！”
布兰特兴冲冲地一下跳下来，跑到村长身边左看右看。
帕尼尼凶恶地瞪他一眼，布兰特好像没看到一样热情地套近乎：“您能跟我们说说吗！里面有什么？有怪物吗！怎么才能找着‘智慧’？好玩儿吗……”
“——那是个很恐怖的地方！一点也不好玩！”
帕尼尼看起来气得要晕过去了。
“您为什么这样畏惧我们去往那里，如果那里真如您说的那么恐怖，或许我们就不会回来了，这样并不值得在意。”
乌达木顶着帕尼尼浑身的煞气追问。
帕尼尼冷冷看他一眼：“你们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万一你能从那里出来，或许这片大漠中又将要出现一个毫无人性的疯子，刚刚起步的文明又要迎来覆灭——那种东西！就应该随着灾难永远沉入地底，再也不要有人得到才好。”
“……您说的是苍天神的‘智慧’？”
“智慧——！智慧？！！”帕尼尼愤怒地朝地面打出一拳，一道金光炸开一大片沙土，“那种东西……怎么配称为智慧！三百年前的灾难……家园沦陷，神的孩子在三位神使的带领下重获新生。”
他直视着这里唯一一个苍天神的信徒，乌达木。
帕尼尼的神情是困兽般的愤怒，“这是新生吗？这是早就被宣判了的第二次死亡——只要遗址不毁，我们的家园就是一座永恒的坟冢。”
“……所谓‘智慧’，不过是自取灭亡的笑话而已！”
“不，您错了。”
乌达木温和地笑起来，他的眼神却坚定如深潭，“人民被欺骗、压迫，不过是因为无知而已，当愚昧的真相被放在眼前，这些力量、即使微小、也能够坚韧得不可想象。”
帕尼尼瞪着他，忽然想到什么：“你……”
“那种希望破灭的感觉，我太明白了。您知道我当时心中只剩下什么样的念头吗？”乌达木微微摇头，“我想毁了这一切，大巫、菩陀罗、沙漠三国……无论付出什么，即使是自己这个人、我的尊严和生命都交付出去，这种破坏的念头也无法磨灭。
“——我相信有更多人像我一样。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从大巫那里看到了苍天书残卷，却直到今天也没有人能够推翻这些……但是作为我自己，我知道我必须去做。”
乌达木看着皱着眉的帕尼尼，说出最后一句话。
“您的勇气也就仅仅让您龟缩在这个小村子里，徒劳地逃避世人苦痛，用幻想麻痹自己而已！——我无法忍受。”
帕尼尼盯着乌达木许久，忽然哈哈笑起来。
他笑了一阵，停下来，表情又是恢复了一开始的淡漠冷硬。帕尼尼瞪向眼前这几个人，他看到乌达木坦然接受，而试炼者们，包括一开始闹腾得不行的布兰特、此时也只是用一种疏离而微微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们。
“滚！你们给我滚——！”
村长冷哼一声，转身往回走去。他顺便揪起从一开始就偷偷躲在角落里看热闹的小男孩伽加洛，给他甩了几个大屁股巴掌。
“——不要再让我们鲁斯村人看到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要踏上征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