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神决策。
王仙芝叹着气将崎阳城内所发生一幕完完整整地告知了他，这山东汉子喝了口酒，惆怅言道，“没想到朝廷居然还有如此邪恶之物……如此一来，贤弟，局势将会对我等极为不利啊，这崎阳区区一千守军，仅靠药物便能阻我大军步伐，若是朝廷援军赶到，那……”
黄巢知道他的意思，如果连一千崎阳军都搞不定，那么稍有差池，义军四围那些朝廷大军一旦形成包围之势……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怎么办？按照原计划继续强攻崎阳然后朝着沂州进发？
或者放弃沂州，转而继续游走在山东诸地？
等等。
黄巢想来想去，突然意识到个问题，他忙说道，“不对耶？”
说实话王仙芝这会子是有些沮丧，但他毕竟是一军之首，闻听黄巢说话，也强打起精神，接口问起有何不对；黄巢想了想，答他道。
“我大军所经之处，民心归一，可见此番举事乃天权神授，顺天应道；且多日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也和朝廷军打了不下数十仗，若朝廷方面真有如此厉害手段，断不至于放任到现在才使出……况且我大军一路攻城拔寨，随便一州郡城府的规模都不是这小小崎阳前哨能相提并论。如此，为何只有这崎阳守军能使此等手段？王兄不觉奇怪吗？”
黄巢到底读过几年书，战略眼光很是敏锐，他虽未亲身经历崎阳内那场惨绝人寰的白刃战，但片刻之间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正如他此番所言，如果朝廷一开始就手握如此丧心病狂的杀手锏，那何必等到这时候才拿出来？濮州曹州哪一座州府不比这崎阳重要？
而且就算如此，论资格……也轮不到他崎阳镇遏刘琦蕴来首使啊？
黄巢说得在情在理，经他这么一点提，王仙芝也突然醒悟过来，蹙眉凝神思忖片刻，他脑中灵光一闪，和黄巢四目一交，顿言道。
“贤弟言下之意……”
黄巢没说话了，也是凝神点头，摇曳的烛火只照亮他半面脸颊。
俩个时辰之后，王仙芝派出的探子便回到了将军的帅帐，一进来还未及跪叩，王仙芝便急急将他拉起，因问道。
“可有探得什么情报？”
探子双手抱拳躬身一揖，答曰：“回大将军的话，原是那姓刘的多日前招揽到两员外邦异人，属下听闻此二人不仅号称‘南诏卧龙’，而且还身怀奇术。可谓其才无所不窥，诸门无所不入，六道无所不破，众学无所不通，真真有翻云覆雨、惊世骇俗之能也。”
说起这个“南诏卧龙”的名头……还得交代一下。
冷狄他们当时答应刘琦蕴留下任军佐谋士那会儿，刘琦蕴也有问过他二人的具体出身及名讳等一系列问题，毕竟要写到授职宣牌之上，当然越详细越好。
而相对于现代人而言，古人除了姓甚名谁之外还都有个字号，就类似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这一类的。
生在社会主义新风下的冷狄和赵英杰自然是没这种东西，不过为了做戏做全套，当时逢刘将军问起，冷狄倒是自作主张了一回。
他告诉刘琦蕴自己姓冷名狄字为止，号南诏卧氏；而赵英杰呢，则姓赵名珝字英杰，号南诏龙氏……
南诏嘛，在唐时期还只是个附属国，而且后期还很不听话，如此一来，南蛮之地的名号便是在大唐子民心中坐实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是个唐朝人都不会在意为什么这些蛮夷号的会是什么卧氏、龙氏……
不过关于这两个号，冷狄还是使了点心机的，你想啊，分开来看确实风牛马不相及，不过若是拼凑到一处，便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三国时期某个秀到飞起的神人……
人的联想是可怕的，而冷狄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他们联想。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冷狄这番花花肠子瞒得过天下人但却瞒不过赵英杰，事后赵英杰也有问过他这事儿。
“为什么是珝？为止又是什么意思？”
“哦，珝嘛……是我看到墙上箭矢随便给你取的；我这个为止嘛，意思是‘君子有所为有所止’的意思，冷为止，你不觉得挺好听么？”
他说得倒是轻巧，却气得赵英杰直发抖。
“君子有所为有所止？你待在实验室里用什么化学物品洗脸的？已经厚到这种程度了？”
冷狄哈哈大笑，“君不君子……就不和你争了。有所为，指的是尽谋士之能、枭雄之心；有所止，则是提醒我自己一定要及时止于妇人之仁，这可是乱世，我可不想死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之上。”
“你！”
当时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而一来二去的，之后江湖中无论是官军亦或义军……都或多或少知道了他俩这“南诏卧龙”的名号。
脸皮值几个钱噢？冷狄要的，就是天下无人不知晓。
而当下这“天下无人不知晓”的名号，也超常发挥出了它的作用——王仙芝和黄巢闻言皆是一愣，好半晌王仙芝才反应过来，不觉间脱口问道。
“……如、如此浮夸？”
“回大将军的话，崎阳守城一战正是这两员异人之手段，而且根据属下打探来的情报显示，此二人还曾详细预测过我大军攻陷濮、曹二州城时的具体过程，丝丝入扣，分毫不差，确乃神人也。”
听完这话王仙芝和黄巢都沉默了，探子所报结果其实和他俩之前所预想的差不多，这些崎阳守军所服用的药丸应该和朝廷没什么关系，当下也证实了这一点——果然是有人出谋划策。
但是。
如果只是为刘琦蕴谋划了守城之策或是只提供了那神秘药丸倒也还好，但当他们听到这两人居然曾精准预测过自己大军的动向……如此，俩位将领便是有些坐不住了。
特别是王仙芝，他一拍桌子骤然起身，举手投足间一股躁郁之气弥漫开来。
“若朝廷军中有这等神机妙算之人物，我等这番大业岂不是要时时处处受制于人？！”
“王兄稍安勿躁。”虽是安慰了他一句，可黄巢自己心里也是有些忐忑不安，他没料到世间居然还真有这种人，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
这一夜，两军双方将领都没能合上眼，岁末的花海崎阳也飘起了鹅毛大雪。
六处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雪借风势，飘飘洒洒，将这弹丸之地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翌日，骄阳东出，风雪骤停，大地一片银装素裹，昨日那番赤地千里的景象也再不可闻，被鲜血染红的黄土地这会子能看到的，只剩下皑皑白雪。
刘琦蕴的毒兵将士们在摇晃了俩个多时辰之后便是纷纷瘫倒于地，除了伤势过重没再醒来的那些，剩余人等全都呈现出极度萎靡之状，依着冷狄的意思，如果还需守城的话，只要再次服用蓝梦丸就行，当前这种情况属正常范畴。
城门外二十里地的义军大营里，王仙芝和黄巢也起了大早，一宿未眠的两人此时眼中都布满重重血丝，他俩就继续攻克崎阳还是转战其他州府这事儿讨论了一晚上，直到黎明拂晓，俩位义军将领方才达成一致。
“三日之内若再攻不下这崎阳，那我们就撤军。”
这是黄巢的提议，在他看来，就算刘琦蕴手中有异药，但崎阳守军的基数就那么点，经过昨天一番消耗，更是所剩无几，而且就这几百人的军力，哪怕是服药硬扛，也绝不可能扛得过万余人的义军，强攻不行那就打人肉消耗战，哪怕三名义军兵士换一名守军将士……只要不退缩，崎阳就一定能拿下。
啊，倒也不能说黄巢真不把自己手下当人看，只不过这种时候这种情形……他还真不能把手下当人看——
毕竟自己这两万义军浩浩荡荡开过来，连个千余人的崎阳都无法踏平……就这结果，那对义军的士气声望而言，真真比战死半数还要严重的多。
而且另一方面，黄巢对探子口中那两位所谓的再世卧龙也非常感兴趣，他和王仙芝那种纯武夫不一样，毕竟读过几年书，黄巢对神鬼之事及操控神鬼之力……有着他自己独到的见解。
王仙芝拗不过他，同时也深知士气对义军的重要性，踌躇了一夜最后也同意了继续攻城，不过这一次，率军将领换成了黄巢。
不同于王仙芝的敬畏之心，黄巢除了有些小小的顾虑之外，更多的，则是蠢蠢欲动的兴奋。
几个时辰之后，日上三竿，积雪消融，崎阳前哨便迎来了第二次攻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