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深渊
他一步一步走到我旁边,和我并肩站着,手下掐着念珠的动作不停,却是开口说道:“上次见面,我问你,两条命,你要那条。这次也是一样,两边,你帮那边?”
上一次,他问的是林琳和小玉的性命,然而这一次我却没有听懂,却无碍我因为他的话,开始有怒气。
见我没有回答,这一次,他倒是不着急我一定要二选一,而是徐徐的吐出一口气道:“你先在听不懂也没有关系,日后再选也行。”
我看着他半阖着眼,好似慈眉善目,却是阴气沉沉的样子,一字一句道:“你说过你会救林琳和小玉,但是你也知道小玉一定会牺牲自己替我易改命格,所以才会那么轻易放她走。”
“你根本就没有想救她!”我知道我对上鬼佛,犹如蜉蝣撼树,却还是拔刀出鞘,刀尖直指鬼佛。
鬼佛被刀尖指着,面上却没有一丝变化,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你要那两条命,用自己的命格来易,还立了誓,既然誓已成,我又怎么可能去违誓?”
我冷冷说道:“那红玉为何会碎?”
纵然我再怎么不愿意去信,可小玉寄生的红玉碎了,又不可能回到地府去,我不觉得小玉就这么死了,可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鬼佛抬眼看我,眼中像是有什么一掠而过,念了一声佛号,掐手中念珠的速度快了几分,对我说道:“红玉碎了,不代表魂飞魄散了,不过是她摆脱了冥婚的婚约而已。”
“那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我死死瞪着鬼佛,握刀的手施加了几分力道,剑柄的刻纹在掌心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鬼佛却是朝着万丈深渊更进一步,而后说道:“犹如怨魂入无灯街可以避阴间轮回,自然也有地方可躲天道规则。”
他的话音落下,一道惊雷忽然炸开,就这么直直朝着他落下。
我往后,一连退了二十余步,才堪堪挡住余势。
然而鬼佛却还站在原地,好似就这么被劈了一下也无碍的样子,我抬头,看着雷云只不过酝酿下了一道惊雷就散了,这才朝着鬼佛走过去。
刚刚走到他身边,就看着他手中的念珠串忽然断裂,十余颗菩提子的骷髅头也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地上,甚至有几颗滚到了悬崖边缘,坠了下去。
鬼佛眼中好似还有电光未散,犹如血丝一般布满了整个眼白,我和他对视了一眼,脑子里好像嗡地一声。
他合了眼,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却还有些气息不匀,心有余悸的抬头看了看天。
“那是什么地方?”我好像明白了鬼佛的意思,目光沉了下去,“无灯街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地方,在……”
我的目光落到了深渊之下,一颗将落未落的菩提子滚了下去,不过一眨眼就消失无踪。
这深渊,好似怪物的一张大口,无论什么东西掉下去,他都可以就这么吞噬掉。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可以不受天道管束的地方吗?当我在心里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开始怀疑,而且有了答案。
鬼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嘴角咧的极开,慈祥的面相被这笑撕裂开来,犹如罗刹。
他本就是个老和尚,这一笑,脸上的褶皱堆叠了起来,周身好似有黑气翻滚。
没多久,他就收敛了笑意,而后望着我,抬手,手中有一把血滴子。是他之前从我心口取出的七颗心头血,在他手中化为了七颗血红的珠子。
这些,就是命格么?
我看着他手里那一把东西,却不想他忽然抬手,而后一攥,七颗珠子并做了一颗,而且变为了红的发黑的颜色,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附着在上面,只不过是看着,就有些让人心悸的感觉。
鬼佛和我说,这是命格,亦不是命格。我的命格的确非同寻常,是他觊觎的东西,只不过现在于他无用。
除非他有一日不想要自己的命格了,倒是可以拿我的替换给他。
鬼佛手里捏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玉,就着悬崖旁边盘腿坐了下来,手中多出了一把刻刀,一下一下的在那块玉上雕刻着。
他并没有和我解答他在做什么的意思,我也不急着要他说出小玉的下落了,因为我知道小玉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无论她在什么地方,黄泉碧落,我都一定会寻到她。
整整七日,鬼佛没有离开悬崖边,我亦没有动。
鬼佛手里雕琢的东西已经有了轮廓,好似一块玉牌的模样,而无灯街的阴暗处,好似也睁开了一双眼睛,时不时扫过这边。
我能察觉得到,所以越发意外于鬼佛弄出的动静,他到底在做什么?
第九日的时候,鬼佛终于捏好了令牌的轮廓,开始在上面刻字,而且由刻刀变成了他的手,拇指的指尖每一下落在玉上,都绕着一丝血线。
是那些心头血,被鬼佛称为命格的东西,随着刻画出的几个字,一丝一丝的缠绕在玉牌上。
魍宁令。我在第十日看清了令牌上那几个字,笔画蜿蜒,没有规法。
鬼佛在刻玉牌的时候近乎是屏息凝神,专注之至,然而完成以后,却是随手抛到我手里,双手合十,敛眸:“这是魍宁令,是进出那个地方的凭证之一,足以以假乱真。成本高昂,得来不易,暂借你一用,万不可丢失。”
“用命格做材料,自然成本高昂。”我抬手接过,冷笑出声,却是极为不解。
鬼佛费尽心思,让小玉篡改生死薄,取我命格,现在却又还回我手中?
我现在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还有什么鬼佛能看中的东西吗。
我带着审视的看着面前的人,手中握着那枚令牌,等着鬼佛接下来的话。
鬼佛从悬崖边站起身来,微微前倾了一下身子,好像一步便要跨入深渊之中,让我看着眼皮直跳。
只不过,他到底是转回身来,而后仰起头看向一个方向,过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