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雕银黑弓
第二天，黎夜等到了中午，憋闷地实在不行，伸手抓住放下饭菜刚要返身离开的士兵。“哎，先别急着走，你们的上官灵师和渺儿公主呢？怎么把我们丢在这里养起来了不成？这家伙可挺能吃的！”黎夜指着野人老包说。
“饭菜就是渺儿公主让按时送的，别的我们一概不知。”士兵笑着退了出去。
“不行，这样不行，我得出去走走。老包，你呆在这儿，你这外型太惹眼，目标大，我出去看看。”黎夜胡乱吃了几口，抽身出了小屋。
雪从早上一直在下，纷纷扬扬，天地一片白茫茫。目力所及是一座座简陋的木屋零乱的散落在广遨的雪野之上，极远处便是那道高大的城墙把城镇围在其中。
虽是战乱时期，但城中的民众大抵已经习惯，日子倒还过算是正常，大街上可见有儿童在玩着雪，集市上有人买卖，屋顶上炊烟袅袅。
黎夜没敢走出多远，怕迷了路，在几条巷子后面的一个集市上溜达着。
可能是战乱的缘故，集市上除了食品，卖得最多的就是武器了。各种的刀剑斧叉、飞爪流星，大都做工粗糙。但好多摊子上摆得多的还是弓箭，看来这个魔罗界的人很善长射术。
前面不远处，有一小撮人围成了一个小圈儿，正中央突兀地显现出一个高个儿，瘦的像竹杆儿，正在挥舞着长长的手臂，手里拿着一把雕银花的黑木弓在比划着。
黎夜好奇近前，听有人在嚷嚷着。“即便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也不能贵的这样离谱啊，我倾家荡产还不够买的，要来又怎样？”
“哈哈，这弓箭要在你手中，也就是一把弓箭而已，你当然觉得没有必要。要也是到了有缘人的手里，这就不是一把普通的弓箭了。”
“有什么不一样吗？除去样子好看一点，材质高贵一点罢了，我看也就是贵族手中把玩的玩意儿。”有人搭话。
瘦高个儿高出身边的人一个头有余，目光掠过人群，看到走来的黎夜，先是一愣，既而转过头去，看向另一边。
原来，人群挡着的另一边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世的白荷妹子，现在的渺儿公主。却是一幅普通女孩子的打扮，一身深灰色衣裙，外面罩了件浅紫色坎肩，头上带了顶灰色粗布帽子，丹唇皓眸，美的不可方物，虽一身朴素的妆扮，却在人丛中分外醒目。更醒目是肩头栖着一只青褐色小鸟，麻雀大小，蹦蹦哒哒，黑黑的圆眼滴溜溜乱转。
渺儿身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虎头虎脑，皮肤黝黑。
“嗨，这位姑娘请留步，借过看一下我这把弓箭如何？”竹竿儿咧开大嘴，一脸皱纹地笑着对渺儿说到。
渺儿目光投向黎夜，没有回答竹竿儿的问话。那男孩儿却挤开人群，伸手接过雕银黑弓，在手里端详着。“渺儿姐，真的不错吔，你看一下啊！”
“是嘛？”渺儿这才扭头看去，余光挑了挑黎夜，让黎夜心里一动，她到底想要怎样？
“姑娘，我看你和这弓有缘，它在你的手里才可以物尽其用，妙处只有你日后才能体会的到。”竹竿儿鼓噪着。
“啊，是渺儿公主，你为魔罗人立了这么多战功，界皇没有赏赐你些财宝吗？”有人多嘴问道。
“渺儿姐才不稀罕什么金银珠宝呢，只要能找到墨灵珠就好。”男孩儿把弓递给渺儿。
“善宝，就你话多！”渺儿瞪了叫善宝的男孩一眼。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渺儿公主，怪不得看上去气质不凡。我说过，这把弓也是在找它有缘份的主人。今天一见渺儿公主，我感觉才是‘宝马配英雄，良弓遇佳人’，这是它该去的归宿。我分文不取，送与渺儿公主了！”竹竿儿长臂一挥，低头收拾散在地上的东西，一幅就要走的样子。
“恩？你当真要送给渺儿姐吗？”善宝抬头看着竹竿儿，一脸的诧异。
“当然喽，谁不知道渺儿公主为了保护我们魔罗人免受晏炽王的摧残，多少次出生入死，这把弓在她手里正是它的最好去处。”
“是啊，是啊！”旁边的人符合着。
“渺儿姐，我看这把弓真的很漂亮，既然他诚心送你，就收下吧。”善宝看渺儿的眼神，知道她也真的喜欢这把弓，犟着鼻子说道。
“渺儿公主就不要客气了。”竹竿儿看渺儿没有归还雕银黑弓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嘿，这人真有点怪哈？”刚才有点想要买又舍不得钱的那人看竹竿儿真的把弓送了渺儿，有点酸酸地看着竹竿儿离开的背影说道。
人群散开，黎夜站在原地没动，他目送竹竿儿拐过一条巷子头，终于，竹竿儿还是回头过来，远远撇了渺儿和黎夜一眼。
这常人来说安全的距离，却没有逃出黎夜的眼睛。这一撇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神秘，似笑非笑，像是释然又像是得逞后的诡异，黎夜一时看不透。莫非他是上官派来的或是与上官一样的地府差役？
“喂，我能看看你这张弓吗？”黎夜看到渺儿和善宝走近，目光投向那只雕银黑弓，问道。
渺儿看他表情认真，想想昨晚上官对她说过的话，就把弓递了过去。
弓的尺寸不大，只有成人的手臂长，黑木坚硬温润，浮雕菱花，纹理银水灌铸。弓弦是一根不知什么动物的筋条，韧性十足，拿在手中弓身透出一股沁人的药香。
黎夜端详了片刻，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把弓递还给渺儿。
渺儿拉了下旁边男孩儿的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
“哎，先别走啊。我、你”黎夜一时语塞。“那，上官走了吗？”他对渺儿的背影喊道。
渺儿像是没听到他的喊话，没回头的走远。
“嗨，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到底走了还是没走？”黎夜嘴里嘟囔着往回走。
也不知道先前这个白荷妹子是什么样的性格？从在辉煌酒店和地府途中所见，她应该是个恬静可人柔柔弱弱的姑娘，怎么现在感觉有点不太一样，有点冷冰冰，没听她说几句话。
还没走近，黎夜已经听到从那间木屋方向传来喊叫声。
“快去报告守卫长！”
“这家伙力气真大！小心他的巴掌！”
黎夜快跑了两步，木屋前的院子里，七八个卫兵把老包围在了中央，老包怒目注视着他们，挥舞手臂，看来只是想吓退他们。
看到黎夜回来，老包安静了下来。
有吃有喝的又待了五天，黎夜闲得没事，有时就坐在屋子里调运那两股真气，但总是此消彼长，此起彼伏，很难如上官说得那样，合二为一，运转自如。
野人老包有黎夜在倒老实了很多，多数时间在睡觉，不用为食物生存去拼命，他舒服的呆着。
夜晚与白天没有太大的温差，还能冷的怎样？黎夜裏了裏身上的棉袍，走出小院，月亮很大很圆，脚下的雪踩着咯吱咯吱响，惊动了枯树枝上睡去的一只鸟雀，扑棱棱飞进乳白色的夜空，弹落下一地碎雪。
一连几天，一到深夜，黎夜的耳朵里总有奇怪的声音传来。起初细细如女人的絮语，后来又有哭泣声，今晚刚刚睡下，黎夜又听到外面传来呜呜哑哑的哭声。
走到前面的开阔雪地，女人的哭声已经近了，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黎夜即便经历了许多奇异，心里也打起鼓来。
突然，一股风吹来，刮起了身前雪地上的雪沫儿，在月光下奇怪地盘旋着，慢慢地，雪沫旋转成一个女人的模样，盈盈立在了黎夜的面前。
一身镶黑边的白色长裙，尖下壳，大眼晴，眉宇间似有浓得化不开的哀怨，痴痴地望着黎夜，轻飘飘使了个礼。
“灵师大人，我本是这里一户百姓人家之女颖云，原三日后既将出阁，不想恶邻醉汉趁无人之时强使暴行，我免力抗之，被扼喉窒息而亡，实有不甘离了这尘世，请灵师大人羁留，再有两日，七日时限就到了，到时若无人收留，又去不了地府，我只能是游魂野鬼，被恶灵侵噬，求您救我啊！”
黎夜听她这样一说，心里不停地打着激灵：御灵者，我这是上岗了就？怎么一上来就揽了这么个活儿？这姑娘确实可怜，好好的喜事成了丧事，有些男人追妹子丧心病狂，这样的就该骟了他们，再千刀万剐！
“恩，这位……”黎夜竟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让您失望了，我不是您要找的那位上官灵师，他从这儿刚走没几天。”
“啊！”颖云听说一声惊呼，雪沫化成的身躯淡了许多，堪堪就要消散一样。
定了定，才又颤悠悠地说道：“那上官灵师还会回来吗？”
“恐怕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的，也不知他去了哪里。”黎夜心里也跟着沉重起来。
颖云愕然顿了顿，说道：“那您也是一位御灵者，不然怎么会听到看到我，我这几天极力传音，也能感知到您的灵识。请您再收留我几日吧，看有没有转机。”
黎夜看到面前这个雪沫化成的女人，早就定下了决心，要帮她随了心愿。
“你不要再这么客气了，我算是个御灵者吧，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黎夜郑重地点头说道。
“那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外屋里野人老包的鼾声如雷，黎夜躺下后辗转反侧，一时睡不着。颖云的魂魄安静坐在房间角落里，黎夜更加不适应这样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