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讲武堂
赵桓吩咐之后,便即回宫,却甚喜岳云的武勇爽直,每常召见,就在宫中寻一场地,命岳云等人与班直侍卫们互相考较武艺,自己兴致上来,也上场与岳云比试一下骑术射术。
只是他虽然勤练不缀,又有良师教导,只是底子太薄,与寻常士兵相比他的骑射武艺自然精强,遇着普通将领,也并不弱,与岳云这样的天赋异禀又身经百战的万人敌相比,功夫却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几次下来,赵桓便也知道自己底细,因此守拙不发,只闲时去看岳云与御前班直们较量武艺,从旁观看,也落个热闹欢喜。
这一日岳云入得宫来,却正遇着散值右班都知李显忠,两人年纪相差不多,都是青年才俊,又都武艺精强,李显忠虽然在太原战事上立得大功,又被赵桓选入宫中任指挥使和班直都知,与岳云相比,无论战功名气,都相差极远。他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心中原不服气,这几天岳云又屡败宫中班直,各人都憋气在胸,暗中在李显忠处怂恿,却要让他与岳云较一较高下。
两人都是青年盛气,一见面就如霹雳火石一般,当即就要动手。
还好赵桓就在一旁观看,好生劝嘱几句,又暗中给岳云打了一个眼色,让他务必给李显忠留有余地。
岳云很是机灵,一看皇帝眼神,已经知道意思。当即与李显忠动起手来时,却是不紧不慢,刀来枪往,打的甚是热闹。围观的班直侍卫们哪里看的出来岳云有意相让,一声声吆喝叫喊,为着李显忠叫好。
赵桓武艺一般,眼花却甚是老倒,已经看出来李显忠确实不是岳云对手,若不是自己命岳云留手。只怕早就被打翻在地。这种半真半假的比武殊无意思,赵桓略看一会,神思却已经悠游天外。
他此时婚期已近,自己想想也是好笑,前生结过一次婚,有子有女,赵桓这付躯体,亦是曾经立后。朱后贤德。北狩时不愿受辱投水而死,用着这个借口,赵桓一面在后宫大享齐人之福,这几年什么也没耽搁,自皇子赵敦生后,这大半年来,又有皇次子赵政,帝姬德金依次降临这帝王家,算起来,已经是二女一女。赵敦的母亲朱氏母以子贵。
已经封为贵妃,其余侧妃、美人,亦是不少。
如此这般。赵敦皇太子的地位其实早就确定,其余皇子也想必会陆续诞生,害怕万一皇帝出个意外,天下无人继统的尴尬已经不复存在。
至于皇帝无后,已经成为皇帝的家事,不劳士大夫和百姓操心。
赵桓自己地心理,其实亦是以解决生理需要为主。以他的见识经历,如一个少年一般的看重爱情,已经是绝无可能。而后宫女子,多出身寒微。加上内外守备森严,防微杜渐,绝无兴风作浪的可能。
宋室没有外戚为祸,亦无宦官当国,却有权相与太后垂帘之事。赵桓不喜欢大权旁落,所以最信任倚重的宰相李纲远在襄阳,只留参知政事们在长安。后宫里没有位份高人一头与他平起平坐的女人,现在少点掣肘,将来还要想办法留下制度。不使自己的后代再有女主当国的祸乱。
司马光地史书上说真宗皇后出身虽然微贱,然而对宋室有不低的贡献,而废弃王安石尽罢新法和新党,间接引发党争的,亦是垂帘的太后。
时人夸说宋朝太后皆是英明保国,对于这些,赵桓却有不同的认识。
赵桓说到底不是圣人,这江山势必由他的后人来接手,任何一点他知道的弊端,都需在萌芽况态就将其杜绝。
迎娶折月秀,赵桓在心里一直计较着得失。
不可否认,他对这个有将门传统,说话做事爽利直接,骑射与相貌都不凡的美丽少女有着不一般的好感,不过迎娶过来,却有着与感情完全不搭的利害计较。
立后之前,他已经正式册立赵敦为皇太子,名份已定,就算皇后将来生了嫡子,也不能再争皇位。而出身高贵,又贵为皇后地折月秀进宫后,外头地好处也不必说,对压制近来后宫女子们出现的那些争风吃醋,争权夺利的风头,也有着极大地压制作用。
一想到这里,赵桓只能摇头苦笑。
原以为帝王之尊,后宫些许女子算的什么?岂不知道这天下最难料理的就是自家女人。任你是大英雄大豪杰,对方却是低眉折腰的绕指柔。难不成你一巴掌没事就呼在那笑颜如花的女人脸上?
所以这些明争暗斗乌烟瘴气,赵桓尽自烦恼,却也无法理会。终不能派一队禁军将她们全拖出去尽数杀了,而且论起本心,这一种事也自难免。男人只有一个宠爱却不在一身,侍候的下人,每月的份例,赏赐,人前体面,一桩桩一件件,都使得那些原本清纯可爱的贫家女子渐渐转变。而始终俑者,却不是赵桓又是谁?
只能怪自己不是圣人吧,赵桓摇头苦笑。
不过笑容里很快就带有一些诡异。他与折月秀在赏灯时相识,其实在探视折可求时,就曾见得一面。上元灯市一见后,皇帝便经常借着微服的借口,以探视折老夫人的名义,有事没事就往着折家跑。
时间没过多久,折府上下都知道皇帝对折月秀有意。顺理成章地,皇帝隔了不久,便已经下式下诏,册立折月秀为皇后。
他自然不能和这折家大小姐花前月下,私定终生。宋人话本里倒是有不少,可惜并不都是佳话。况且他的身份地位,闹出这么一出,形象可要大大受损。他是要娶折月秀以安抚将门世家,定西军人心,抚慰后宫,可不是什么柔情刻骨的爱情故事。
以他的身份,他的阅历,他的报负,怎么会当真在心里有什么儿女私情?
天地间成物生灵尽在掌握,予求予取,这才是男儿胸襟!
正发呆的当儿,岳云早一剑瞌飞了李显忠手中的长矛,两个人调换过兵器,李显忠仍然不能敌,而且也隐约感觉到对方在手下留情,他虽然高傲自信,却不是小心眼输不起的人,当下向着岳云一抱拳,笑道:
“岳少将军武功精强,我远远不如,这便认败服输。”
他身形高大,容貌俊美,身上自有一种百年将门世家才有地独特气质,战败之后不再纠缠,亦不曾虚言矫饰,而是坦然认输。如此光明磊落的风范,却也教岳云很是敬佩,当下也恭恭敬敬拱手还礼,笑道:
“哪里,我也只是取巧才胜了将军一招。”
赵桓回过神来,见他们如此相投,也自欢喜,当下令道:“赏两位将军新打造的横刀一柄。”
横刀亦是唐人常用,而至宋渐渐失传,俗称“唐样大刀”,因打造不易,而唐末战乱,工匠流失,技术失传,也没有经济力量支撑起横刀的打造和配带,所以渐渐失传于世。而仿着唐刀的式样和学习唐人的工艺而打造的倭刀,后来竟成为举世名闻的宝刀,宋与日本当时并没有朝贡关系,日本人并不把虚弱的宋朝放在眼里,一直不曾如唐朝那般对中华上国那么恭谨,而倭刀却因为两国贸易,渐渐风行于大江南北,成为需要重金才能购得的传家宝物。
赵桓有着后世人才有的对日本独特的心理,既仇恨于两国战争往事,亦敬佩对方民族性的好学与强韧,为了不给对方任何赚钱和藐视中国的机会,借着军备之机,又广召工匠,甚至暗中派人到日本偷学横刀的锻造工艺,终于又可以将失传不久的工艺又重新承接回来。
皇帝就要办喜事,连着宫中的气氛也洋溢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气。几个内侍听得赵桓命令,喜滋滋的捧出新造出崭新的横刀,捧至两个青年将军的身前。
岳云与李显忠相视一笑,双手将刀接过,又谢过赵桓,先将自己原本的佩刀接下,再将横刀系在腰上。
赵桓满面春风,先叫这两人上前,又将场中数十内殿直的侍卫们一起叫将过来,笑道:“岳飞与李显忠,一个是世家,家传武学,一个也是自幼从父习武,久经战阵,你们输了给他们,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以前东京的内殿直侍卫,多半是取自世家,多有武艺不凡者,你们虽然是当日选取的军中精锐,到底不能和世家子弟相比。”
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一番话是何道理。其实世家子弟中有争气的,自然比平头百姓出身的军汉要强,但也多有纨绔子弟,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的。当日东京城中虽然有不少武艺精强的世家子弟,却也有不少连禄米都背不动,需要雇别人代扛的禁军子弟。
却听赵桓皱眉又道:“自从女真乱起,国家失地甚多,而更感人才凋零。就从现下来说,朕手中大将不少,而大将之下,却凡多庸懦之才。真如岳云、李显忠这般的,又有几个?所以朕这几天,看着大伙演武,其实心里也有盘算。要从长安伊始,在各地兴建讲武堂,精选武艺高强,久历战阵的将军充任教官,而选取散直中武勇聪明者,入堂学习,朕在由其中选拔佼佼者为将,则强兵有望。”
李显忠将门世家,却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办法,岳云也是心中怀疑,当面却无人敢质疑皇帝的决断,两人当下躬下身去,答道:“谨遵陛下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