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暴露
安小轩把报警吊坠从脖子上摘下来,推到徐诺面前,“这玩意儿万圣节那晚被触发过,里面封装的各种传感器很可能记录到了周围各种场的变化。拜托拜托,你能不能把记录导出来给我看看?”
“没问题。”徐诺随手从兜里掏出了支瑞士军刀式的多用工具笔,一边开始拆吊坠,一边嘟嘟囔囔,“可你为什么不觉得是黑无常潜进去干掉米然的呢……”
“如果那样的话,监控怎么解释?”安小轩趴在旁边,看他三下五除二地已经把微型存储器取出来了,反问道,“黑无常是怎么避开监控的?”
“唔……他可以穿着隐身衣啊。”徐诺把存储器小心的插到电纸书的一个外接模块上,顺口回答。
“隐身衣?你是说那种柔性显示屏剪裁成的斗篷?”
“对,就是那个。斗篷前面有摄像头拍摄前方的实景,然后在背面的显示屏上渲染出来,这样从背后就能‘穿透’它看到前面的景象,给人一种那里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的错觉。”徐诺说完之后,觉得自己临时想出来的这个解释还颇像那么一回事,心里暗自得意。
然而安小轩斜眼看着他,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你不是认真的吧,徐大师?这种方法最多只能做到伪装,并不能真正隐形啊。远处的观察者一晃而过可能会被蒙骗过去,但如果认真看监控的话,是不可能看不出来的。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不止一个,而能蒙蔽过一个角度的画面,如果换一个角度看就不可能刚好和背景契合上了。”
“呃……也许……”徐诺刚想狡辩几句,打开的页面上已经显示数据导出成功。他瞥了一眼,瞬间闭嘴了。
非常明显,安小轩的猜测是对的——其中几个场传感器的波形出现了相当剧烈的改变。安小轩凑过去,默默估算了一下,“能造成这种强度的干扰,需要的功率不小吧?”
“对,这仪器应该是要接入电网的,光靠电池不行。艾大师帮你弄到授权了没有?”
“还在等……”话音未落,随着“叮”的一声,一条新的信息弹了出来。发信人,艾逸。
“来了!”她飞快地打开了自己的电纸书,使用授权接入电网数据库。这个数据库里包含了钦天监十几万个电网端口三年来的所有记录,如果没有明确目标的话,想在这总长度超过十亿小时的信号中发现点什么,无异于大海捞针。
安小轩输入了精确的电网端口位置,并且指定了时间段。第一个电力消耗图跳了出来,紧接是第二个,第三个。
跃起的波形说明了一切——在这几处电网端口上,有某种仪器曾经在那些时间段被突然启动。
消无声息的,让鬼魂重现人间。
“糟糕,今晚是不是有个什么派对?我印象中好像见到过海报……”安小轩微微变了脸色,急急忙忙调出通信窗口,迅速地发了一条消息,“他换走的那卷,其实是艾大师换进去的伪造卷轴。这都过去三四天了,教会估计已经意识到了,那么他们一定会怀疑真本在诗雅手里。”她自言自语,焦躁地叩击着桌面,“时间紧迫,他们不可能再慢慢等待机会。但如果单独把诗雅约出来,出事之后难洗嫌疑。唯有派对,混在这么多的人中间,才有隐藏自己的机会。”
她说着,愈发地坐立不安了。“怎么还没有回复?”她最后瞥了一眼屏幕,猛地站起身来,冲进夜幕之中。
******
当安小轩和徐诺在主干道的传送带上一路小跑的时候,相隔大半个校园的宴会厅里杯觥交错、笑语欢声。
作为感恩节派对的主菜,一排喷香四溢的烤火鸡被摆在了大厅中央的长桌上。依照西方传统做法,火鸡的肚子里会塞进许多事先拌好的填料,最常见的有碎面包、鸡蛋、和栗子。这些填料虽然鲜美,但究竟还是不够对东方人的口味。于是入乡随俗,人们创造了改良版的感恩节火鸡,也就是眼前的这种:填料被换成了炒得半熟的糯米饭加上凤梨、火腿和虾干;厨师们在大火鸡的表皮上抹了蜂蜜与腌料的汁,放进燃烧着苹果木的老式烤箱里均匀加热;出炉后的火鸡外酥里嫩、肉里有汁、带着隐约的凤梨的香甜,连同填料一起切成薄片盛在托盘里。
苏诗雅取了一些烤火鸡,浇上肉汁,拌着蔓越莓果酱,小口小口地吃着。陈怀仁就站在她旁边,周身散发着危险的颜色。
你在替哪个组织效命?你把古卷藏哪里去了?你这个叛徒……告诉我,告诉我它在哪里……
“它在哪里?”陈怀仁温柔地低下头,凑近她的耳边,一字一顿。
苏诗雅轻轻地笑了一声,好似听到他讲了什么有趣的话,画面说不出的和谐。最初本能的恐惧过后,随着她渐渐冷静下来,直觉和逻辑慢慢重合到一起,就像终于成功对焦的镜头,先前朦朦胧胧的一切全都显得那么清晰。
原来如此,不愧是政宗a评级的应变老手,这点她倒是没走眼。
“那边还有些甜点和红酒,过去看看?”陈怀仁本就没指望她会轻易说出来,因此也不着急,唱完白脸唱红脸。
大概因为思考实在是非常耗能的一件事,以至于苏诗雅扫光了手中的半盘火鸡肉竟然还是觉得有点饿。顺着陈怀仁手指的方向,透过人群的间隙隐约可以看到另一张长桌上的山核桃派和焗红薯,自带诱人的光辉。
“好。”她说,抬腿便往那边走。陈怀仁寸步不离地跟在左右。
穿过人群,苏诗雅才注意到葛天舒和宋茜也站在那里。看到他们走过来,葛天舒热情地举起了手里的盘子。“嘿嘿,我刚把剩下的焗红薯都拿走了。还没吃过,分你们一点吧?里面的棉花糖超好吃!”
焗红薯也算是感恩节派对的必备特色之一了。顾名思义,这种甜点的核心是红薯。用香草黄油等调过味的红薯泥香甜软糯,红薯泥的上面铺满了坚果和小颗的棉花糖。棉花糖露在外面的部分会被烤得酥脆,而埋在下面的则融化成了糖稀,尝起来确实挺有特色。
陈怀仁接过盘子,绅士地替苏诗雅取了几勺,然后冲葛天舒一点头,“麻烦再帮我们倒点酒……谢了,天舒。我和诗雅还有些私事,你们慢慢吃,玩的愉快!”
“……”葛天舒拿着的酒瓶还没放下,笑意已经淡去。他心里的醋意不好发作,只得森森地目送陈怀仁揽着苏诗雅,往大厅最里侧那个没人的角落走了过去。
好吃好喝的都摆在宴会厅中间的部分,最里面的这个角落只堆着些零零碎碎的杂物,从一次性餐具到备用麦克风,看上去都是筹备过程中多余出来的东西。这样的地方,自然是没人会凑过来的。
陈怀仁背对大厅站住了,把苏诗雅堵在角落里,微微俯下身,好言好语道,“诗雅,我相信你这么做自然是有苦衷的,但你也清楚,那份古卷如果公开了,势必将引起一场动乱。现在回头还不晚……告诉我它在哪里。你想查的东西,不管是白潇还是别的什么,我会帮你。这件事,我也不会告诉别人——只要你把古卷交出来。”
苏诗雅轻轻晃着手里的酒杯,眼神已经不知道游离到哪里去了,闭紧了嘴一声不吭。
“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陈怀仁又凑近了一点,语调依然轻柔和缓,却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你不可能继续藏下去,我知道是你换的。告诉我,它在哪里?”
苏诗雅依然没搭腔,却突然微微举起杯子,遥遥示意了一下。
“什么?”陈怀仁瞳孔收缩,慌忙退了一步,警惕地转身张望。
宴会厅里一片祥和,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重新转回来,发现苏诗雅已经趁机脱出了他的包围,往一旁挪了两步远。
“没用的,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可以靠这种幼稚的小伎俩逃走吧?”他嗤笑一声,方才瞬间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我是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所以想帮你,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再问一遍——古,卷,在,哪,里?”
苏诗雅继续沉默着,把酒杯端在面前嗅了嗅,然后一下一下顺时针转动着,像是在品鉴什么。
陈怀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渐渐失了耐心,“回答我!你偷换去给谁了?它现在在哪里?”
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浮现在苏诗雅脸上。“在哪里呢?是在焗红薯里,还是在这杯红酒里?”她终于开口了,却仿佛是在喃喃自语,“葛天舒一定很想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你看看,他的不开心已经写在脸上了呢。你猜,等我疯了以后,警察会不会在他给我的食物里也查出致幻剂?然后这大概会是……一场情杀?”
“你在胡说什么?!”一丝惊怒从陈怀仁眼中闪过。
苏诗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鉴定结果只说明了真伪,并不涉及对古希伯来文的翻译——你如何会知道这份古卷里没有揭露出教会黑历史?”
陈怀仁僵了一下。
“我之前还有疑问,你为什么会把米然被害前说的话告诉葛天舒他们——‘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种做法向来都是散播传闻的催化剂,你这种公关专家,不可能不知道。当时我还没告诉过你关于圣经的事,你为什么想把嫌疑的矛头引向仙宗?我不明白。所以我想,就算是专家,也有不留神的时候吧。”
“现在我知道了,是我小看你了。所有,都是你算计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