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又行进了片刻, 马车驶过一片林子,眼前变得豁然开朗。
一路过来, 尽见风寒叶落,林木萧瑟,看到此时眼前浓郁苍翠景象, 程木秀顿时领悟了夏紫苏所说的四季如春果然不是虚言。
目力所及,虽然看不到全景, 但也从所窥觑到的一角可以猜测到,山谷除了漂亮的自然景观外, 里面的生活条件想必也是很精致的——刚才驶经一处水域, 程木秀就一眼撇见了远处的九曲小桥和亭台楼阁掩映在树丛后。
“我还以为隐居之人生性淡泊,生活简朴,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情形。”程木秀说。
“谁说我师父是隐居之人。”夏紫苏好笑。
“不是人称隐谷医圣吗?”程木秀说。
“隐谷这名字是很早就有了, 以前无路可通, 所以这处地方不为人所知, 直到偶然被人发现里面有温泉。整个山谷后来被人买下, 辟路修园,到了现在, 传到了我师父的手里。”
程木秀再次吃惊。“你说, 这整片山谷都是属于你师父的?”
夏紫苏点头。“对,这山谷里的一切都是我师父的心血。谷里还修有好些院落房屋,是供同意进入隐谷的客人居住的。所以,我师父其实并不避世。”
听到这么说,程木秀稍微有些松口气, 听起来就和寻常人差不多,就是产业多点。
夏紫苏好象猜到她想什么,笑说:“师父很好说话。”
马车再次停下,程木秀往外看,发现这时车子前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看样子好象是专程等在这里。
程木秀看见夏紫苏起身,知道想必是到了终点,于是也跟在后面下车。夏紫苏回头搀了她一吧。
那人看见下车的夏紫苏,就说了声“夏公子回来了。”又看看夏紫苏执手一起下车的程木秀,“这位想必是尊夫人。”
见说到自己,程木秀客气的朝那人颌首。
夏紫苏对程木秀介绍说:“他是管事,管着谷内的各项杂务。”又转过去对那人说,“有劳管事帮我把行李送至我们的住处。”
“住处早已收拾好了,”管家说着,随即招手,边上马上过来几个杂役和奴婢,七手八脚的从车上卸下行李。
“我师父现在在哪里?”夏紫苏问道。
“谷主有一个病人正在看诊。谷主吩咐过您要是到了就先入住,稍后我便去通告。”
“有劳了。”夏紫苏说。
夏紫苏听说正在看诊病人,想了一下,决定暂时不去找师父。要是在以前,他必会直接去找,顺便从旁协助和探讨一下。但这回,自己不是独自一人了。程木秀初到这里,很多人和事都还很生疏,并不想放她一个人,就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回房,等师父看完了,我再去拜见。”
反正都这个时辰了,估计师父也很快会完。
管事说:“一路劳顿,那您先休息一下,可要先送上一些吃食?”
夏紫苏说:“可以先上点清淡的小粥,正餐等会和师父一块用。”
管事应了声是,离开前还指定了一个婢女留下来伺候。
程木秀站在屋子中间,眼睛只四下略微扫了一眼,就看得出室内的用具都是新换的,干净清爽。屋里的陈设虽然不是很多,但看起来似乎都是优质木料,样式精致。
夏紫苏问:“可还习惯?”
程木秀点点头:“嗯。”
这时,门外婢女说:“公子、夫人,我送水来了。”
“进来。”夏紫苏吩咐。
婢女把一盆水放到架子上,摆好布巾,又退了出去。
“先洗把脸,”夏紫苏说,“大约还得等会,才能见到师父。”
离晚饭时间近,只能先稍微梳洗一下。两人分别擦洗之后,精神都好了些。
程木秀帮着夏紫苏重新换上的衣服系上腰带,一边说道:“我刚才看你问前辈在哪儿时,好象有什么别的什么想说。”
程木秀察言观色,看出来方才夏紫苏的一丝犹豫。
夏紫苏坦承说:“以往遇到些疑难杂症时,师父很喜欢和人一起探讨,我若是在的话,一定会被他召去。”
程木秀手下抚着衣料,说:“因为我?”
夏紫苏说:“总归也这个时候了,等会我们跟师父一起吃晚饭,总有一起探讨的时候。”
程木秀点点头,换完了衣裳,就轻轻靠在了夏紫苏的肩膀上,特别心安。
果然过不多时,管事来告知,隐谷老人已经看完了病人,于是,早已准备好的夏紫苏便和程木秀便带上礼物,正式拜见师父。
白发冉须的隐谷老人坐在主座上,接受了两人的跪拜。
初次见面,隐谷老人看着程木秀的眼神颇有些审视。夏紫苏是他得意的关门弟子,所以自然很关心夏紫苏的一切。
听说夏紫苏娶了一个没什么身世背景的乡村女子,隐谷老人颇有些不理解。夏紫苏样貌俊朗、才学出众,以前迟迟没有娶亲,他只以为是眼高,看不上寻常的女子,结果没曾想,却是娶了个乡下的丫头。
也不知道这两年,是不是外出游历少了,才有了定下来的心思结识了人,还是因为终于看中了,所以才一直在家逗留。
在隐谷老人看来,夏紫苏就是想娶个名门闺秀都是绰绰有余。
他便要仔细看看,是哪个姑娘捡到了这个便宜。
程木秀落落大方,对于隐谷老人考究的目光仍是一派从容。夏紫苏极为尊敬师父,程木秀自然要给予同样的尊重。再说,作为长辈,对于小辈的审视也算不上过份,何况,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短时间内,隐谷老人自然是看不出什么,但是对于程木秀从容大方、恭敬有礼的态度很满意,至于别的,只有等以后再发现。
再说,夏紫苏都已经成亲了,他也不会干预徒弟的家事。
相比较关心徒弟的私事,他对跟徒弟讨论病例和药方更感兴趣。
夏紫苏已经有许久没有回过隐谷,眼下暂无其他要事,就在隐谷住一段时间,也给师父帮帮忙。闲暇下来时,才能陪程木秀四处走走看看。
程木秀没有怨言,她分得清事情孰轻孰重,即使夏紫苏因为事忙而顾不上自己,她便学着抄写医书,如今她使用毛笔已经越来越熟练了,字也写得越来越好。
若是夏紫苏有空,两人就结伴登高望远,偶尔还会去城里逛一逛。
程木秀在隐谷不多时,也跟隐谷外村子里的村民熟悉起来。大约是因为夏紫苏的关系,村民对她也很尊敬,虽然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温柔和气,居然对农活这些也很了解。
大家都说,夏公子的夫人多才多艺。
对于程木秀性情恬静,还会认字和写得一手不错的毛笔字,隐谷老人是感到有点惊讶的。果然不是个普通的乡下小丫头。
相处时间久了以后,对于程木秀的了解越来越多,渐渐也佩服起来。
一个才十来岁的姑娘,能在逆境中为自己和弟弟妹妹们谋得生路,的确很不简单。
隐谷老人对程木秀也喜欢起来。
感觉到隐谷老人对自己的态度愈发亲善,善解人意的程木秀也三五不时的在他不忙时陪他聊天说话,大家相处非常和睦。
隐谷老人挽留他们住到开春的时候再离开。
夏紫苏本经常在外,早已习惯在那里过年都一样。虽然程木秀比较挂念弟弟妹妹们,但是这趟出门以前,已经预计到不会很快回去,所以早有了心理准备。
如果没什么意外,程木秀以为自己会和夏紫苏一起在隐谷逗留,陪伴隐谷老人到过完年后才会离开。
然而夏冬青的一封来信,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夏冬青把在颍州城的宅院全部修整完以后,把夏材夫妇接了过去。
夏紫苏和程木秀成亲,接着前往隐谷拜望师父,归期未定。即使他们回来了,夏冬青已经把颍州城的府邸准备好,以后便也是住到颍州城去的。
至于泠镇的回春堂,又不是多大的产业,眼下暂时交由陈凡看着。以后打算怎么样,等以后再考虑。
夏紫苏知道程木秀心里最挂念的就是家里的人,事先就托付夏冬青,时常通告一下程木秀家里的情形,好让程木秀放心。没想到他们外出的这段时间,程木秀家里竟然就真的出事了。
夏冬青一得知,就赶紧让人快马加鞭给夏紫苏送信。
“木勤不见了?!”听到这个消息,程木秀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紫苏匆匆浏览信中的内容。“……十二月初一,木勤外出一直未归,大家寻找了两日,都没找到他的踪影。冬青已经派人手过去帮忙,他写这信时,暂时……还没什么消息。”
夏紫苏同样忧虑,但也只能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安慰说:“别着急,木勤有些顽皮,说不定跑哪里玩,忘了跟家里人说。”
程木勤的性子好玩,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说这想法有点儿天真,但夏紫苏心里忍不住还是祈祷如此。夏紫苏张臂拥住程木秀,感觉到怀里人的虚软,不禁心疼。心知她有多爱护她的弟弟和妹妹,这消息对她来说就犹如一个晴天霹雳。
程木秀浑身一阵冰凉,过了好一会才慢慢说出话来。“你,把信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