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大头领的那些事儿
却听得里面的一个被锁着的妇人泣道:“二头领,救救我们。”
唐泽西掉过头,认真的看了看那哀求的妇人,失声道:“你是春红?”
那妇人泣道:“是我。”
唐泽西道:“不是说你偷偷离寨跟人私奔了么,怎么会在这?”
那妇人泣而不答,其他几个妇人也纷纷哀泣求救,唐泽西逐个看去,越看越是吃惊,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你们都放心,我会找个机会救你们的。”
众妇人齐齐跪下,低泣不已。
众人去讫,洞门复又关上,那几个女子一改开始的冷漠,都过来看沈丹墨,又是摸又是捏的,沈丹墨感觉身体被捏得甚是舒服,加上适才唐泽西的药也起了作用,疲倦也消了大半,手脚也恢复了便利,伤痛也变得极其轻微。眼见这些女子几乎都围在自己身边,关切地看着自己,对她们的恶感一扫而光,低声道:“谢谢各位。”
一个女子道:“你当真,就是沈小姐么?”
沈丹墨觉得奇怪,说道:“为什么你们好象都认识我?”
众女相看一眼,那女子道:“沈小姐诗画皆绝,就连我们山寨也知道的,只是怎么被这恶婆抓到了?”
“她是谁?”
“你不认识她么,她就是我们寨里的三头领,老寨主的独生女儿江倩倩啊。”
“她为什么那么恨我?”
“谁叫你长得美呢?这恶婆一看到比她好的,就这德性了,你看我们,哪一个不是她抓进来的?对了,我叫寒红,这个英红,这个玉红,这个美红。”
沈丹墨见还有一位看上去较年长的妇人在一旁沉默不语,便道:“那位大妈……”
没想到那妇人没好气道:“你才大妈呢。”
寒红急道:“沈小姐,你不懂武功,夜里看不清楚,其实春红姐姐才二十岁,你可别叫她大妈。”
沈小姐其实已经适应了洞里的光线,看这妇人满脸沧桑,瘦骨如柴,神情木衲,说是二十岁,那不知受了多少折磨,心中对江倩倩不禁又恨又怕,当下道:“对不起,黑暗之中看不清楚。春红姐姐敢莫是因为生得美貌,被这妇人嫉恨,才放到这里来的么?”
春红含泪点头。
寒红道:“春红姐姐不单美貌,而且性情和顺,没人不喜欢的,老寨主把她赏给大头领做丫头,大头领以前性情也是好的,时常和春红姐姐开玩笑,就因为说了一句玩笑话,给那恶婆听到了,偷偷抓到这里一直折磨到现在,都五年了。”
英红道:“春红姐姐还是因为开个玩笑,我更惨,只因为说了一个笑话,和大头领很开心的笑起来,这恶婆就说我蛊惑大头领,只比春红姐姐迟两个月,也被弄到这里了。”
玉红道:“你们还是因为笑,我就是因为哭,看到大头领茶饭不思,整天在那里读书作画,长吁短叹的,于心不忍,就哭了起来,那恶婆说,叫你服侍人,你哭什么,莫非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把我就当场弄下来了,屈指一算,四年是有了,那年我就十四岁,我哪懂什么呀,这不得好死的贼婆娘!”
其余几个,见有人说起了头,也各自说将起来,原来都是服侍过大头领的丫头,妙红是因为大头领生了病,半夜不放心,进屋帮着大头领把被子盖好;美红是因为想着法子逗大头领开心;寒红是因为陪大头领一起吟诗作画。
只有一个人却一直默不作声,刚才众女来七手八脚帮沈小姐按摩时,她也没有过来,只拿冷眼打量着沈小姐,似乎对沈小姐也没好感,英红道:“秋红妹妹,你是因为什么事被抓进来的?”
众人纷纷跟着问,看来这秋红自进来之后,一直不曾说过她的遭遇。每次问她,都只是摇头。英红道:“莫非大头领与你当真……”其实众人都是这么猜的,只不过一直不好说出来,并且也懒得深问,此刻获救有了些希望,好奇心复又上来。
秋红白了英红一眼,咬咬牙,终于开口道:“你胡说,大头领是什么心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英红道:“大头领的心思,春红姐姐可能不知道,我们都是知道的,可是你进来时,事情已经过了三年,说不定他也死心了,所以……”
秋红气道:“胡说,大头领会死心的吗?”
英红道:“那你怎么不说?”
秋红道:“大头领跟我说过,这件事和谁都不能说,我答应过他,所以就绝不能说。”
妙红道:“上次那恶婆打秋红妹妹的时候,我听她骂你陪大头领去逛窑子。”
寒红道:“胡说,难道你真信了,大头领就不是这样的人。秋红,到底是干什么来着?”
秋红道:“大头领说过,这事绝不能传出去,总之,这与我们中的一个人有关,大家爱怎么猜怎么猜。”她谁也不瞧,坐在一这发呆。
英红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知道几分了。”众人也嘻嘻一笑,纷纷把眼光向沈小姐瞧来。只有春红仍是一脸茫然。
沈小姐不明所以,心中感觉这种目光很是怪异,倒似真的与自己有关似的,当下很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道:“你们别拿这种眼睛看我,我恨死了那些狗强盗。”
英红道:“你别这样说,强盗中也有好人,也有坏人。倒是那些当官的,就没几个好人。”
沈小姐苦笑一声,却不说话,反正这两天的遭遇已经告诉了他,强盗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过她不喜欢争辩,姑娘们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寒红道:“沈小姐你一定是听多了传言,强盗有何不好,我们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当官的只管刮地三尺,吃尽民脂民膏,比强盗差远了。我们老寨主和大头领仗义疏财,附近的老百姓都说我们的好话。”
沈小姐倒不想在这里跟她们吵起来,一笑置之。妙红道:“过去是过去,现在恐怕不同了,唉,这些年里,咱们寨子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别说照顾附近的老百姓了,就连照顾自己都有点吃力。”
春红道:“有这样的事么?为什么会这样?”
玉红道:“看来大头领还是一直不肯再让弟兄们下山做生意,唉,大头领真是的,不就一句话吗,至于这样……”
春红道:“什么呀,大头领到底出什么毛病了,当年老寨主最看重的就是他,他也是很积极的呀,为什么这么懒了,强盗不下山,那不是坐什么吃空?”
寒红道:“坐吃山空呗,这都不懂。”
春红道:“你倒是真懂啊,你要是也不懂这么多诗呀词呀的,就不必进这里了。大头领怎么会变得这么懒,那不是让老寨主死不……那个死不瞑目么?”
妙红道:“还是别提这个了,提起这个心就烦,好端端的一个人,忽然间就变了,傻痴痴的,不说,不笑,也不动,天天窝在屋子里,再好的一个人,给这样憋着也会憋坏的。有一段日子,天天都象生了病似的,我们看着心里也难受。”
玉红道:“那恶婆更难受,整天跑去诉落大头领,又是哭又是闹,可是大头领对她表面上客气,实际上不冷不热的,她拿大头领没办法,就拿我们出气。”
春红道:“刚才玉红说大头领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一句话,是一句什么话呀?没人告诉过我呀。”
玉红道:“你当时已经被人家弄到这里了,当然不知道了。”
春红道:“那你倒告诉我呀。什么话能这么厉害,难道是观音菩萨下凡跟他说什么了?要是观音菩萨跟我说话,我当然是要听的。”
众女人相看一眼,又纷纷看向沈小姐,都摇摇头。春红道:“我明白了,这是我们寨里的秘密,不能让她这种官家小姐知道?”
众女人各自眨眼,笑而不答。
玉红道:“不过听他们刚才说的,好象这回大头领又出头了,一口气得罪了四十八寨的同道,是这样说的么?”
妙红道:“是的,而且惹毛了八十寨的同道,还有姜长歌,如果真是这样,咱们寨可了不得了呢。大头领胆子也够大,武功看来又提高了不少,一口气把人家四十八寨派来的人都打翻了。”
春红道:“那当然了,大头领是什么人,你们哪里知道,当年老寨主说了,秦风这小子哇,是个人才,文足怎么怎么,武足怎么怎么,非什么什么……”
寒红道:“又来了,老寨主这样说的,秦风这小子哇,文足安邦,武足定国,非池中之物,可惜敏感易伤了些,否则将来必是绿林道里顶尖人物。你们知道什么叫顶尖人物,也就是盟主了。不过老寨主不太希望他做盟主,说是这种乱世,树大招风,必致灾祸,还不如安心做一个寨主的好。”
春红道:“去你的吧,老寨主在的时候,你还没来呢,偏你知道得好象比我还清楚?”
寒红道:“你没心没肺,能懂什么。大头领的事,少有我不知道的。我还知道那个恶婆看到大头领闷头闷脑的,着急了,偷偷去找到一个很厉害的算命郎中,那郎中掐指一算,说出一番话来,把那恶婆吓坏了。”
妙红道:“我也听说这件事,不过郎中的话很长,那恶婆叫嫣红一字不漏的把话都记下来,逢人就问是什么意思,谁知道是什么意思呢,说得那么怪。”
英红道:“这事我倒不知道,郎中说的是什么呢?”
寒红道:“他说:此人命格怪异,非大正即大奇,非大将即大盗,逢乱世则为英豪,遇治世则为盗跋。遇正而奇,逢奇而正。莫听佳人笑,只恐君断肠。冲冠一怒起,万姓频死亡。阴风卷怒浪,利刃染血光。一曲神女歌,难醒芙蓉帐。”
春红撇嘴道:“这说的什么呀,一句也听不懂。”
寒红道:“算命先生的话,有几个人能听懂的?后来算命郎中还说,数年之内,可能遇上非常之大难,务必小心规避为是,否则此难一来,其大无边,其险难测,尸积盈野,血流成河,九死一生,举步难行。一声悲泣一声叹,满城风雨满城血。天地未肯容寸身,算来一切皆是孽。”
英红道:“当真如此?难道算命先生的话,终于还是应验了?”众丫头都已经想起方才两位头领的话,无不骇然。八十寨十万雄兵,外加姜长歌亲率,踏平这小小千余人的寨子,应是易如反掌,而以姜长歌的凶悍无情,寨子一破,寨内绝不可能留下任何活口。
春红道:“这地方连大头领都找不到,甚是隐蔽,但是寨子一破,谁给咱们送饭吃,那咱们熬了这几年,到头来还活活饿死,那不太亏了?”
寒红道:“我觉得天无绝人之路,大头领会有办法应付的,咱们的寨子破不了。”
英红道:“大头领都变得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没有办法的了。饿死倒也罢了,万一那姜长歌找到了,咱们可怎么办哪?”
春红道:“到时就大家一起死好了。”
寒红道:“哼哼,我敢说大头领有办法,我敢说。不过山寨也会损失惨重,最好是那恶婆遭到报应,给那姜长歌掳了去,叫她生不如死。”
春红道:“别这么说,这恶婆虽然这样子,但老寨主就剩下她一个女儿了,要是她真的给姜长歌抓去,老寨主在下边知道的话,肯定很伤心的。其实老寨主一直想要她嫁给大头领,大头领也明白老寨主的心思,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肯娶她。”
寒红道:“娶她,她想得美,凭什么呀?大头领风雅俊朗,诗文书画,样样精通,他若不做山寨王,就去考个状元都不奇怪的。凭什么跟这种草包在一起?她就懂得打杀,就懂得折磨人,大头领这样的本领,又不指望她来保护,怎么可能看上她?。”
英红道:“如果大头领一早娶了她,只怕咱们就不必受这份罪了。”
寒红道:“那谁敢说,现在她偷偷瞒着大头领把我们弄到这里了,真娶了她,只怕就名正言顺,明目张胆了,她看到有女人跟大头领笑一笑,就不舒服的。”
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说话间,却听得洞门随着吱哑的一声开了,一个丫头提着满满一篮子东西悄然进来,随之又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