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激烈手段
“舅母要来我这里，光明正大的来便是了，如何还要瞒着大舅与表姐过来？莫不是他们对我有什么意见，才不让舅母过来的？”若棠不答反问的套着秦氏的话。
秦氏忙忙摆手，赔着笑脸对若棠说道：“你说你大舅跟你表姐傻不傻，如此天赐良缘，他们竟然想着要如何避开？且这么大的事，连商量都不跟我商量一声，气死我了！”
“那舅母是如何知道的？”若棠警觉了起来，难不成有什么人跑去见过秦氏了？
“你大舅跟你表姐背着我商量的时候，正好叫我听见了。”秦氏不疑有他，犹自抱怨道：“棠姐儿你说说，太子侧妃啊，这以后太子登基做了皇帝，咱们云姐儿怎么也能封皇贵妃的，泼天的富贵等着咱，他们竟然还不要！你说气人不气人？”
原来是她偷听到的。
若棠悄悄松了口气，这时候就怕太子与端王直接跑去提亲，依着大舅母的脾性，定然是一口就要答应下来的。若棠越想越觉得此事十分急迫，更何况还有大舅母这猪一样的队友，搞不好分分钟就要将他们全部人都卖了。
“棠姐儿，听闻是你进宫后，皇后娘娘亲自跟你提起这门亲事的？”秦氏抱怨完了，又迫不及待的询问起若棠其中细节来。
“舅母，这件事，不太好说。”若棠露出为难又迟疑的神色来。
秦氏急眼了，“你这孩子，跟舅母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事关云姐儿的终身幸福，你可一定要原原本本的告诉舅母才行！”
若棠这才道：“昨日我进宫，皇后娘娘半句也没提起要将表姐赐给太子做侧妃的事情，甚至对表姐还……唉，舅母，有些话我真说不出口，还是算了吧。”
“算什么算？”秦氏急的站起身来，“皇后娘娘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若棠便只好说道：“皇后娘娘听说了表姐的一些事，很是不喜，还当着我的面责备舅母你教女无方。还说表姐幸而出生在商贾人家，若是出生在名门世家里，定然要将舅母你宣进宫里好好申斥一番。养着这样的女儿，不但丢了家门的脸，连咱们大楚王朝的脸都丢的干干净净的。”
“什么？”秦氏张大嘴，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里，脸色惨白的抓紧了扶手，“怎、怎么会这样？不是说，皇后娘娘喜欢我们云姐儿才要将她许给太子吗？”
“舅母你怕是听岔了。”若棠毫无压力的吓唬胆子不大野心不小的秦氏，“皇后娘娘的确提起过太子，却是说的这般毫无妇德妇容妇功的女子，是决不能进东宫的。若非我苦苦相求，只怕皇后娘娘当即就要令太子妃宣表姐觐见，舅母可知道，一旦表姐被太子妃宣召，等着表姐的是什么？”
秦氏听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的问道：“是、是什么？”
“若不是被胡乱配一个奴才小厮，怕就要当即强令表姐削发为尼，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了。这般，既没有辱没了家族，也不会传到别国去丢了大楚国的脸面。”若棠随手拈来的大罪名大帽子，压得秦氏的背脊又弯了两分。
“这怎么行呢？”秦氏虽然肤浅爱慕虚荣，但是疼周靓云的心倒是真的，“我家云姐儿那般人才，如何能随便配了奴才小厮？更别提青灯古佛了……这京城怕是呆不得了，棠姐儿，我这就回去，跟你大舅商量商量，咱们这就回江南去了。”
说着慌慌张张的起身就要走。
若棠忙唤住她：“舅母留步。此时这般着急的回江南，恐怕不妥。”
若是周家乱了阵脚，这就急急忙忙的逃回江南去，皇后势必知道周家的态度，也明白她在她面前说了多大的谎了。更何况，就算这时候大舅他们回了京城，太子等人未必就会死心——若不是担心吃相太难看，估计太子与端王早就已经各种手段抢人了。
也幸而周家是商贾人家，太子等人自持尊贵，总要寻个合适的理由合适的机会收了周靓云，否则这样直截了当的找上周家或者周靓云，野心与目的也就太过明显了。若惊动了皇帝，他们怕也讨不了好。因此一切只能暗中进行，这才给了若棠与大舅他们缓口气的机会。
“怎么不妥？这京城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了，再呆下去，你表姐恐怕就……”
“江南虽是周家的根本所在，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倘若皇后娘娘存了心要教训表姐，就算你们现在就回去江南，一道圣旨便又可以将你们召回来，有什么用呢，不过是白白奔波了一场罢了。”
“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该怎么办呢？”秦氏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个时候，若棠就不得不感谢她的愚蠢了。否则换个聪明人，她这般破洞百出的借口，不被当场戳破才怪。“舅母你不要着急，此事有我，还有大舅小舅都在，我们会想办法的，肯定能将表姐保下来的。”
“棠姐儿，你可一定要想办法啊！云姐儿可是你表姐，你一定要救救她！”秦氏抹着眼泪哀求道，“要不然，你再进宫去求求皇后娘娘，我们家云姐儿真的是个好孩子，她不过就是喜欢做生意罢了，这世上女子做生意的，又不止我家云姐儿一个，如何就偏偏要我家云姐儿的命啊……”
若棠被她那抑扬顿挫的哭声闹得眼皮直跳，耐着性子安抚了半天，总算是将人劝走了。未免节外生枝，若棠让采青与吉祥亲自护送她回福仁胡同，一定要亲手将她交到大舅手上，决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接触到她。
就凭她这听到风就是雨的性子，又如此好忽悠，万一被人找上了她，保准三两句就能忽悠的她立刻将周靓云嫁出去。
毕竟不管是太子侧妃还是端王侧妃，这在秦氏眼中，都是莫大的荣耀啊。
……
忽悠完了秦氏，若棠也顾不得皇后会不会派人监视她的举动了，换了身衣裳就急匆匆的往她新开的铺子赶去。
因铺子是新开张，又是周靓云一手替她打理的，因此周靓云花在宝昌楼的时间比她自己的铺子还要多。
若棠赶到宝昌楼，却被告知今日周靓云还没有过来。心急如焚的等了一会，便寻了个账目不对的借口，让伙计却福仁胡同请周靓云过来一趟。
伙计还没回来，端王妃先到了。见到若棠在店里，似乎愣了愣，随即便笑了起来，“弟妹，这样巧？昨日听说你的店开在这边，正好今日无事，便想着过来看看，你这店里可都有些什么样的好东西。”
什么巧？怕是让人查过了周靓云每日的行程，知道她会来这边替她打理宝昌楼，特地过来找个名目结识的吧？
若棠心里腹诽着，面上却挂了甜笑迎上去道：“我也是闲着无事，过来瞧瞧这几日生意如何了。三嫂是头一回过来，不如找个伙计给你介绍介绍这楼里的东西。”
端王妃却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怎么，弟妹不陪着我楼上楼下的看看，可是还有别的事要忙？”
若棠笑吟吟的道，“我平日里来的少，对舶来品知道的也不多，都是表姐帮我打理着，今日不知为何竟还没过来，倘若表姐在就好了，她懂得比我多多了。”
端王妃的眸光闪了闪，“许是家里有什么事绊住了？左右我也不急，就陪弟妹坐一坐，等周姑娘过来再看吧。”
正此时，嫌店里闷出去买糕点的画眉匆匆忙忙的回来了，“娘娘，不好了，周姑娘在隆昌绸缎店将人失手给打死了！”
若棠唬的跳了起来，顾不得一旁的端王妃，便急声问道：“什、什么！真的打死了？周姑娘人呢？此事都有谁看见了？”
我的表姐诶，你就算再不想嫁给太子或端王，也用不着如此极端的走这条不归路啊！
若棠是真的想哭了，这都是什么日子啊！
“到底有没有将人打死我也没有看清楚，就听外头看热闹的人说打死人了，我一看官差带出来的是周姑娘，赶紧就跑回来跟您报信来了。”
“官差将人带走了？”若棠呆了呆，随即大步往外走，“快去查，是哪个衙门的官差将人带走的，千万别让他们用刑。还有，立刻去看看那被打的人是不是真死了？”
走了几步才想起端王妃来，忙又停下脚步，对脸色同样有些不好看的端王妃说道，“三嫂，我……”
“你先去忙吧。”端王妃起身，也匆匆的往外走，“我忽然想起府里还有点事要处理，改日又再来你店里看看。”
她得赶紧回去告诉端王，这周靓云便是再有钱再能赚钱，如今也是娶不得了——敢杀人啊，还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谁敢娶这样一个女子进门，保管立马身败名裂啊！
若棠顾不得跟她虚应，与她一道出了门，看着她上了马车后，也正要上车，就听身后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急切的喊着她：“阿棠！”
若棠回过头，就见陆正青一脸焦急的朝着她跑过来，这深秋的天气里，他愣是跑出了满头大汗，“阿棠，你可是听说了，周姑娘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若棠蹙眉，这才一会子功夫，难道就传遍了？“陆大夫是怎么知道的？”
“小丁……跑去看热闹，回来跟我说的。”陆正青急的眉头深锁，“周姑娘怎会无缘无故的杀人？这其中必有蹊跷。对了对了，这定是有人要害周姑娘！”
若棠见他着急的模样，心下一动，让人退开了些，才开口道：“陆大夫，我也相信表姐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她这样做，大概是想弄臭自己的名声，如此，才好绝了某些位高权重的打她主意的人的念头——你懂我的意思吗？”
陆正青瞠目结舌的看了若棠半晌，方才愣愣的道：“有人打周姑娘的主意？周姑娘只要拒绝就好了，又何必……”
“我说了，是位高权重之人，周家只是商贾之家，如何能拒绝得了？”若棠轻叹一声，满面愁云的苦笑一声，“我这表姐的性子，还真是刚烈的叫人刮目相看。只怕经了这一遭牢狱之灾，这世上真没人敢娶她了。一个女子，到底难以被这世道所容，往后还不知要受多少白眼与冷遇……”
“我、我……”陆正青使劲拽着衣角，在若棠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却始终没有将那句话说出来。
若棠眼神慢慢变得暗淡下来，转身欲要上车，“罢了，我还是先去看看表姐吧。”
“你、你希望我娶她吗？”身后的陆正青终于鼓起勇气，却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若棠背影一顿。
她就算是只猪，也知道陆正青对她的好感。她原本也只以为，那就只是好感而已！
她慢慢转过身来，目光定定的看着他：“若我说希望你娶她，你就会娶她吗？”
陆正青张了张嘴，若棠摇摇头，接着往下说了：“我当然不希望表姐一辈子孤苦无依，但我了解她，任何施舍给她的感情，她都不会稀罕。陆大夫，不要这样侮辱她，也不要这样轻辱了你自己的感情。”
陆正青白皙的脸皮瞬间涨得通红，慌忙摆着手，“我、我没有要侮辱周姑娘的意思……”
若棠朝他笑了笑，“陆大夫也不必自责，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千万别在我表姐面前说起。她那样骄傲的人，若知道你说过这些，必定要与你绝交的。你也不必太担心，有我在，总不会让表姐出事。”
陆正青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时窘迫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那、那我能为周姑娘做些什么？”
“我已经让人去出事的铺子查看被打的人到底死没死，陆大夫若是有空，不妨前去帮忙看看？”
“好好好，我这就去。”说罢，也顾不上跟若棠道别，就又慌慌张张的跑走了。
这个呆子，他真应该好好看看自己这时候到底是副什么样的表情。
若棠深吸一口气，这样也好，就算表姐自此名声坏了，总还有这样一个人不会看轻她、嫌弃她！
……
周靓云基本就是往衙门里走了个过场，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一来，她并没有将人打死，不过是将人打“晕”了而已。二来，大舅小舅与“受害人”达成了赔偿协定，“受害人”亲自赶到衙门，告诉众人此事只是个误会，他本人表示并不追究。三来，有湘王妃亲自跟进此事，周靓云自然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若棠的马车就等在衙门口，周靓云从里头出来，直接上了她的马车。
还没坐定，就听若棠冷笑道：“表姐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好手段，就不知道你在策划这件事时，有没有想过大舅，想过外祖父以及族中可能会因你受累的或出嫁或还未定亲的姑娘们？”
她到底还是有些怪周靓云的，俗话说万事好商量，她连跟家里人商量一声都不曾，就伙同他人做出这样足以令人觉得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她自己是逃脱了皇后等人的觊觎，可是周家呢？
若棠再一次庆幸，周家只是商贾之家，就算出了这样的事，最多被人指指点点几句，不会伤了根本，也不会如那些所谓的世族大家要将做出这种丢了家族脸面的事情的女儿浸猪笼什么的。
周靓云不闪不避的与她对视着，淡淡道：“我自然是想过的——我会跟父亲提出，让他将我逐出周家。你以为我这样做全是为了自己吗？祖父时常说，周家万万不能上京，万万不能与皇室有所牵连。我这样做，虽然有累周家名声，却到底让那些觊觎周家的人打消了他们那龌龊的念头，保住了周家未来几十年的平安！你不能理解，祖父却一定能明白我的。”
周靓云敢这样做，也是因为周家老太爷曾明确的说过，周家为了皇室争夺皇位已经赔上了小姑母的性命，倘若往后周家再遇到与皇室相关的事，不管用任何办法，便是赔上周家的银钱跟名声，也绝不能像牺牲小姑母一样的牺牲任何人！所以周靓云知道，祖父定然不会气她这样做的。
若棠愣了愣：“逐出周家？你疯了？”
一个未婚女子被逐出家族，可要如何立足与生存？
“这里容不下我，自然有容得下我的地方。”周靓云却笑得格外轻松，“或许，我会跟小舅出海去，随便找个地方居住，我有经商的才干，总不至于会饿死吧。只是可怜了我娘，她平日里虽然烦人，却也是疼我的，我若走了，她怕是难以接受。不过还好，父母膝下还有弟弟妹妹尽孝，过多几年，再多的伤心也平复下来了。”
若棠哑然，她原以为周靓云是一时意气用事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如今看来，她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不由得轻叹一声，“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为何非要选这样激烈的方式？”
“我的人生不是用来跟那些人勾心斗角的！”周靓云轻轻一笑，洒脱的足以令任何人瞩目：“又有什么办法比眼下来的更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