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引火烧身
在灯塔星乃至整个宇宙的上流社会，古典决斗始终是一门艺术。
所谓艺术就绝不仅仅是指一种简单机械的搏斗技术，它意味着典范与创造力的完美结合，力量与美的迸发。也就说，它不光能打赢，还能让异性尖叫。
在这门高超的决斗艺术上，大卫-杜兰已经臻于化境，蔚为大成，是当之无愧的大家。至于他的对手安东尼——只能说技术还不错。
安东尼的前半生，历经艰险，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候很多，但用到古典决斗的时候几乎没有。少年时代，他忙着超能力训练。青年时代，灯塔星的声色犬马和卫城风光霁月还没来得及加以侵染，他就已经去了前线。战争一场接着一场，炮火硝烟与死光交织中是血染的岁月，并没有古典决斗的用武之地。
伴随着战争一起结束的是安东尼的青年时代，然而这时候头顶“克里提库斯大人”称号住在帕辛森宫的凯撒，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已经失去了再去勤学苦练这种宫廷游戏的任何必要。
总而言之，人生的前半截，安东尼从来没在古典决斗上花过任何心思。于是，等到人生的后半截遭遇顾晗晗，古典决斗的地位猛然间变得这举足轻重以至于他不得不下工夫的时候，他又早就过了修习古典剑术的黄金年龄，跟人从小家学渊源到大的公子们不在一个时空，根本没的比。
于是，英明神武的克里提库斯大人辛辛苦苦突击了三几个月，最终的成果不过是看起来很美。用含蓄一点的说法来讲，就是他在遵守古典规则的前提下，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做到了表面上与大卫大致相当可为典范的高贵典雅灵动有力，至少在围观的人眼中是不相上下，势均力敌的。然而也只是在外人的眼中而已，内里就实在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安东尼跟大卫一交手，就知道情况不妙，今天这决斗大概是赢不了。同样是一柄剑，大卫用来举重若轻，他用来就举轻若重，这不输还等着什么的？只不过虽然明知道要输，但无论如何总没有直接认输的道理罢了。
安东尼抢得先机，提着一口气，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气势要是一泄决斗就到了输的时候，于是频频进攻，只为让自己输得不那么难看。在他的进击下，剑光四射犹如暴风骤雨，杀气与霸气满溢出来，威压四面八方，如天雷盖顶，力压千钧。大卫处于守势，却从容飘逸，翩若惊鸿，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任风蚀浪打，暴雨如倾不得颠覆。是浩浩汤汤，来则不拒的广博气派。
顾晗晗扒着楼上起居室的窗户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紧张地向下瞧——安东尼和大卫决斗，顾晗晗本来是十万火急地一定要站出来力挽狂澜的，但后来一听，决斗改古典决斗了，无良少女顿时就是一缩脖，对于还用不用得着自己挺身而出搞劝架心里就有犯开了嘀咕。
一则真正有能耐力挽狂澜的苏大款还抱着柱子不撒手，到现在也没有迷途知返挺身而出见义勇为的任何迹象。再则已经古典决斗了，她要是这时候跑出去，万一□□啥反作用，决斗前面又没古典了可怎么办？
“我还要不要下去呢？反正古典决斗又死不了人——这是主动要求上头条的节奏啊！”
想到这一点的顾晗晗看看外面乌压压的记者和闪烁着的数不清的王冠，再看看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裙子，缩脖就彻底成了退缩，号称看看形势再说。
于是，地球五好少女顾晗晗像只猫似地往窗户棱上一卧，就这么看上了俩男人替他打架。
顾晗晗躲在天鹅绒窗帘背后，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大卫和安东尼你来我往，打得花团锦簇。以她当年在地球打闷棍骂流氓欺负外星佬的眼光，当然是看不出来如此高大上的古典击剑术谁有利谁不利谁占上风谁落下风，只觉剑气纵横杀气四溢看着人心惊胆寒小心肝一颤一颤地随时要停摆。
回头一看，苏大款不知什么时候从柱子转移到窗边，就站在自己身边，捏住另外半幅窗帘，伸着脑袋，也跟自己似的透过窗帘的缝隙偷窥下面决斗。
“喂，苏大款，怎么样？”于是她悄声问道，“他俩谁能赢？”
苏裕脸贴着在窗户上，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看得目不转睛，根本没有闲暇回答顾晗晗，甚至连她问什么说不定都没听见。那模样，倒像是大卫和安东尼决斗，他比顾晗晗还要紧张几分似的。
顾晗晗又问了两遍，他才头都不回地挥了挥手，敷衍道：“别说话，正到紧张的时候——大卫-杜兰好像不占优势。”
“大卫要输？”顾晗晗大吃一惊，“这可怎么办？”
“挡住了！”苏裕又说，“克里提库斯没砍着。”
顾晗晗又是一惊：“安东尼不会输吧？”
如此反复再三，顾晗晗手攥着窗帘几乎要拧出水来，最后哀声叹气道：“平手就好了，你说他们能不能打和啊。”
“平手也行……”苏裕挠着窗帘，很不情愿地说道，“他们看起来势均力敌……”
然而，自己上场古典决斗，最后决斗到跟克里提库斯抱头满地乱滚的地步，堂堂苏裕大人在古典决斗上的眼光究竟是个什么水平也就可想而知。
“他们看起来势均力敌”的论断还有犹在耳，就见安东尼猛地一个进击，刺向大卫的胸口。
“糟糕！”一声轻呼脱口而出，苏裕手一抖，将窗帘拽下来大半，情急之下操起一旁墙壁上做装饰用的长矛就想要掷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大卫剑尖向上扬起，剑身在中央用力一磕，两剑相交。“铛”地一声脆鸣，安东尼长剑脱手，整个被挑飞。大卫回剑轻挑，剑尖不偏不倚，端端正正停在安东尼的喉咙。
“啊！”顾晗晗惊叫出声。苏裕暗中松了口气，攥住长矛的手垂下来。
“安东尼输了？！”顾晗晗惊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竟然输给了大卫……”
“总比他赢了强！”苏裕将长矛藏在背后，悄悄地扔在地上，脚再一踢，就将他给踢到了桌子下面。他仰着下巴，哼哼地说道，“克里提库斯那家伙人品最差了，输了最好，要是让他赢了，谁知道还要搞出什么阴谋诡计！”
顾晗晗完全没注意到苏裕的小动作，呆愣了半刻，就一个跟头跳起来，掉头就往外跑，“不行，我得看看他去！”
苏裕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顾晗晗，“不准去！”
一旁何塞总管也苦口婆心地劝道：“顾小姐，我的好小姐，你可不能现在出去啊。您现在要是一露面，明天一早全宇宙都得是您的头条，您这会儿的照片会满天网疯传，旁边配上四个大字——红颜祸水，祸国妖姬！”说完，似乎为了验证自己所言不虚，他特意打开了楼下大宴会厅的立体投影。
顾晗晗被投影中媒体特工狗仔队“嚓嚓嚓”闪成一片的白光照得捂住了眼，不禁后退两步，顿足道：“可我现在还躲着不出去外面的事怎么收场！”
苏裕继续将顾晗晗往回拽，冷哼道：“笨蛋，你出去才叫收不了场！”
“正是因为这样您才不能出去啊，小姐。决斗已经分出胜负，你要是不出去，正好可以偃旗息鼓。可您要是现在出去——您说您出去了跟谁走？您跟谁走都不是平息事端而是火上浇油。哪怕是为了颜面，也只好再斗一场。那时候就不是古典决斗能够了局的了，说不定整个灯塔星都要大乱。”何塞谄笑道：“咱们再看看，再看看，小姐，实在不行这不是还有大人呢吗？要是咱大人不行了您再出去成吗？”
顾晗晗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由着苏裕把自己拽回去，哀声叹气地后悔：“姐也没想玩火啊，这倒霉催的，怎么就烧到姐头上来了呢！”
……
长剑落到一丈开外，落地的声音精心动魄，整个大宴会厅鸦雀无声，静得能听见心跳。安东尼看了看自己空着的一双手，又看了看抵在在自己喉咙上的剑尖，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输了。”
大卫收回长剑，横在身前执礼，然后也将剑丢给了仆从。
众所周知，这场决斗是为了顾晗晗，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是也。但这时候，大卫偏偏不肯再提顾晗晗，反而说道：“安东尼阁下，我很抱歉，没什么能够回报给我们的见证人，塞弗特十一世皇帝陛下。因此，我愿意将这个回报的机会让渡给您，做为您今晚慷慨的感谢。”
皇帝眉头微微一皱，旋即舒展开，爽朗地笑道：“安东尼阁下，看来我们还会再见面。”
安东尼视线转到皇帝身上，叹了口气似地说道：“我们会再见的，皇帝陛下。”
他瞥了楼上一眼，然后说：“我该告辞了。”
安东尼离开以后，大卫紧接着也向首相提出了告辞。再之后，欧格拉皇帝赛弗特十一世也离开了宴会。
只是走了三两个人，盛极一时的黄金宴会，霎时间仿佛就变得冷冷清清，让人无所适从。楼上，一直盯着投影地顾晗晗也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茫然问：“这就完了？”
像是专为跟顾晗晗作对的似的，她话音刚落，紧接着宫殿的门口就响起了迎宾的音乐，司仪高声通报：“人类最伟大的训导师，林晓先生到。”
苏裕脸色一变，拎起顾晗晗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