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玄天大陆风起云涌,两位绝世大能的再现,令平静再次被打破。
起先妖尊晋离回到妖境时,妖族有打算攻向人族,一举将人族灭绝。然而随着魔尊魔千秋的出现,两族的实力再次达到了一个平衡点,没有哪一方愿意先触碰警戒线,因为两族皆是伤痕累累,无力承受更大的损失。
然而,魔千秋回归魔道宫的短短三天后,他便发布了一道命令:攻上太华山!
太华山一时大惊,现任掌门广陵子尊者立即派了玉清子尊者、文龙子尊者和自己的爱徒解子濯,带领数位长老和弟子前往魔道宫,打算询问魔千秋为何开战,并劝他不要在这种多事之秋节外生枝。
当今天下,人族大能中,玄灵子已死,魔千秋回归!
魔道宫拥有魔千秋、戚珞、秦斯夷、秦归鹤等多位顶尖大能,虽说戚珞受了重伤,秦氏兄弟也有所损耗,但是只要有一个魔千秋在,魔道宫便屹立于人族之顶,远远胜过没了玄灵子的太华山。
当时,玉清子等人跨越几个州,终于来到魔道宫。一身血衣的魔尊高坐于宝座之上,艳丽面容仿似浸了寒霜,冰冷无情的眼神令玉清子几人身子一颤,一股强大的威压便压迫在他们身上,令他们无法动弹。
玉清子顶着压力,上前一步,道:“此刻正是五十年之约的第四十三年,还有七年,便到了约定之时。这五十年内,两族关系僵滞,若是我人族内部再起波澜,妖族恐会趁虚而入,直指三十六州!”
话音落下,硕大的宫殿内,却是一片死寂。
玉清子诧异地抬起头,却见高台之上的红衣魔尊双目微冷,用一种极其危险的目光扫视着她。玉清子喉间一滞,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可怕的野兽盯住了,奇异的压迫感从魔千秋的身上散发出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玉清子于十年前终于突破了大乘期,她虽说更擅长炼丹,不精于修炼,但面对同是大乘期修为的魔尊,她不该受到如此可怕的逼迫感。这种感觉已经不仅仅是修为之间的差距,而是……而是一种来源于血脉种族间的威压!
大殿内是久久的寂静,当玉清子又重复了一遍之后,宝座之上,那俊美邪异的魔尊忽然嗤笑了一声。他嘲讽的笑声刺得玉清子等人心中不悦,但还未开口,便听魔千秋以灵力入音,轰隆隆地压在了他们的身上:“你们亦知道人族内部不该大动干戈,那为何几十年前,太华山发布了太华令,如此追杀自家弟子!”
轰!
整个宫殿震荡起来,被这雄浑可怖的灵力冲击得不断颤动。
太华山的使者中,玉清子和文龙子都是大乘期修为,解子濯也到了渡劫期修为。然而即使是他们,面对盛怒的魔尊亦是被逼得吐出一口血,脸色陡然苍白。
这一刻,玉清子等人立刻明白:这已然不是大乘期的境界,魔千秋已达化神期!
放眼整个玄天大陆,魔修本就十分稀少,高阶魔修更是鲜为人知。便是在这一万年之中,就从未听说过有魔修能够逆天而行,达到化神期境界。
魔千秋是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魔道宫的势力一下子超绝出凡,人族中,再无能与其相提并论的存在。
若是魔道宫真的想要趁着太华山青黄不接之际,将其消灭,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太华山的修士会拼尽全部力量,将数万年的积淀全部使出,那一战必然会两败俱伤,令人族的实力大大减弱。
所幸的是,在玉清子等人忐忑不安地离开魔道宫后,魔千秋还是放弃了攻打太华山的决定。魔道宫派出了八成的力量,在整个玄天大陆寻找起来。魔千秋甚至亲自发布了一道指令——
寻到洛渐清者,可得魔尊亲手炼制的天阶极品法宝!
一时间,寻找洛渐清的人遍布了整个玄天大陆,甚至只要能够提供一点消息,都可以得到魔道宫的奖赏。
这个消息传到太华山中,众人全部都不明白,魔尊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去寻找洛渐清,甚至还不惜许下重酬。而在苍霜峰上,当太华七子中的二师兄左云墨听到这个消息时,却是双眸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魔道宫在玄天大陆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妖族。
独绝天老一心寻找洛渐清,自然也派了人手,紧密盯着魔道宫的情况。他并不畏惧跨入化神期的魔千秋,但是他却明白,若真的是化神期的魔修,他或许可以重创对方,却再也不可能击杀对方。
当这个消息传到第一海中时,大海中央,一座孤僻宁静的小岛上,一身蓝色锦衣的妖尊微微垂目,认真地为自己抚琴。他轻轻拨弄着琴弦,仿佛没有听到属下的话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同一首曲子。
妖尊晋离回到妖境后,并未前往妖境深处的宫殿,也未曾接受独绝天老的歉意。他得知自己是三万年前叱咤玄天大陆的苍若妖尊的子嗣后,只是悄悄地前往极北之地,在枯山的那片废墟上守了一百日,便独自离去。
晋离仍旧回到了第一海,回到了与世隔绝的龙岛。
不同于魔千秋的突破,晋离仍旧是大乘后期的修为,他终日守在龙岛上抚琴,仿佛没有回来一样,悄无声息。
龙岛上繁花掩映,芳草如茵,一道的湛蓝身影安安静静地坐在碧水之间,身形萧条削瘦,只是随意地垂目抚琴,却仍旧藏不住高贵绝世的气息。
七年时光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五十年前洛渐清所说的日子。
妖族花了五十年,都没有找到洛渐清的行踪。那魔道宫只花费七年,也自然不可能找到他的踪迹。那一日一到,太华山、断魂宗、神剑宗、白家……各大门派势力都派人前往极北之地,等待着洛渐清的出现。
就连不曾参与追杀事件的归元宗和飞花宗也有人前来,等候那个所谓的真相。
谁也不知道这一次,洛渐清会不会出现在这里。或许那只是他随口的一句谎言,又或许他根本只是想要蒙骗众人、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真相,但是这些人却还是来了,怀着期待而又忐忑的心情。
归元宗距离极北之地较远,是最后一个赶来的。
此时此刻,整个极北之地汇聚了玄天大陆所有的修士大能。甚至在许多隐秘的地方,还有一些穿着斗篷的大能遮住自己的脸庞。
这一次的五十年之约,竟然连诸多隐世家族都被吸引过来!
佛子与尘穿着一身赤红色的僧袍,衬得一张白净脸庞更为清朗。他环视四周,很快便察觉到一股异样的视线,他转首一看,只见一个黑衣少女正抿着嘴唇,倔强不屈地凝视着自己。
佛子微微一笑,朝着对方行了一礼。那少女却是猛地扭过头,将脸庞埋进了魔道宫大管事戚珞的怀中。
见状,佛子无奈地摇首,正欲转开视线,却忽然身子一紧,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擒住了。他僵硬地抬目看去,只见在魔道宫众位魔修的簇拥下,血红衣袍的魔尊正微垂着桃花眼,目光森冷地望着自己。
嚣张夺目的面庞上并无一丝表情,血色瞳孔的左眼里倒映着修罗地狱,湛蓝瞳孔的右眼里则荡漾起阵阵微光。右眼的眼梢处,是银白色的繁复花纹,这绮丽的花纹衬得魔尊更为妖冶诡异……不似人类。
佛子心中微紧,朝着对方郑重地行了礼,却见魔千秋倏地抿唇,大袖一挥,便将佛子抓了过来。
归元宗的太上长老灵上大师立刻怒道:“魔千秋!”
魔尊却是挑起眉梢,将佛子扔到了云香面前,冷声道:“他屡次躲避,不肯与本尊的徒儿说清楚,今日,本尊便要他给云香一个交代。谁说和尚不可有情,若是修仙便不可有情,那天下为何会有那般多神仙眷侣的传说!”
灵上大师恼羞成怒,连话都说不清楚:“你……你!”
佛子被如此一抓,倒是有些许狼狈。云香怔愣地望着眼前的和尚,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见状,魔千秋冷笑一声,正欲开口,却忽然身体一震,慢慢地抿住了嘴唇,不再多言。
众人只见从遥远的地方,一群人从天边赶来。
为首的正是那独绝天老,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在他的身边,是一个蓝色锦袍的年轻妖尊,一双冰蓝色的眸子里,唯独中间的瞳孔是雪一般的白色,他神色冰冷地站在独绝天老的身旁,二者齐头并进,并无主次之分。
妖族的人马在距离人族的三里处停下,并没有接近他们。
双方早已冷战多年,合体期以下的战争也接连不断。妖族前来极北之地的意图众人并不清楚,但是太华山的修士们却隐隐察觉到:对方极有可能是为了击杀洛渐清而来!
一身黑衣的解子濯脸色一冷,他刚准备抬步上前,质问妖族的来意,却见一道血色鞭影从众人的眼前一闪而过,笔直地击向独绝天老身旁一尺处,将他数根白色发丝削断。
魔千秋收回魔鞭,也不回首,只是冷冷说道:“若想抓他,先过本尊这一关!”
话刚落地,空气瞬间凝固。
独绝天老脸色肃冷,没有开口与魔千秋争执。而在他的身旁,一身蓝衣的妖尊晋离也只是垂着眸子,目光平静地望着脚下破碎成块的枯山,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见朝阳升起,又见夕阳西垂。
日月变换之间,时光匆匆而过,五十年之约的第一日,洛渐清终究没有出现。
大家也没有对此产生疑义,洛渐清只是说“五十年后,极北之地”,却未曾说明,那到底是五十年后的哪一天。一年对于修真之人来说,不过须臾一眨眼,弹指一瞬间。众人便这般镇定地等了一天、三天、十天……一百天。
到第三百天的时候,终于有修士按捺不住,先行离开了。
最后的十天时,离开的修士越来越多,大多数人都将这看作是一个骗局,却仍旧有人坚定地守在这里。
太华山的人守在这里,因为他们相信洛渐清。
独绝天老、断魂宗、白家等人守在这里,因为他们要向洛渐清报仇索命。
而魔道宫守在这里,却是为了找到洛渐清,并且不让任何人有伤害他的机会。
等到最后三日时,断魂宗和白家等人的叫骂声滔滔不绝。在他们的口中,洛渐清成了胆小如鼠的无耻之徒,他根本只是撒谎想要逃避,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真相,洛渐清杀了他们这么多人,他不得好死,他死有余辜。
面对这样的叫骂声,太华山的修士们纷纷怒目相视,严厉斥责。
断魂宗的修士却讽刺道:“难道你们太华山的昊星子,还有那几个长老,不都是死于洛渐清之手?他对同门修士都可以下此狠手,这还不是无情无义,无耻至极?!”
这个出言不逊的修士的下场,是被秦归鹤一刀劈烂了嘴。根本无需魔千秋出手,他手下的人便足以镇压断魂宗、白家的这些跳脚之辈,令他们敢怒不敢言。
秦归鹤一刀劈向大地,劈出一条深约百丈的沟壑,将那些人震慑住。他冷笑道:“洛渐清对他们太华山的人动了手?难道不是那些人先要杀他的吗!对于同门修士,他们怎么会如此无情无义、无耻至极,竟然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众人立刻噤了声。
太华山的修士们更是惭愧地低下头,羞于辩解。
在这最后的三天中,所有人的心情复杂而又奇怪。他们一边希望洛渐清尽快出来,解释那所谓的真相;另一边又希望根本没有任何的真相,洛渐清便是妖族与太华山的预言中所说的妖物,理当不存在于这世间。
当最后一天来临时,魔千秋遥望着即将从东边天空升起的朝阳,喃喃自语道:“洛渐清,你果真不会出现吗……”
三里外的妖族人马中,却见蓝衣妖尊微微垂目,仿佛呢喃似的张了张口。
远处,魔千秋没有回首,只是沉默地抿了嘴唇,良久,才又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并未发出一点声音,但是在魔千秋的身后,那个俊逸清贵的妖尊却浑身一震,睁大眼睛望着眼前那遥遥的红色身影,手指紧捏,最终还是没有再说出一个字。
最后一日已经到来,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提起,时刻等待着洛渐清的出现。他们仔细地环顾四周,注意每一个洛渐清可以出现的地方,可是不要说洛渐清了,连一个鸟类兽类的影子都没有。
太华山中,玉清子皱了眉头,低声自言道:“渐清,你果然不会来吗……”
轰!
话音落下时,只听一道惊天巨响从众人的身下响起,他们齐齐惊骇地低下头,看向那早已成了废墟的枯山。无数的碎石碎片飞快地从地上向天空射来,众人赶紧布下结界,让这些碎石被击打成齑粉。
断魂宗的修士怒吼道:“这是一个陷阱!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谁料下一刻,却见一个散修惊骇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大喊道:“这……这是什么阵法,怎么可以如此庞大!!!”
只见在整个极北之地的中央,原本属于枯山的位置上,一道道奇异的光点纹路从大地之中浮现出来。
金色的光线从东边而起,顺着枯山山脉最东北角的枯山遗址,一路往西北勾勒,划出一条条流畅的曲线;火色的光线从南方而起,好似将大地劈裂,岩浆从地底泛滥出来,沟壑纵横间,描摹出一个个奇怪的图案;银色的光线从西方而起,与金色光线和火色光线遥相对应,滔天巨响中,腾跃出一片片波动的花纹。
轰隆隆!
龙吟、凤鸣、麒麟之吼!
金色的巨龙、火红的凤凰、雪白的麒麟!
三大神兽在这枯山的三个角落中陡然出现,气势震天,可破日月!
凤思仙子已死,妖尊阴姬已死,天底下再无人认识这阵法。可是他们却能看到,在那金龙出现的地方,流光溢彩间,有一条隐约的龙骨形状的东西;在凤凰的火焰中,也有一朵金色的火苗。
而在那麒麟的立足之地,一根白色的麒麟角于阳光下光彩熠熠!
独绝天老惊怔地望着那根独角,突然愤怒地转首看向一旁蓝袍妖尊,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