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七、忠义书童诀别时
忽然刮起了大风。
在这样干冷的冬天,哪怕只是轻轻扫过皮肤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寒冷。突然刮起让人难行的北风,更是将腊月的威能发挥到了极致。
书童踏在枯草上,紧紧将热面汤抱在怀中,生怕被风吹走一丝一毫的温度。他缩着肩膀,牙关打颤,匍匐前行着。单薄的衣裳并不能为他提供很好的御寒效果。
饶是杨轩、仙流阳这样修炼过精深内功的玩家,此时也不由得低着头,以抵御逆风而行的刮面之冷。看到书童单薄的身躯在风中摇摇欲坠,杨轩深深觉得同情,同时又觉得有些愧疚,若是刚才在城里有注意到这一点,带他去裁缝店买一件御寒的衣物,至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他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不是,却又没有补救的办法,只能走到前面,为书童挡去一点风。
荒野的尽头,一处小庙背靠着密林,在风中矗立,脱漆的柱子、千疮百孔的窗户,无一不彰显着破庙经历的年月。时天气阴沉,远远看去可以看到庙里头似乎有火光。
从这里到城中至少要走一个时辰的路,真亏这书童每天都要走个来回以讨生活。
杨轩回头说道:“前面就是你说的破庙了吧。”
“是……”书童用尽力气回答。
“那走快点。”杨轩说着,加快了脚步。
书童勉强迈开脚步,跟了上去,幸亏这位好心的大侠请他吃了几天来唯一一顿饱饭,不然肯定没有走回来的力气。
破庙里果然燃着一堆篝火,只是或许因为很久没有添柴,火焰已经变得很小,被漏进来的风吹得几欲熄灭,或许撑不了多久就只会剩下一堆发红的火炭了。火堆旁,一个面色憔悴的年轻人紧皱眉头缩在大衣中,看起来鼓鼓的仿佛一颗球——书童将稻草塞在了大衣中,又将大衣四个角用石头压住,竭尽全力给这个病人创造了最温暖的条件。
这个就是他口中的状元公了。
……
一个时辰前,书童陈文斌在阳春面馆寻找恩公当面道谢,却得知了卢三爷善妒的品性,为保曾给予自己方便的无辜妇人,书童决心跟两位大侠前往卢府解释情况。他并没自信这样便能消除卢三爷的怒火,也知道自己这么一去有可能就没法走着出来,但受人之恩,就算做不到涌泉相报,至少也不能让恩公为自己无辜受罪。
“若是那卢三爷要你用命偿还,你当怎么办?”
面对仙流阳的质问,书童哆嗦着嘴唇,弱气却又坚定地说道:“我……那我也得去。”
陈文斌回答得大义凛然,却是让那小二颇为佩服,说道:“好汉子,你这一去肯定是回不来了,临行前,我请你一碗面吧,让你吃饱了上路,不用做一个饿死鬼。”
随后小二果真给他上了一碗面,让他吃了个饱。书童虽然怕得发抖,但还是不失礼数地向小二道了谢,大口吸溜着面条,吃着吃着眼泪便模糊了眼睛。
陈文斌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将吃了一半的面往前一推。
“怎么哭了?怕得哭啦?”小二虽然能说会道,却不会安慰人,安慰的话语听起来有些刻薄,“莫哭,大好男人怎么怕得跟娘们似的?”
“不是……”书童啜泣道,“我是想起了心愿未了,就这样结束很不甘心,一时没能想通。啊,我家公子,公子他还卧病在床,在破庙里忍饥挨饿,我却在这里吃着热乎乎的面条……”说着,书童留恋地看了看面碗,说道,“两位大侠,在进卢府之前,能不能让我将这碗面送到公子面前,公子他向来不懂自理,我还有,还有好多事情要教给他。”
……
“公子……”见到状元郎一脸痛苦地缩在棉被中,陈文斌柔声呼唤道,将怀里的面取出来。经过一个时辰的赶路,这碗面已经冷成一团面糊,但书童护得周全,总算还有一些余温。
香味从碗里飘出,钻到状元的鼻孔里,睡梦中的状元抽了抽鼻子,梦呓道:“饿……好饿……爹,让花妈今天下面……我想吃面……饿……”
“公子醒醒,”陈文斌推了推状元,说道,“起来吃饭了。”
状元郎难受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有气无力:“是你啊,丰尧……我闻到了好香的味道……”
“是,公子,我给你带了面来了,快趁热吃吧。”陈文斌说着,勤快地将袖子里的竹筷递给状元郎,又将面碗拿到他面前。
状元郎一样多日未曾吃过一顿饱饭,此时别说一碗香喷喷的阳春面,便是一碗白米饭,都能让他食指大动,大快朵颐。狼吞虎咽地将一整碗面吃下肚,将碗里的面汤舔食干净,状元郎精神恢复了一些,意犹未尽地打了一个饱嗝。
咳嗽几声后,状元郎才想起现在的处境,问道:“你怎么得到这么好吃的面,找到好差事了么?”
“是……”陈文斌说道,“是这两位大侠好心,帮我们买的。”
状元这才发现身后站着两个人,挣扎着回身说道:“你们做得不错,等我……咳咳……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赏你们……”
“好说好说,”杨轩随着他的意思应道,“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我……咳咳……我叫陈文……哦,已经不是了,我是当今……咳咳……状元,年丰尧,两位义士姓甚名谁?好教我铭记大恩,永世不忘。”
“状元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出年丰尧,实际应该是陈文斌有所隐瞒,杨轩说道,“如果是另有苦衷,不得不对换身份,那还请撒谎撒得自然一些,像你们这样拙劣的自我介绍,见面就穿帮了。”
状元郎错愕地看了看自己的书童。
书童摇摇头,苦笑道:“公子,他们是江湖人,我们不必隐瞒。”
状元郎便道歉道:“实在失礼,我们两个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换了姓名,我才是陈文斌,这是我的……咳咳……书童年丰尧,他才是当今状元,对两位义士说谎了。”
“不要紧。”杨轩缓和下来。
“公子,”书童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公子,我已经拜托这两位大侠代我照顾您了,等您病好之后,就让这两位大侠护送您回金陵吧,我那件小事,您将来若是有心情,便帮我将他完成,丰尧感激万分。”
“好……”状元郎回道,然后仔细品味一下,才发现书童话里的意思很不对劲,顿时激动起来,“你……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