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琴里的过去
燃烧。燃烧。家家都在燃烧。
燃烧。燃烧。满大街都在燃烧。
燃烧。燃烧。世界在燃烧。
士道的视野中火焰乱窜。
噼里啪啦地。熊熊的。隆隆地。
尽管如此，士道仍然没有停下脚步。
（琴里……！琴里！）
呼喊着妹妹的名字，一个劲地只顾穿过化作地狱底层的街道。
尽管如此，但士道似乎尚未理解状况。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却发现见惯的街道被整体包裹在了火炎之中。
今天是琴里九岁的生日。士道为了买礼物去了站前。也因为这个缘故躲过了火灾，必须感谢琴里——可是最关键的琴里本人，却还留在家中。
明明是琴里的生日，可双亲却和往常一样忙于工作不在家。现在，家里仅剩琴里一人。
那个爱哭鬼琴里，一定正在因为逃不掉独自哭泣吧。
当那身影掠过脑海的瞬间，士道跑了起来。
琴里。士道可爱的妹妹。成为孤身一人的士道家人的，温柔的女孩子。
从前，被亲生母亲舍弃，沉浸在绝望中的时候，士道被父母，还有琴里拯救了。
所以，这次轮到士道来拯救了。如果是为了琴里的话，士道就算是要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琴里——！！！）
一次又一次地大喊着、朝家的方向跑去。
但是，这时士道停下了脚步。眼前的街道中，四处冒烟的火焰残渣，像是被舐取一般漂亮地消失了。
同时，在那之中。有个娇小的女孩子，无力地坐在地上哭泣。
（那是——）
奇妙打扮的少女。衣袖和裙摆宽大的和服外加、头上的角。还有扎着的白色缎带。身体周围，火焰来回摇曳着。
不过，士道很快就认出那个女孩子是自己可爱的妹妹。
琴里她，正在哭。
——士道的行动，并不需要除此之外的理由。
（琴里！）
当场放下手中的包，呼喊着名字朝琴里的方向走近。
（呜、啊、啊、欧、欧尼酱……、欧尼酱、欧尼酱……！）
但是，士道走到琴里身旁的瞬间，缠绕在琴里身体上的火焰突然猛烈膨胀。
琴里一副吃惊的样子睁大眼睛、肩膀颤抖起来。
（欧尼酱！别过来~~~~~~~！！）
用含着泪的声音、发出了几乎要扯破喉咙的大喊。
（——诶？）
士道呆然地出声。
但是那也是没办法的。等注意到的时候，士道的身体已经挨上琴里那体积大增的火焰奔流，被轻轻地吹飞了。
……
……
梦境的内容到此为止了，士道从沉睡中醒过来。
虽然是很失礼的一件事，但是五河士道……的确是因为从天空中掉下来的时候晕过去了。
——吓晕的。
啊哈哈哈……这个世界果然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回想起自己的黑历史的士道，露出了崩坏的笑容。
不过很快士道立刻就不在意那种事情了。理由很简单。一个熟悉的少女正靠在士道的床边睡着。
美丽的夜色头发，如陶器般光滑的肌肤。面容如同人造品一般端整，睡姿宛若是童话里的人物……嘛，只不过嘴角流出的口水将其糟蹋了就是了。
期待十香会是公主的士道果然太蠢了，即使她曾经有“公主”的代号。
要叫醒她吗？
士道还是没有这样做。毕竟十香睡得挺香的，如果士道自己在熟睡的状态被人叫醒的话，大概也会很郁闷。
突然医务室的入口打开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性走进来。
“醒来了吗，士道？”
因为常年无法熟睡导致的浓重的黑眼圈，已经长期户内工作的雪白肌肤为特征的某个解析官——村雨令音。
“令音小姐，还有……四糸乃。”
跟在令音身后的，是那自然中所无法产生的青色头发，以及漂亮的苍玉色眼瞳藏在帽檐很宽的草帽下面的少女。左手上装着只设计上很滑稽的兔子玩偶，偶尔还会挥动小手。
“哦、士道君。怎~么，没什么精神啊。人家很担心啦。”
“没事的话·……真是、太好了。”
玩偶以夸张的举止说完，少女发出了细若蚊鸣的声音。
士道对少女报以温柔的微笑。然后想起了什么，士道张了张嘴，最后却看到还在熟睡的十香而停下来了。
“出去再说吧。”
士道这样说道，而令音对此也没有意见。
士道叠好被子，穿上放在床边的鞋子站了起来。但是——大概是长时间躺着的缘故吧、感觉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晕眩、姿势崩坏了。
“！”
这时，四糸乃从令音身边跑了过来，撑起士道的上半身。
“谢谢你，四糸乃。”
“不，不用。”
士道苦笑着说道、四糸乃像是有些害羞似的低下头去。左手的“四糸奈”故意“咻—”地吹了声口哨。
“还没有恢复的话，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
“不用了，我现在没办法静下心来休息。”
令音看着士道的样子眯细了眼，接着微微叹了口气点头道。
“那过来吧。”
士道把十香放到床上之后，跟在她身后迈开脚步。
四糸乃支撑着士道的腰部，一起迈步前行。
“四糸乃，我已经没关系了。”
“啊！是的……不过，很危险……”
我看起来就那么脆弱吗？士道苦笑着，却也没有再拒绝这一份心意。
“那就拜托了。”
不知为什么兔子玩偶露着窃笑，不过貌似一贯如此就没去在意。
三人才刚刚走出医务室，士道就慌乱地大叫起来。
“到底在那段时间了发生了什么事？狂三到哪里去了？还有琴里为什么会变成精灵？折纸为什么会和琴里打起来……”
这时，士道的话突然停下了、正确地来说，是被停止了。
因为令音抱住了惊慌失措的士道的头，用力的抱住了。
“冷静一点了吗？”
“……嗯……好一点了。”
其实更多的是惊讶。很多时候都是他这样让身边的女孩子冷静下来，想不到自己也有被人用这种方法安慰。
“一边走一边说吧。”
“好的。”
士道转过身来，然后想起了什么一样，将四糸乃扶住自己的手握在手中。
“狂三在司令和鸢一折纸战斗的时候，趁乱离开了。具体情况无法得知，不过崇宫真那似乎失败了，我想狂三应该安然无恙。”
“真那？真那也来了吗？”
“是的。在狂三里离开的时候追过去，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晕倒在地上了。”
士道想起了在视频上看到的那一幕，真那非常熟练地杀死了狂三……那种麻木，实在太可怕了。
“至于司令的事情，我想你亲自去问比较好。鸢一折纸也是，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面。”
“看来是只能靠自己了呢。”
士道苦笑着。其实就算令音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他，士道也会亲自去问当事人一次。
“到了。”
看着停下脚步的令音面前的门，士道不禁吸了口气。
士道对<fraxinus>的内部构造并不是很熟悉。尽管几次踏入过，却没有被人仔细的带着参观，要说去过的地方也就转送装置所在的机体下部和舰桥、医务室、再就是厕所和食堂、还还有休息室罢了。
说实话，现在自己到底在舰艇的哪个位置、还有这间房间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完全不清楚。
可是就算如此，从那宛若银行大金库一般的厚重大门，就能轻易推测出这是为什么目的而建的了。
尽管送去了疑问的视线，令音却没有回答，站在门旁配备的电子控制板前，输完号码之后把手放了上去。
“接下来，拜托了。”
士道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房间。
非常奇妙的房间。房间前部和里面被玻璃制成的墙壁分隔开来、以此为界，内部装饰迥异。
与士道他们所在的前侧那排布着各类机械的狭小昏暗的实验室式风格相对，深处像是普通人生活的公寓房间一样齐整。
宛若将猛兽禁锢起来并予以监视的牢笼一般的空间。
而在房间深处，被玻璃隔开的场所，有着琴里的身影。潇洒地坐在椅子上，优雅地喝着红茶。
已经不再穿着灵装，而是平常的私服打扮。见惯的妹妹的身姿，让十道不禁安心地吐了口气。
“声音是从这里无法穿进去的，从这里开始你一个人去。”
令音和先前一样认证指纹·声纹、打开了门。士道微微低着头进了深处的房间。同时，那分开房间的厚到异样的玻璃映入眼帘。
“……嗯？啊啦，士道你醒来了啊。”
琴里总算注意到了士道的到来。
士道突然发现，在这里面往外面看去，看到的只是白色的墙面。
显然这些玻璃是特制的单向玻璃，处于这里面的话，有一种身处异世界的感觉。
士道坐在了琴里的对面，看着依然平静的琴里。
毫无疑问是在故作平静，要不然琴里也不会呆在这里面。不过再想想也就明白了，琴里其实是专门来等士道来安慰的吧。
有这样一个妹妹，实在是太……幸福了。
这样想着，士道看到了琴里嫌恶的表情。
“怎、怎么了？”
“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你这个变态。”
“哪里变态了？我只是想到一些奇怪的事情而已。”
结果琴里的表情变得更加明显了。
竟然被自己的妹妹讨厌了，这是哥哥的大失职啊。不过，哥哥变态有什么不对？！
士道看着脸上差点写着“快点问我话啊”的琴里，突然就感到哭笑不得。
“不说一些什么吗，琴里？”
“说什么？”
真是傲娇的妹妹呢。不过我喜欢就是了。
“说什么啊——还是我来问你算了。琴里，你到底是什么？”
“这还用问吗？我当然是你可爱的妹妹咯。”
竟然说自己可爱？琴里你不愧是我的妹妹呢。
“嗯哼，琴里应该知道我是很直接的人才对。我是在问你，你是人类还是精灵。”
琴里把茶杯放到托盘上，无言地回视士道。
视线相交了数秒之后，哈地轻轻叹了口气，感觉更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是，人类哟。至少，自己是那么想的。——可是，不是那回事呢。因为观测装置的数值，已经将我判断为精灵了。”
“什么意思？”
“我是生在五河家的人类。这一点不会错的。但是，距今五年前。——我，成、为、了、精、灵。”
“啊哈？！”
这算是什么意思？精灵是被称为邻界的领域里的存在。即是特殊灾害指定生命体。至少士道从琴里和令音那里听来的是这样。精灵和人类，不应该是两个不同的种族吗？可是琴里所说的显然就是指，她在五年前从人类突然就变成精灵了。说是突然也不对，只是琴里没有说出原因而已。
“准确地说，我应该是能够使用精灵力量的人类才对。”
士道皱了皱眉头，他想起了刚才的梦境。梦中那个哭泣的人应该就是琴里了，这一点从她和之前看到的跟折纸战斗的琴里无比相似就可以看出来。
问题在于，士道对那件事根本就没有任何记忆。
士道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应该说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我会因为这样突然你咯。”
“欧尼酱会讨厌我吗？”
士道会讨厌琴里吗？开什么玩笑？！作为一个妹控，士道怎么可能讨厌琴里？不管琴里变成什么样也好，就算琴里有一天变成了一个怪物，士道也会将她当做魔物娘一样深爱着。
“不要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说起来，我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呢。”
士道把能记得的梦的内容说明完，琴里微微红着脸把脸扭向一边。
“嘛，虽然对我哭着连喊欧尼酱这一点有异议……不过大致上和我的记忆相同。咳咳……说不定，是因为我从士道那里取回了灵力，导致记忆经由通路流入了吧。同时，也因此而唤起了士道自身的记忆……？嗯，两边都很让人感兴趣啊。”
这种故作镇定的害羞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不愧是五河士道可爱的妹妹啊，琴里酱。
“呐，士道。你真的不会讨厌我吗？”
“不是说过了吗……”
“就算……就算我杀过人也不会讨厌我吗？”
“什么……”
杀过人？琴里……曾经杀过人？因为作为<fraxinus>的司令？还是因为自己是精灵……无论哪一点，杀人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允许的。
琴里的脸和士道一样，像灰一样的惨白。
“和士道一样，我已经完全没有那段记忆了。但是那种大火，烧死人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就算是亲手杀死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不会的！”
“什么？”
琴里惊讶的看着大声叫出来的士道。
“就算你这样说……”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琴里，是绝对不会杀人的。”
“士道你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因为琴里，你是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