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抄官
因为舱室里头横七竖八,都是睡着的丫鬟婆子,包括她临走的时候吩咐让她们过来照顾上官景辰的彩桑和小桃小橘,都倒在地上睡着了。
外面杀声震天,这舱室就是薄薄的一片木板,站着都感觉木板在震动,她们居然也睡得着?
上官滢滢暗暗纳罕,绕过地上睡着的婆子丫鬟,来到上官景辰的床边。
上官景辰将自己全身上下都裹在被子里,蜷成一条白色的小懒虫模样。
“咕咕……”蹲在上官景辰床脚的小貂轻轻叫了一声。
上官景辰唰地一声掀开杯子,看见上官滢滢关切地看着他,顿时大喜,扑过去拉住她的手,叫道:“姐姐,你去哪儿了?我好担心你!”
“你听见外面的声音了?”上官滢滢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抱到床头坐起来。
上官景辰点点头,小声道:“听见了,好恐怖的声音,吓死我了……”
“那她们怎么睡了?”上官滢滢朝地上的丫鬟婆子努努嘴。
“我不晓得。”上官景辰老实摇头,“我一醒来,看见的就是这样,怎么叫也叫也不醒。”
“是吗?”上官滢滢皱了皱眉,想了想,突然大声道:“彩桑!”
“……谁?谁叫我?”彩桑从睡梦中惊醒,直直地坐了起来。
她一醒,地上那些婆子丫鬟也都醒了,一个个坐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昨夜为何睡得这样沉。
上官滢滢也不想追究,对她们摆了摆手,道:“起来吧,天亮了。”
可惜门口站着禁卫军,她们不能出去烧水做饭,就拿出点心等冷干粮出来,给上官滢滢和上官景辰当早饭。
上官景辰饿得狠了,就着一杯隔夜茶吃了两块水晶芋头菊花糕。
上官滢滢却食不下咽,一个人靠在床头,默默琢磨要如何向义兄解释冯嘉靖的病……
……
官船的二楼舱室里,横七竖八倒了一屋子的俘虏。
冯嘉靖坐在屏风后面,好整以暇地听禁卫军首领回报。
“大人,这里一共一百零八具尸体,都是从敌船上捉获之后服毒自尽了。”那首领给冯嘉靖点数,“不过看他们的装扮,还有先前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应该是东临人。”
“我们的兄弟死了五人,伤了二十三人,大人指挥得好,大部分兄弟都没事。”那首领乐滋滋说道。
冯嘉靖笑了笑,“这是兄弟们运气好,还有陛下洪福齐天,我们这一次才能死里逃生。”
“怎么讲?”
“这官船上能配大炮,你以为是我能决定的吗?”冯嘉靖淡然说道,“当然是陛下考虑周全,才没有让我们被北面蛮子打脸。”
如果他们这一船人就被这些敌船给灭了,丢的是西昌国的脸。
因为他们是钦差,他们代表的是西昌国的皇帝顺宏帝。
“陛下英明!”那禁卫军首领更加欣喜,对着京城的方向大礼跪拜了三次,才起身道:“大人,古北小镇还去吗?”
“不去不行。”冯嘉靖站了起来,“官船也损毁严重,要在这里多留几天,让船工赶紧检修。”
“是!”那禁卫军首领忙躬身应是,几乎把冯嘉靖当成是军中将领一样尊敬。
冯嘉靖摆了摆手,“我不懂军务,只是纸上谈兵。这一次能大获全胜,没有给陛下丢人,完全是靠了林副将的本事。”
他不欲居功,转手就将一注天大的军功送给了禁卫军首领林副将。
西昌国因为地薄人少,对于军中人材特别重视,军功的封赏更是重中之重。
有了消灭敌船这一功绩,他头上这个“副”字,回去之后应该就可以去掉了。
他不再是林副将,而是林将军……
林副将喜得浑身发抖,单腿就给冯嘉靖跪下了,拱手道:“冯大人在上,请受末将一拜!以后末将一定以冯大人马首是瞻!”
冯嘉靖以后是要做副相的人,当然不会在意这一点点军功,但是对于林副将这样的人就不一样了。
这一场功绩,于他是雪中送炭,当然感激涕零了。
冯嘉靖处置好敌船事务,才从二楼上来。
见剑影守在三楼楼梯口探头探脑,不悦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大人,要下船吗?”剑影忙问道,“上官大小姐想让她的婆子出来做饭,您看可以吗?”
“做饭?”冯嘉靖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了,“放下小船,去古北小镇。”
“是!”剑影忙应道,自去找小船布置。
他们的官船停在河中心,要去古北小镇,得坐小船去对岸的码头。
冯嘉靖回到自己的舱室,叫了一个禁卫军护卫去给上官滢滢传话:“请上官大小姐过来说话。”
上官滢滢听说冯嘉靖传她,忙跟着过去了。
“冯大人,您找我有事?”
冯嘉靖拿出一本小册子,扔给她,道:“等下要去古北小镇,会在那里停留几天,你看看,想住在哪里。”
上官滢滢打开那本小册子看了看,原来是一本古北小镇乡绅官员和富商们联名上书的邀请函,请钦差大人去他们的宅邸下榻。
上官滢滢略数了数,就有十七八家,不由咂舌道:“古北小镇这么小的地方,倒是藏龙卧虎。”
冯嘉靖见她无可无不可,就自己拿了主意,道:“这一次因官船损毁,要在这里多留几天修船,我们就挑三家,每家住两天吧。”
“但听大人吩咐。”上官滢滢躬身放回小册子,缩手回来的时候,又想到冯嘉靖的病,担心问道:“大人,您的病,不要紧吧?”
冯嘉靖面色比往日要红一些,不知道是病,还是热的……上官滢滢暗自揣摩。
“无事。”冯嘉靖状似无意地捋起袖子,露出了胳膊上大大小小的红疹子……
上官滢滢看得心都揪起来了,内疚得无以复加,怔怔地站在那里,都忘了退下。
冯嘉靖刚才低落的心情又慢慢好了起来,他出一回神,淡然道:“去古北小镇,小辰可以跟在我身边,你扮作小厮,和剑影一起就近照顾我就行。”
“是,大人。”上官滢滢听说要跟剑影一起照顾冯嘉靖,完全没有疑心,再说她本来就想扮男装出行,这样更方便。
兴冲冲回到自己的舱室,上官滢滢将头发又理了理,拿黄粉将脸擦了一遍,掩盖住晶莹白腻的肤色,再换上一件青黑色箭袖长袍,腰间束这软剑做腰带,踏着白底蓝布千层底青云靴,对着镜子一照,也是英姿飒爽的好儿郎,心里多了几分欢喜。
上官景辰听说要下船去逛,欢呼一声,先溜下来把小雪貂抱住了,狠狠亲了一口,道:“小貂!咱们终于可以下船了!”
上官滢滢发现,不知不觉间,小辰越发外向开朗了,脸上神情越发开朗舒心。
她刚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知道江面上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那些敌船烧成了空架子,都被他们弄沉在青江底,包括那些死去的敌人,小辰现在出去,不会被吓到,就没有阻拦他。
小辰换好衣衫,抱着小雪貂从舱室里冲出来,找剑影坐船去了。
上官滢滢留在这里指挥丫鬟婆子给她和小辰收拾几个箱笼带上岸去。
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大部分都会跟着去,只留两个婆子在船上看着行李。
很快大家准备停当,分批坐了小船,往古北小镇的码头去了。
上官滢滢扮作小厮,和剑影一起站在冯嘉靖身后。
上官景辰抱着小雪貂站在冯嘉靖身边,好奇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岸边码头。
那里人头济济,来了很多的人迎接他们。
看他们的船快靠岸了,立即响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炸个不停,充满节日气息。
上官滢滢笑盈盈地看着前方,见小辰一点都不害怕怯弱,反而跃跃欲试,心里对冯嘉靖更加感激。
而剑影却不时拿眼横她,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因上官滢滢身量高挑,穿着千层底青云靴,居然比剑影还高半个头。
剑影一想到就要怄死了,不由将脊背挺得笔直。
很快泊舟上岸,他们站到了古北小镇的码头上。
古北小镇的县官扶着乌纱帽,哆哆嗦嗦过来行礼,一抬头,额头上汗珠涔涔而下,脸上的神情如丧考妣。
“林文件,你可知罪?”冯嘉靖板着脸,很是威严地问道。
那县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如同打摆子一样,结结巴巴地道:“下官冤枉啊!”
“冤枉?本钦差的船在你管辖的地方遇到战船偷袭,你还敢说冤枉?”冯嘉靖冷笑。
那么多的战船,包括一艘铁甲战船,能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钦差官船停留的水域附近,这里的地方官居然敢跟他说冤枉?!
古北县临江,和前面的西塘县划有界碑,都各自有人看守着自己郡县的地盘儿。
别说青江上多了数艘普通战船和铁甲战船,就算多了一艘小渔船,都会有人报给他们知晓。
如今这古北县附近的水域打了这样一场惊天动地、死伤惨重的水战,这里的地方官还能喊“冤枉”,就连最不懂这些朝堂事务的丫鬟婆子都觉得太不成话了。
古北郡县的县官林文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这么多艘战船,包括铁甲战船都出动了,围攻一条只能坐人的官船,还能被打得落花流水!
而那艘只能坐人的官船却平安无事!
若是官船上的人都死了,他肯定就不会愁成这样了。
反正人都死了,那怎么上报,就完全看他一支笔怎么写。
厉害的人,完全能够颠倒黑白,把责任都推在别人头上,自己依然是忠君爱国、鞠躬尽瘁,而且还可以按照事先说定的,杀一些渔民充数,就说是青江上匪患四起,官船上的钦差和禁卫军跟水匪同归于尽了。
这样既有功,又无过,说不定这官儿还能再升上一升。
只可惜事与愿违。
他还来不及派人去杀渔民冲水匪,就得到消息,说战船全军覆没了……
得到这个消息,林文件当时就吓晕了过去。
醒过来后,他思前想后,又仔细看了一下送来的消息,确定那些战船上的人要么逃,要么死,没有活口被俘,才松了一口气,打量钦差是个刚刚做官不久的年轻人,虽然一向有才高之名,但这种人最为自负,且不懂官场上那些盘根错节的关联,估计不大会把这件事跟他联系起来。
因此存了侥幸心理,强撑着没事人一样来,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可是冯嘉靖当面一声厉喝,完全打消了他浑水摸鱼的念头。
“来人!摘了他的乌纱帽!送到船上关起来!”
冯嘉靖不等进古北县的县衙,在码头上就雷厉风行地行使自己钦差的职权,拿着顺宏帝陛下“如朕亲临”的腰牌,还有可以斩杀一方大员的尚方宝剑,直接摘了县官林文件的七品顶戴。
县官被撸,剩下的就是县尉等人。
冯嘉靖直接指了一个县尉代行县官职责,一边写了奏章,命人马上送到京城,请顺宏帝和吏部给古北镇任命得力人手为县官。
“你们前面带路,先去查抄林文件的官衙。”冯嘉靖看了一眼古北镇的衙差,冷冷吩咐道。
那些衙差本都是林文件的心腹,眼见上官被抓,他们这些小喽啰还有什么课折腾的?再说冯嘉靖也不是孤身一人,人家手下还有数百禁卫军!
这些禁卫军以前是京城里面养尊处优的大爷,但是经过昨夜一场激战,他们面上都带出了经过血战的彪悍之色,和刚出京城时候嘻嘻哈哈的公子哥儿做派是大相径庭了。
他们往人前一站,就是冯嘉靖说话的底气。
再加上禁卫军的首领林副将得了冯嘉靖的好处,平白得了一注大军功,更是要投桃报李的时候,因此对冯嘉靖格外恭敬,办差也更加卖力。
一听要查抄林文件的官衙,林副将就大喝一声,对古北先的衙差道:“前面带路!”
那些衙差不敢跟京城来的钦差大人和禁卫军做对,马上老老实实带着他们往县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