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冥鬼噬魂
今夜的四方城显得十分安静，空旷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个行人，灯火也格外稀少。
只是今夜的犬吠声比之平常，更加亢奋，密集。
月亮躲进了云层中，城中一片漆黑。
但如果有夜视者从空中往下打探，可以看到城西有一个矮小黑影，在密集的黑暗中奔跑穿梭。
他一会儿快如轻风，一会儿又慢如龟爬。
那个黑影正是背着黑衣老者的叶笑，此时他正满头大汗，心中惊恐不已。
从之前到现在，他依旧会不时感到一股淡淡的危机感，彷佛那野兽依旧还潜伏在周围，窥探自己。
犹如附骨之蛆一样，让叶笑不得安宁。
每当这种危机感袭来之时，叶笑就如炸了毛的兔子，拼命往前跑。
当他跑到精疲力竭的时候，那种被危机感又主动的悄然离去。
然后叶笑就缓了下来，但他稍微恢复一点体力后，那种危机感又重新席卷而来。
如此往复，那危机感一直没有显露出真身。
叶笑顿时有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他也试过不去理会这种危机感，然后那危机感就会越来越强烈，让毫不怀疑，如果不立刻跑起来，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死了，死了，撞鬼了，撞鬼了，绝对是撞鬼了，您不要来找我啊，初一十五我一定抽空给您烧纸钱。”叶笑面无血色，不停的祷告！
“啾啾，你这娃娃，这一次还真被你说中了，你真是撞鬼了。”一个阴冷诡异的声音突然传入了叶笑的耳朵。
“谁，谁？谁在这里？” 叶笑猛然顿住，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叶笑快速的向着四周扫视一遍，漆黑一片，哪里有半个人影。
“快点走啊，停下干嘛。”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略带焦急的催促道。
闻言的叶笑顿时就怔在了原地，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冷汗直流，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声音的来源十分空灵分散，无法定位到准确的位置，但叶笑已经十分肯定——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正是他背上的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死死的扣住叶笑的身体，不停的摇晃着叶笑的身体，焦急的吼道。
“臭小子，快走啊，再不走那些鬼东西要追上了。”
叶笑险些直接哭了出来，哪怕在蠢的人都知道，这个黑衣老者绝对不是正常人，他怕是真的撞鬼了！
叶笑不仅不蠢，而且还很聪明，他此刻恍然大悟，一直跟随着自己的那种危机感，正是来源于背上的黑衣老者。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这一点，但明显是为了督促他快速移动。
“哼，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老祖我给你点眼神看看。”
黑衣老者的话还没有说完，叶笑果不其然的，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淡淡的危机感。
叶笑只感觉身体一软，双腿就跪了下去，双手撑在地上，却是一点移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侠，小子没有恶意的，你大人大量，饶命啊！”叶笑神经一乱，口中胡乱喊道。
黑衣老者见状，知道自己把叶笑吓的不轻，于是收回了那种灵魂上的压迫！
只见他轻轻的拍了拍叶笑的肩膀，干枯的手上涌出一股暖流，直接融入了叶笑的身体！
叶笑顿时全身一震，就好像沐浴在阳光中，感觉前所未有的舒适，心境也平抚了下来。
“就是让你跑快点，老祖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黑衣老者冷然道。
叶笑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但他并没有看到老者的手段！
所以他也没多想，眼珠一阵乱转，心中忙着思索脱身的办法！
“小的是四方城城西的领队小头目，有什么的得罪的地方还望您老多多包涵，都是无心之失，无心之失。”思索的同时，叶笑胡乱的告罪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快点走，老祖我是……不好，那些畜生又追上来了，快走，咦，奇怪，它们为什么也停下了？”黑衣老者望向身后的黑暗，先是尖声怒吼，最后又发现了什么奇怪了的事情，有些惊讶的说道。
黑衣老者谨慎的打量着四周的黑暗，仿佛其中隐藏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叶笑见状，也心神一凛的向着四周望去，但除了一片黑暗，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些冥鬼不敢靠近你？”半晌，黑衣老者突然脸色一变，有些惊怒的吼道！
然后他右手猛的抬起，一道白芒从他袖口激射到叶笑的后脑勺，然后钻了进去！
叶笑却毫无感觉，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
片刻之后，叶笑脑后一闪，白芒又重新回到了老者手上。
黑衣老者见状，顿时就神色疑惑了起来！
“怪了，这小子明明就是一个凡人，为什么那些畜生就不敢靠近他。对了，刚才也是如此，老祖我的元神和精血就快被那些畜生吞噬干净了，这小子一来，它们就都跑了。”黑衣老者再次望向四周的黑暗，自言自语的说道。
“老祖，话都让您说完了，您老到底是谁啊？您老在说些什么啊？您老到底想要干什么啊？”叶笑见老者好像没什么恶意，于是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他心中依旧恐惧，但表情上已经掩盖了起来。
叶笑绝对是一个合格到不能再合格的演员，只要不是惊慌失措的那一瞬间，几乎任何时候他都能很好的掩盖住自己的真实感情，这都是‘装狠生涯’中锻炼出来的！
黑衣老者没有理睬叶笑，依旧是紧紧的盯着黑暗中！
半晌，他似乎确定了什么，终于嘿然一笑，表情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废话少说，先离开这里，到你住的地方去。放心吧，老祖绝对不会害你，老祖这一次还承你的情了。”黑衣老者含笑的说道，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叶笑闻言，心中不禁暗自思索起来。
若对方要杀自己，随时都可以做到，没必要到自己住的地方去，更没必要欺骗自己！
而且自己一穷二白，也没有什么好让对方窥探的！
一念至此，叶笑心神就略微镇定了下来！
“好嘞，老祖光临寒舍，小子自然是欢迎之极！”叶笑‘万分欣喜’的说道！
然后他认准了一个方向，快速跑去。
一路无话，只有叶笑不停的喘气声。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奔跑中的叶笑抬头一望，距离自己的住处已经不远了！
于是他面上一喜，心中暗自庆幸起来，自己终于安全的回来了。
事实上，叶笑每一次回来都会有这样的庆幸，因为有好几个兄弟，活着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等他们出去寻找的时候，只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样的经历对年幼的他们来说，绝对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这样躺在地上，再也回不去了！
片刻之后，一间巨大的磨坊出现在叶笑的眼前！
黑夜中的磨坊就像巨大螃蟹的尸体，破旧的大门，乱石堆砌的围墙，屋顶是杂乱的茅草！从里面传来孩童嬉戏打闹的声音。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怎么如此破旧？还有这么多小孩？”黑衣老者见状，沉声问道。
“我们都是乞丐，您老见过什么乞丐能住好地方的么？他们都是我的兄弟。”叶笑恭声道。
“乞丐是什么？” 黑衣老者疑声问道。
“您老连乞丐都不知道？乞丐就是向有钱人乞讨要饭过活的人。”叶笑的语气有些怪异的说道。
“原来如此。这就奇怪了，难道你向别人要别人就会给吗？如果别人向老祖我要，我就断然不会给的，啾啾。”黑衣老者颔首之后，啧啧称奇了几声。
叶笑闻言，顿时感觉一口血堵在喉咙里，他有一种想把这老者摔在地上，狠狠的踹上两脚的冲动。
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老东西非常可怕，于是在喉咙里嘟囔了几句就闭嘴了。
……
“老大，你回来了。”
“喂，老大回来了。”
就在叶笑靠近磨坊之时，两个小乞丐从墙角跳了出来，欢快的蹦到叶笑的面前。
片刻不到，屋子里面的小乞丐也是闻声而动，一个接一个的蹿了出来。
“老大……”
“叶老大回来了。”
“叶大哥幸苦了。”
“老大背上背的什么东西？”
“难道是吃的？”
“一定是了，老大又搞到了什么好吃的。”
“老大真厉害。”
……
叶笑只顾着喘气，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半晌，他才高声吼道：
“兄弟们，我们昨天曾在这里宣誓，我们要平安的过完今天。大家看天上，今夜的月亮已经出来了，所以我们做到了，今天的世界再没什么能阻止我们活下去。而现在，我们依旧要宣誓，我们一定要平安的过完明天。在明天的夜晚，我们依旧在这里相聚，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
“对，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活下去。”叶笑的吼声得到了所以小乞丐的回应，所以人都显得无比的欢乐，也庆幸。
“走，回家。”叶笑吼了一声，带头向着磨坊里走去，一群小乞丐手舞足蹈的跟在他后边。
黑衣老者看着叶笑的举动，只是发出一声冷笑。
“啾啾，世间的生命当真有趣，弱的跟虫子一样，一指可以捏死一堆，但却能爆发出如此强大求生意识，可笑啊，可笑。”黑衣老者没心没肺的轻声调侃道。
“虫子又怎么了？任何生物都有争取活下去的权力。正因为弱小，所以才需要更加强大的求生意识来支撑。这有什么好笑的？”叶笑毫不留情言语回击道。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甚至忘记了对方的强大——虽然只有那一瞬间。
“哼，争取活下去的权力？真想让你知道你这所谓的‘争取’是多么的可笑，没有力量的人连说这句话的权力都没有，罢了，不知者无畏，而且老祖我也应该感谢你。带我去你房间吧，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不要让这么多人跟来。”黑衣老者出奇的没有生气，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生叶笑的气。
闻言的叶笑脸色有些沮丧，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弱肉强食，只有拥有力量的人才能拥有那些所谓的‘资格’。
不正是因此他才带上了‘哮天犬’的面具吗？不正是因此他才如履薄冰的装了两年多武林高手吗？
如若不然，他此时的命运绝对不是活着站在这里！
叶笑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向着旁边的小乞丐招了招手，然后低声对其说道：
“冰铁，你帮忙给大家分配一下食物，我这救了一位老者，我带他到后面仓库去养伤，老人家需要安静，让兄弟们多担待一点。”
叶笑淡淡的吩咐了几句，然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向着后面的仓库走去。
被叶笑唤做冰铁的是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乞丐，披着一身破旧麻布衫，一头凌乱的头发就像鸡窝。
他闻言后，站在台阶上，截住了大家疑惑的目光，然后领着众人向着磨坊的大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