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一世飘零,半生离索(一)
番外篇 一世飘零,半生离索(一)
瑞雪初晴。
漫长的冬季,总算是过去了。
即便春寒料峭,北风刺骨,但寒冷了整整一个冬季的心,却会随着百花齐放的春日,渐渐复苏。
聚贤殿前,身姿颀长的年轻男子,一身淡蓝玉锦云纹夹袍,腰系玉色龙纹宽腰带,长发高束,遥遥望去,就似一名饱读诗书的清隽书生。
可谁都知道,他才不是什么书生,他是除了皇帝以外,身份最高贵的那个人——大晋储君。
不过虽然身为储君,他却为人宽厚,性情慈和,就连在东宫伺候的侍人们,也觉得他平易近人,没有身为太子的架子,十分好相处。
此时,满园春/色下,男子亦是微笑拂面,一举一动,皆如春风过境,令人心旷神怡。
“欲送登高千里目,愁云低锁衡阳路。呀,恰才星明月良朗,霎时雾暗云迷。山高路险,怎生行走。”
男子似乎心情不错,以手作拍,高声清唱。
“良夜迢迢,投宿休将他门户敲。遥瞻残月,暗度重关,急步荒郊……”
正唱得起劲,忽然有一身穿靛蓝长衫的太监走至他身前,躬身道:“启禀殿下,吏部徐侍郎求见。”
男子没有理他,直到把最后一句唱完,这才转向他:“宣。”
“是,奴才遵命。”太监正要退下,又突然被他叫住。
“等等。”
“殿下还有何吩咐?”
“难得好天气,就不去聚贤殿了,让他来清园见孤。”
“是。”
清园是位于东宫后殿的一处小花园,平日里,身为太子的容朝,会在那里种植一些自己喜欢的花卉,养一些色彩斑斓的鸟雀。
这些事情,他从来不假人之手,全部由自己完成。东宫的侍人们,总能在阳光明媚的清晨,看到一身粗布短装,满身泥污,在清园里独自忙活的太子殿下。
天气还有些冷,直接坐在石凳上,未免有些寒凉,他命人拿了两个蒲团,垫在石凳上。
刚斟好两杯热茶,吏部的徐侍郎就到了。
“微臣见过殿下。”
容朝淡淡摆手:“私底下就别那么拘谨了。”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这是今年新采摘的青城雪芽,味道很不错。”
徐侍郎诚惶诚恐地接过:“多谢殿下。”
容朝一边漫不经心地饮茶,一边道:“徐侍郎应该清楚,孤今日召你前来的目的。”
徐侍郎捧着茶,就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不敢放下,也舍不得喝上一口:“清楚清楚,应是为了几日前的科场舞弊案。”
容朝笑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似影响的,只是今年的秋闱,但往长远里说,影响的,可是整个朝廷的吏治,以及国家的未来。”
“是,是,殿下说的极是。”
容朝抿了口茶,待茶叶的芬芳,在舌尖上蔓延开后,这才缓缓道:“父皇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非常生气,要孤对此次舞弊案的涉事人员,严加惩戒。”
徐侍郎莫名一抖,险些把手里的茶杯给扔了:“敢问殿下,对此次舞弊案,可有什么消息?”
容朝不紧不慢道:“消息很多,各种各样,说什么的都有,但孤也不是那种莽撞之人,这其中定然有真有假,不可cao之过急。”
“微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徐侍郎,你在吏部任职多久了?”
面对容朝的突然提问,徐侍郎愣了一下才道:“已经七年有余。”
“七年啊。”容朝目光落在手中澄净的茶水上,状若叹息道:“七年时间不短了,如今朝廷,像徐侍郎这么尽责尽心的官吏已经很少了。”
明明是夸赞的话语,可听在徐侍郎耳中,却无端惊恐:“殿下过奖了。”
“诶,徐侍郎莫要谦虚,孤说的都是实话。”一杯茶饮尽,他将茶杯放回石桌,拎起茶壶,向碧玉色的茶盏中注水,水声淅沥中,他肃声道:“这一次的科场舞弊案,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还吏治一个清明,也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朝廷不是无能政府,我们赏罚公平,行事磊落,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伤了那些莘莘学子的心。”
“是,殿下这番话,着实令微臣愧疚。”
“徐侍郎无需愧疚,孤相信,这次的舞弊案,你一定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查个一清二楚。”
“这……”被皇家看重固然是好事,可若是查不出来,又当如何是好?
见他犹豫,容朝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当然,孤既然说了,朝廷赏罚分明,就不会埋没任何一个人才,等此事一结束,孤便举荐你为吏部尚书。”
自古便是如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听吏部尚书四个字,徐侍郎眼神一亮:“谢殿下赏识,臣定不辱命。”
容朝微微一笑,亲自拿过他手中已经冷掉的茶水,将其倒掉,又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那孤便祝愿徐大人尽快破案,早日升迁。”
送走了徐侍郎,容朝却依旧坐于原位,悠然自得地品着香茗,听着耳畔鸟雀清脆的叫声,不由得唱了两句:“有生之日则当尽,寸土怎能属于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殿下。”又是那身着靛蓝长衫的太监,无声无息出现在清园的角落:“段郎中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哦?”语气中虽充满惊讶,但眼神却很平静,好似早就料到一般:“来的倒是快,怎么样?两人可有撞上?”
“回殿下,徐侍郎和段郎中正巧在重华门前遇上,两人似乎都很惊讶。”
容朝唇角微勾,半撑着下颌,靠在桌面上,轻轻笑出了声:“很好,非常好,一切都是这么完美,去吧,宣段郎中觐见。”
没一会儿,满脸焦灼的段郎中就急急赶来:“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容朝将徐侍郎用过的茶盏倒扣在桌面上,重新拿过一只干净的,未及开口,段郎中就先一步说道,“微臣有要事禀报。”
容朝看他一眼:“可与科场舞弊案有关?”
“正是此事。”
“段大人莫急,坐下慢慢道来。”
段郎中擦了把额上的汗,小心翼翼在容朝对面坐下:“微臣已经查出与此次舞弊案有关的官员,这是名单,还请殿下过目。”
容朝瞥了眼,并未伸手去接:“段郎中果然雷厉风行,朝中像大人这般任劳任怨、不辞劳苦的官员已经很少了,父皇和孤,近来正为此事所烦忧。段郎中立了一功,孤定要在父皇面前好好称赞你一番,对了,吏部尚书不日便将告老还乡,这么重要的位置,总要有人顶上才行,孤的意思,段大人可明白?”
明白!当然明白!
段郎中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跪拜道:“多谢殿下栽培,微臣一定尽心尽责,绝不辜负殿下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