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九、
今天至德帝特意将朝见设在了慈宁宫,因此齐太后选在通常不怎么用的正殿里见他们,罗轻容抬眼一看,除了皇上,这宫里的排得上名号的妃嫔几乎都到了,俱都一色鸾衣花团锦簇的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们。
“孙子见过皇祖母~”
“臣妾罗氏见过皇祖母~”罗轻容恭顺的跟在梁元忻身后,向齐太后行礼。
“太子跟太子妃想来是累得很了,这都日上三竿,皇上的早朝怕是都散了,你们才姗姗而来,”戴淑妃已经从不逾堂里放了出来,可再也没有以往的荣宠,如今也只是靠着淑妃的位份在宫中立足。如今看着一身太子冠服和一身翟衣头戴九翬四凤冠的罗轻容,眼里都能喷出火来,若不是梁元忻背后使坏,自己儿子眼见的太子位能丢了么?
梁元忻还未开口,便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臣妾给太后请安,瞧我这时候赶的还是不巧,若是快走几步,便能和太子妃一道进来。”
“你啊,亏你还是做母妃的,竟然还不及晚辈们来的早,”齐太后看是敬妃进来,只当没有听到戴淑妃的寻衅,招手让她坐下,“快坐下吧,你离我这么近,想来是偷懒不肯起~”
听太后这么打趣自己,敬妃也红了脸,不过她今天是特意命人盯着梁元忻他们,待他们快到慈宁宫自己才出的门,“是臣妾错了,还请太后看在这些日子阖宫大喜的份儿上,免了臣妾的责罚~”
“哈,就你嘴巧,有轻容在这儿呢,也不怕她笑你,”不论敬妃是什么理由才来的晚了些,可她的晚来化解了梁元忻两人的尴尬,这一点就足够了,“哀家且记在账上,一个月后才罚你~”
“太子跟太子妃也坐吧,可用过膻了?”齐太后示意梁元忻跟罗轻容在她身边坐下,“轻容是初到,一时在宫里有习惯也是有的,太子要多担待些,好好照顾她~”
“是,孙儿知道了,”梁元忻含笑望了一脸羞赧的罗轻容一眼,“孙儿听说太子妃在娘家时就事事妥当,想来有皇祖母派过去的嬷嬷指点着,应该也能挑起东宫的事务来~”
“她们到底是些奴婢,还要你自己拿得定主意,有什么事不当的,不用看什么哀家的面子,这东宫现在你是主子,将来这永安的后-宫也是要以你为尊的,这一点儿你在记在心里,”齐太后拉了罗轻容的手谆谆教导。她不是那种恋权不放的蠢人,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几十年来,在儿子至德帝心里,都是最尊贵最重要的存在,就算是当初的华皇后也要退到一射之地,而现在,罗轻容背后的罗家,高家,都是至德帝最得力的臂助,也是将来梁元忻最坚强的后盾,既然儿子定了梁元忻为未来的君主,齐太后就不希望再起什么风波,那样与整个永安来说,都不是好事。
这是齐太后公然在帮自己立威了,罗轻容慌忙离座跪在齐太后跟前,福身道,“臣妾记住了,谢谢皇祖母的教诲~”有了这位后-宫最尊贵女人的话,这后-宫至德帝的妃嫔们想借着辈份儿为难自己,也会有些顾及了。
“快起来吧,一会儿皇帝过来了,还以为我这个老婆子一大早就给孙媳妇下马威呢,太子还不快将你媳妇扶起来?”齐太后笑着打趣梁元忻。
未几良郡王梁元慎携了罗绫锦,宁王梁元恪携了史良箴也陆续到了,看着三个已经成年的孙子俱都双双对对,齐太后也十分欢喜,招手示意罗绫锦将她生的儿子抱过来,“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我们玮儿了,快来叫曾祖母瞧瞧~”
罗绫锦生了良郡王嫡子梁籽玮已经有几个月了,人已经渐渐恢复了以往的靓丽,因为比以前丰腴了几分,更是凭添了许多少妇的娇媚,“玮儿也跟他皇曾祖母呢,想是知道了今儿要入宫,一大早就醒了呢~”
罗绫锦将儿子小心的放在齐太后怀里,看着已经站起身的罗轻容,强忍着心里的酸涩冲罗轻容一福身道,“见过太子妃娘娘~”这是她的堂妹,那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后,从来不敢跟自己争抢什么的堂妹,可现在,却站在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俯视着自己,等着她向她行礼。
“大嫂无须多礼,都是自家姐妹,”罗轻容一把托住向她曲膝的罗绫锦,这个脸面她还是要给罗绫锦的,毕竟今天在慈宁宫的都是至亲的亲人。
“臣弟梁元恪见过太子殿下,”
“臣妾史氏见过太子妃,”梁元恪与史良箴对视一眼,也不多话,直接向梁元忻夫妻见礼,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看着,这份儿风度还是要展现出来的。
“今天行的是家礼,四弟快平身吧,”想到梁元恪多年一直在打罗轻容的主意,梁元忻心中便涌出一分不悦,不过他面上仍是一片和煦,扶了梁元慎和梁元恪道,“都是自家兄弟,哪里需要你们给我见什么礼?”
“太子若真这么想就错了,”至德帝未经内监禀报,径直走进了慈宁宫,他冲一拥而上要给他行礼的妃嫔们挥挥手,“天地君亲师,君臣之别排在天地之后,可见这世上除了天地,人心里最要敬畏就是君臣了,他们是你的兄弟不错,但兄弟之前也不能忘了,他们更是你的臣子,哪有臣子见到君王也傲然高坐的?”
“父皇教训的是,”三个人心情各异,可俱都恭顺的低头聆训,而旁观这一幕的罗轻容,心里更是安定了几分,不论是齐太后替自己,还是至德帝替梁元忻,他们所传达的意思只有一个,梁元忻是他们定好的太子,这一点没有人可以忽视,也不要想着改变。
她的目光又落在梁元恪那紧攥紧袖口的手上,这是她所熟知的小动作,大概他已经被今天的一切气的发疯了,可心里吐血,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
“好了,快跟你们父皇行礼吧~”齐太后怎么猜不到此时各人的心思,两个孙子不必看,这夫妻一体,单看两个孙媳的面色就知道他们真正的情绪了。
在掌礼内监的唱礼下,梁元忻和罗轻容向至德帝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佳儿佳妇,想来是娶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儿子平时没有什么表情的面上也带了抑不住的笑意,他示意内监将金丝楠木托盘里一支七宝金玉如意捧到罗轻容面前,又一指放在自己身边的牌位,“给你们的母后也行礼吧,三日后庙见时,再让她好好看看你们,想来世音在泉下也是欢喜的~”
罗轻容随着梁元忻恭恭敬敬的给那块紫檀牌位行着礼,脑子里却仿佛被一道闪电划过,原来如此,她终于找到了梁元忻最终成为胜利者的最重要的依靠,就是这先去的华皇后啊,华皇后才是皇帝心里真正的妻子……
虽然华皇后在世时并不怎么得宠,后来中宫悬而未绝似乎是昭纯宫和凤鸾宫一宠一贵相争不绝,可若是皇帝心里已有主见,什么争斗都不过是过眼烟云,中宫空了近二十年,不论朝臣怎么进言,戴柳二人施尽浑身解数,可皇帝心里的发妻已去,大概在他的眼里,谁也不可能再住进坤宁宫了,而梁元忻做为华皇后唯一的骨血,皇帝又怎么会让他被其他的兄弟戕害?而保证他性命无忧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坐上那个位置,成为谁也伤害不了的那一个。
受过儿子和媳妇的大礼,至德帝也没有多留,只告诉梁元忻七日之后他便要以太子的身份到前殿听政,遂后便直接带了内监回御书房了。
做为庶母,各宫的的妃位也要是受梁元忻和罗轻容的礼的,只是这礼只限于一揖一福,她们是不可能受这个国家未来主人的跪礼的,而这样的待遇,对戴淑妃和柳贵妃来说,根本不比行还让她们难受。
“快平身吧,”柳贵妃依然是那副纤尘不染的神情,淡淡一笑,将一只金丝楠木匣子递与罗轻容,“以前我就很喜欢你,如今到底是成了一家人,以后在这个宫里,有什么事直管过来跟我说,没有人敢为难你的。”
“谢谢母妃体恤~”罗轻容也不计较她话里的含义,再次一福才向戴淑妃走了过去。她是新嫁娘,话少了些谁也挑不出错儿来。
“是啊,你柳母妃可是一早就很喜欢你了,成天想着能跟你成一家人呢,这下可让她遂了心愿,”想到一心谋划罗家势力的柳锦心这次算盘落了空,戴淑妃心里一阵畅快,她摆出一副只顾说话没有看到梁元忻跟罗轻容向她行礼的样子,任他们在自己面前曲身,“郡王妃我就不说了,那是太子妃正经的姐妹,只是太子殿下,本宫还请您看在跟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兄弟一场的面儿上,还请您多拉拔拉拔他,他如今管着户部,还请太子少与他为难才是~”
“戴淑妃娘娘这是要干政么?”梁元忻根本不理会戴淑妃的无视,伸手一把将仍福着身的罗轻容托起,“自永安建朝初始,太祖便定铁律,后-宫不得干政,不知道淑妃娘娘今天的话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