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一场梦
妈咪，你比橘子更重要。
橘子心里默默的说，所以，用妈咪换自己，他一点都不开心，他厌恶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厌恶只能缩在妈咪背后寻求保护的自己，厌恶弱小的自己，厌恶这样只能让妈咪牺牲换取生存的自己。
他也像妈咪一样，站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妈咪，我不想做手术了。”不想让那个所谓的专家帮他做手术，他宁愿把自己的生死交托到薄悠羽的外公手上，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得到所谓机会。
“橘子！”乐小汐双手箍着他的肩膀，认真的与他对视，眼下略微有些淤青，眼底却是无声的祈求，“橘子，听妈咪的话，妈咪希望妈咪的橘子永远都是健健康康的。”
橘子倔强的看着乐小汐，一言不发。
用妈咪换取他生存的机会，他会看不起自己。
“橘子……”乐小汐叹了口气，江家人大概都知道她昨晚去做什么了吧？明明想要隐瞒来着，她也不想让所有人都陪着伤心，陪着她屈辱。
反正她也无所谓，雷劲琛是她第一个男人，也将是她最后一个男人，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江家人不一样，乐小汐羞愧的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她知道自己的做法给他们丢人了，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机会错过，就像她自己说的，橘子才是最重要的。
她无法想象因为自己的坚持让橘子的生命捏在别人的手里，她明知道的、明知道薄悠羽靠不住。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根本就想要他们母子死的啊，她怎么能放心？怎么能忍心呢。
“橘子，听妈咪的话，安心接受手术，那个专家是很有名的，妈咪相信他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妈咪还等着跟橘子一起做好多好多事情。”
“小汐。”林晚晴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说了话，“小汐，先不说这个问题了，走，我们去玩别的吧？”
“嗯。”乐小汐看看沉默的橘子，点头答应。
本来是准备散心的，谁知道最后变成了一场沉默的游玩。
之后橘子更是一句话都没说过，乐小汐又心急又愧疚，她是不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专家的事情？是不是等过段时间说更好一点？
她有些茫然。
一连串的事情让她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她迫切的想要让家里人知道能给橘子做手术并且保证成功率并不是只有薄悠羽的外公一人，他们还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她忘记了，江家人都不是什么笨蛋，她用什么换取江老爷子都弄不来的机会，他们心知肚明。
别说是江家人，现在连她的儿子不也知道了吗？
乐小汐突然有一种无颜见自己儿子的感觉，她不配当妈妈，更不配当橘子的妈妈。
乐小汐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不争气的扔下一家人跑掉了。
她很不安。
自以为一切保密措施都做的很好，可江家人从蛛丝马迹就能猜出来，那雷劲琛呢？他会不会看出来昨夜跟他春风一度的人是她？
她很惶恐。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乐小汐从未想过一切回归到原地，她太清楚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连自己都过不了心理那一关。
她很茫然，自以为对橘子好，真的就是对橘子好吗？
小孩倔强的小脸在她脑中盘恒，她是不是？是不是做错了？
欢声笑语闯入她的耳边，乐小汐循着声音看过去，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打扮的像个小公主似得小女孩在中间，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不时扬着小脑袋跟他们说话，清脆的笑声从她嘴里传出来。
乐小汐看的出神。
橘子早熟。
在别的小孩还咿咿呀呀朝着吃奶奶拉粑粑的时候，他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已经滴溜溜转着开始认人了；在别的小孩伸着胖乎乎的小爪子求亲亲求抱抱的时候，他伸着小爪子开始接触电脑了，性质来了，偶尔还会跟乐小汐或者凌昊煜他们讨论讨论人生啥的；在别的小朋友挂着鼻涕泡喜欢小美不喜欢大虎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网络上大杀四方。
别的小孩哭着喊着要爸爸要妈妈，橘子小朋友很淡定地转过头，等着相熟的来人接他，然后很淡定的一起回家，他很少哭闹，这一点从他出生一直保持到了现在，嗯，还有继续保持下去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小时候除非是饿了或者画地图了哼唧两声，稍微大点了哭的机会就很少了，因为小孩爱面子，自我感觉是个强壮的小男孩，哭啥的都是小娘们的专利。
小孩脾气很倔，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谁，当然，小孩也挺有毅力，又倔又有毅力，结果就是他认定的事情那必须要办到，不然一双黑葡萄似得眼睛就盯着再也不放开了。
小孩很聪明，渣男工作室从刚开始的默默无闻到小孩加入之后的小有名气，连乐小汐都不得不承认，小孩在其中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比如出谋划策啦什么的。
有的时候乐小汐特自豪，看，这我儿子！我儿子多聪明！
有的时候乐小汐心里的愧疚压也压不住了，别的孩子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她家儿子被生活所迫（被自己蠢妈咪所迫）只能过早的见识了人性的险恶。
有的时候乐小汐想，如果她儿子跟普通孩子一样多好，最起码能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有的时候乐小汐却又坚定的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橘子坚强成熟一点也好，毕竟他妈咪没本事，给他弄出了一堆烂摊子。
总之乐小汐就在自豪与愧疚中各种徘徊。
然而从未有一刻她像现在这样期盼橘子是个普通孩子。
过早的成熟代表着过早的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如果是普通的小孩，听到要做手术一定会眼泪鼻涕肆意横飞，肯定不会在意给他做手术的人是怎么来的，也不会心怀愧疚，更不会生出“如果我死了多好”的可怕念头。
她欠橘子的，一个幸福的童年，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那幸福的一家三口渐渐远去，乐小汐似乎还能听到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很甜，很甜。
说起来，除了牙牙学语时，她还没见过橘子开怀大笑呢。
小小的孩子，单薄的身体，小小的年龄，里面装着一个略成熟的灵魂，陪着她挣扎在感情的痛苦旋涡。
不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的？
肯定比那个小公主笑起来更可爱。
乐小汐茫然地走在街头，太阳正烈，A市夏天最热的时候能达到三十七八度将近四十度的样子，热的人恨不得脱光了钻在游泳池里不出来。
她这会就出了一身的汗。
乐小汐找了个大型商场，去蹭空调。
一进门就凉飕飕，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不过这个时候来蹭空调的人也不在少数，甚至有些人脱了鞋子一个人占两个或者三个座位当做床铺躺上去了。
乐小汐皱着眉环视了一圈，不然去找个冷饮店啥的？
哎。
逃避不是罪，想法是原罪啊。
逃避能顶个毛用啊，最后还不是得面对，乐小汐坐在冷饮店吸着清凉的果汁，头疼的想。
她总不能不回去吧？
回去要怎么面对江家人？怎么面对橘子？
这是个大问题啊。
“要喝什么？”
“柳橙加冰！多加点冰！”
“不行，要热的。”
“我才不要！这么热的天你想热死我啊，要冰！加冰！”
“听话，你这几天情况特殊，只能喝热的。”
乐小汐掏了掏耳朵，循着声音看过去，一阵无语，“柳橙要热的。”
“嘿！”乔安惊喜的转过头，一蹦三跳地跑过来了“小汐你也在啊，你说凌昊煜那个人太可恶了，这么热的天让我喝热饮。”
乐小汐促狭地睨着她，“哦？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这两天特殊时期？”
乔安啊了一声，茫然地歪着脑袋想了下，像是突然意识到乐小汐说的话什么意思，小脸爆红，结结巴巴道：“有、有什么关系啊，我、我经常、经常那样喝！”
“所以你每次来大姨妈都痛的死去活来，诺，从细节做起啊，你也不想下次来大姨妈上暖宝宝吧？”凌昊煜迈着大长腿走了过来，将一杯柳橙塞进脸色酡红的乔安手里，很自然的拉着乔安坐下。
“这个时间你怎么在外面晃悠呢？”
乐小汐努努嘴，调侃着：“如果我这个时间不在外面晃悠，岂不是看不到这么精彩的一出戏了吗？”
乔安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眼神飘飘悠悠地不敢看他们两人，“什么鬼啊，小汐你别听他胡说，就一老妈子！”
凌昊煜宠溺的笑笑，给乐小汐一个眼神，让她从这个话题绕过去，再说下去，保准这傻姑娘恼羞成怒。
乐小汐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打量着对面坐着的两人。
乐小汐还记得跟乔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整个就一放荡不羁的女汉子啊，连她都甘拜下风了，失踪了五年，再见面的时候就成了吊儿郎当的假小子了，穿着最简单的衬衫牛仔裤，顶着大太阳在工地上做焊工。
现在想想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