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珠空间〔上）
从“水上人家”的项目回来之后，观鱼在公司里一下子就火了。大概是《盗墓笔记》之类的书看多了，公司里这些好事儿的家伙都排着队来问他古墓的情况，听他讲过之后，一个个还恨不能自己当时就在现场，有个奇遇啥的。
最后连老板都开玩笑说：“小观，你可以收门票了。”
同事们的问题五花八门，墓穴什么样啊，墓主人是谁啊，墓穴内有什么宝贝啊，最奇葩的一个同事竟然问“有没有挖出千年美人”，当时在场的人都哄笑说：“挖出千年女鬼还差不多。”
这只是玩笑话，但观鱼听了心里就毛愣愣的，勉强跟大家一起笑笑，到底笑容没进心里，他想起自从回北京之后，连续三天都睡不好，净做些怪梦，就更不舒服了。
那些个梦真有点瘆的慌。
梦里，好多次，他都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转悠，周身都是大雾，什么也看不清楚，怎么走也找不到路，到最后都是给急醒的。每次做完梦，他都流一身汗，又湿又臭，经常要半夜起来洗澡。
观鱼私下里就觉着自己是梦里“鬼打墙”了，虽然说他自觉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但心里也没底儿，保不齐真找个没德行的女鬼回来呢。
这么想着，等到周四下班的时候，他就跟老板请假了，他打算周五一大早就去雍和宫烧香。因为“水上人家”的项目停工的原因，这回老板答应的还挺痛快。
京城里的风俗，是求姻缘，去红螺寺；求去病，去潭柘寺摸石鱼；至于求平安，就要到雍和宫这个喇嘛庙，烧香平安香了。雍和宫香火的旺盛，在整个京城都是独一份的，初一十五烧香的人都是人头攒动，人挤人头碰头的。
观鱼等不得初一了，就想烧柱头香，据说最灵验。
周五，观鱼起个大早，六点半就开车出门，想避开早高峰，抢到头香。他平时最爱睡懒觉了，可最近总做怪梦，大半夜的折腾，早上四五点已经跟打了鸡血一样倍儿精神，根本不困。
七点十五分，他开车到雍和宫门口，发现等着烧香长队早就排起来了。各路大爷大妈，带着姑娘儿子娃娃的，排了几十号。观鱼知道，这头香，他也不用想了。
雍和宫九点一开门，观鱼买了票，请了三十元的香，夹在上香的队伍缓缓往前赶。
等他上完香，正想直接走人，忽然一位喇嘛把他叫住，说是跟他有缘，要送他几句话。观鱼惊的小心肝直乱跳，心想难道自己真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连大师都看到了，还要指点自己？
这位大师送了他八个字“否极泰来，福缘深厚”。这字面上的意思，观鱼都明白，可也想不出跟自己的到底有什么关系，指的是什么。他想拉着大师进一步说话，他是却一合掌走了。他也跟不进去后殿，干着急也没办法，后面就有常来烧香的人指点他：“能得到指点就是你的福气了，也不要多问，以后会一一应验的。”
观鱼心说：我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呢，怎么知道是不是一一应验。
那人又示意他供奉，他起初还不明白，扫到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功德香，才反应过来，犹豫了半天，才咬牙扔了两百大洋进去。
指点他那位就有意见了：“大师轻易不开口，你就这点诚意？”
观鱼心里不爽：“给多少都是心意，佛祖面前不看这个。”
对方“哼”了一声，上下打量观鱼几眼，操着一口北京腔轻蔑的说：“不懂规矩！你这样的外地人，乡巴佬，没钱就不要来上香……”
观鱼当时就炸了：“你会不会说话？雍和宫是你家开的？你管我来不来？”他在京城生活了七八年，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主儿，京城人是多少有点歧视外地人，但大部分都是热心有涵养的，真很少有人会这样说话。
围观的一些外地来烧香的也跟着炸了：“这人是怎么说话呢？歧视外地怎么的？北京人就这素质……”
“北京人怎么？怎么没素质了……”
一群人这么一来一往就吵起来了，观鱼趁机溜出人群，出了雍和宫。
他真的觉着自己最近很点背，各种极品事件都遇上了，也有点后悔没多给点钱了——这么点儿背，真需要否极泰来，福泽深厚撑住，大师的话确实没错，给二百少了。
不过他想多给手头也没有那么宽松。
就目前的情况看，“水上人家”的项目很可能无限期停工，如果真的停工了，他项目奖金什么的就都没了，很可能两三个月就靠四千块的基本工资过活了，这点钱连还房贷都不够
这四年，他其实攒下不少钱。他接项目做私活，总之挤吧挤吧，去年六月份的时候用公积金贷款，在北五环买了个六十平的小户型，首付五十万，一个月房贷还四千多。
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是有贷款要还又不一样，这种催命一样的眼里，把他逼的有点透不过气。尽管这样，他心里其实多少是有些自豪的，毕竟没靠家里，没靠任何关系，他这样一个草根自己凭借自己努力，四年就在北京安下了一个窝，这可是很多北漂奋斗十来年都做不到。
观鱼的生活理想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个安稳的窝，有个爱人守着，工作不累，足够温饱，能小康最好，然后做点喜欢的事情，把日子过程日子样儿。
这点理想跟“中国梦”一比，简直太不“理想”了。可平凡的人，哪有那么多伟大的理想呢，柴米油盐的把日子过出滋味，过得顺心，就是平头百姓的最实在的生活目标了。
可就是这样，在京城似乎也很难。
一个人养一套房子，并不容易。婚丧节庆的份子钱，人情钱，平日同事聚会的酒钱，车钱油钱……生活里样样都是开支，观鱼真的是咬着牙攒出的房子首付，流着汗供房。
有的时候，他会有一种累到想放弃的感觉。但每当想到未来会有一个爱人，跟他一起住在自己的房子，他又会生出无穷的动力，去坚持下去。做同志不易，做个经济独立强大的同志更不容易。在他下一步的目标里，就是要尽早还上全款，早点实现经济自由，以后可以带着爱人周游世界，去荷兰注册结婚……
汪洋来电话的时，观鱼已经到家了，他早饭跟午饭合并，正准备犒劳自己一把。
汪洋汇报说：“我跟三哥明天就往回返了，牛肉干羊肉干给你带各代两大包，还有奶酪若干。”
观鱼：“照片呢？人回不回来无所谓，相机装满照片寄回来就成！”
汪洋：“……”
汪洋代表陆正同志一起严厉谴责了观鱼没良心，还威胁：“小鱼，你要是还这么势利，哼哼，照片你就甭想了！这大草原啊，天是那么蓝那么高，云是那么白那么票，牛羊成群，马儿状，姑娘美啊，羊腿靓，奶茶鲜啊，可惜某人没福气啊，没福气……”
观鱼：“你也别得意，等我以后买个牧场，养上几千头牛啊马啊的，一天骑一头，一年不重样，就让你干看着……”
汪洋嘲笑他：“小鱼儿，你就别做梦了。就你挣那点钱想买牧场，要是不中彩票了，下下辈子都不够吧！”
观鱼也知道汪洋说得是实话，嘴上仍然有点不甘的回他：“你怎么就知道我中不了彩票呢？”
汪洋：“你那运气，一天一注，从大学买到现在，要中早中了。你盼彩票中奖，还不如好好捯饬捯饬，钓个白富美来得快呢。”
观鱼气结，差点挂他电话，仔细想想，也觉着自己的工资可怜，就下定决心要换工作了，就往工资翻一翻的上面找。
晚上观鱼为了验证烧香灵不灵，特意九点钟就躺床上酝酿着了。
他五官并不出色，就是皮肤白，人猫在被窝里，灯光昏暗点儿，就分不出哪儿是肉哪儿是被，大学时，寝室哥几个就送他外号叫“被里白条”，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着自己几天更白了，关键是皮肤变细腻，润泽了。他一开始觉着是自己想多了，可是自己往胳膊上摸起来，那手感，就跟摸鸡蛋清一样，要多滑有滑。
这时候躺在床上，他就忍不住琢磨起皮肤变好这事儿，是不是跟遇到的“那啥”有关系？这么一想又觉着有点恐怖，赶紧转移注意力，幻想自己中彩票之后的得意……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他又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他又到了那个湿润的，奇怪的地方。
这一回跟前几次都不同。一直笼罩在他身边的雾气竟然慢慢散了。他的视野渐渐变亮，渐渐开阔起来，一片田野，一汪泉水，一座池塘，一片果林，一座竹楼……一片生动的天地映入眼帘。
泉水带着特殊的清冽甘甜，勾得观鱼喝了一肚子；树上的果子入口即化，顺着食道流到胃里，再到身体各处，让他整个人都有种浸泡在温泉里的感觉。
竹楼里好些竹简玉简，瓶瓶罐罐，看屋子里的灰尘，似乎很久没有主人了，尽管如此，观鱼也不敢乱碰。直到他在书房的桌子上发现，墨迹斑驳的“留待有缘”人的字样，才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奇遇，可又觉着自己是网络小说看多了，又在做梦。
就在他急于分清梦境与现实的功夫，一颗珠子，绿色的珠子，从他身体窜了出来，然后他发现自己跌回了床上。床头的灯还没有熄。
灯光下，一颗绿莹莹的珠子就静静的躺在床头柜上，正是当初狻猊的那颗“眼睛”。
观鱼伸手去那，珠子再次放出耀眼的光芒，然后他又回到了竹楼里。
观鱼惊讶的合不拢嘴，这回他知道了，自己是真的奇遇了。
一个空间，他得到了一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