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打晕
士兵拉了楚若珺就走,林辉心急如焚,见状还想为楚若珺求情,不想却被林长天叫住了,“你站住。”
林辉心虚且慌张的看了他一眼,顿时不敢再动。
林长天冲着九荒使了个眼色,九荒微微点头,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可刚走出这两步就被楚明纲喝住了,“九荒你去哪?”
九荒吓了一跳,站在原地再不敢动一步。
“林辉,你觉得你该如何处置。”林长天眯了眯眼睛,危险地看着他。
林辉收到他的目光浑身轻颤,轻声说道:“林辉知错,还请少帅责罚,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拉下去,鞭责四十。”此话一出,林辉一颗心总算是落在了地上,他原本以为至少会翻倍,没想到林长天还是很念着兄弟情分的。
军中受鞭刑,受刑者都会剥除上衣,赤裸着上身,不过大家体谅她是个女子,所以只卸除她身上的软甲,并未脱衣。
楚若珺走上邢台,看了看两边的绳索,转头对副将说道:“别绑了,我不会逃,也不会躲的。”
副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毕竟是楚将军的女儿,每次见到她还要问候一声楚小姐,因此就算了,能少一点伤害就尽量少一点。
楚若珺咬了咬牙,双手死死地攥紧,等待鞭子的落下。
她还记得自己从前也经常挨打,每次却也只是三五藤条或者三五棍,一下子变成了三十鞭,让她心里还是担忧的异常。
她或许不曾和别人说过,其实她非常怕疼,有时候会忍不住掉眼泪,然后又被自己硬逼回去。
“楚小姐,得罪了。”副将说了一声,楚若珺还没回话,鞭子便带动呼呼的风声,毫不留情的落在她的脊背上。
那鞭子乃是牛皮所制,她毕竟是个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就算性子顽劣了些,习了武比寻常女子强壮了些,到底还是个女子,不比军队里那些汉子们粗糙,和林辉这样的自幼习武的世家子弟的皮肤也不同。
没有人知道每一鞭落下去如灵魂剥离又回归的剧痛,绝望地不如给她一刀了结性命的痛苦。
只三四鞭落下,楚若珺的面上便变了颜色,连原本绯红的嘴唇都毫无血色。
她死死的咬住下唇,就算是死也要硬抗过去。
副将见她一声不吭,心里也有些佩服,手下的劲头略略收了些,就算是男子受刑,也少不了求饶,哭着喊爹娘的也不是罕见之事,哀嚎的更是比比皆是。
可即便是这样,等挨到了十鞭子的时候,她的背上还是透出了血迹,鞭子落下的声音里还传来了小声的呜咽。
副将不禁心疼她一个女子哪里能受得了这种罪,不忍心继续抽下去。
林辉正好也被押上来,见此情景,哪里还能看的下去,急忙跑过去挡在了楚若珺的身上。
副将似乎是没料到林辉会冲上来,那一鞭子便生生的打在林辉身上。
尽管已经减轻了力度,对于林辉这样从未受过罚的人来说,这一鞭子实在是太重,打得他头皮一麻,感觉连头发丝都在抽痛。
楚若珺转头看着林辉,一声不吭,眼里盛着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副将见状只能停下了手,为难的看着林辉,说道:“林辉,你的邢台在旁边。”
林辉问道:“打了多少鞭了?”
“十鞭。”
“剩下的二十鞭,我替她承受。”林辉咬着牙道:“楚小姐受我连累,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忍心看着一个女子遭此刑法。”
副将哪里能将剩下的都加到他的身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刑法,若是一个人能替别人顶罪,包揽了所有的刑法,那军中的军纪也没什么用了。
林辉说什么也不肯走,正僵持间,听楚若珺声音虚弱的叫他:“这是我爹罚我的,是自家事,你这个外人哪里能插手。”
她的面色惨白如纸,唇瓣已经被咬的渗出血来。
“你去旁边吧,有人陪我一起受罚,就不会那么难捱了。”楚若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对他露出一个苦笑,“你越是这样,我爹的目的没有达到,就会更生气,他更不会饶了我,到时候我挨的鞭子更多。”
林辉皱了皱眉,还想反驳,又听楚若珺气若游丝道:“你还是不明白,我受的刑罚并不是因为私下饮酒,三十鞭子不多不少,打不死人的,挨挨也就过去了,你还是让开吧,一次性打完,比零零碎碎受罪也好受些。”
林辉咬牙不语,却又不再坚持,站起来走到一边。
楚若珺转头间,见不远处的林长天正看向这里,对着空气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林辉就没有楚若珺这种待遇了,他被剥除了软甲和上衣,不过谅在他身份非比寻常,还给他留了一件里衣,他趴在邢台上,遥遥地看着楚若珺。
军士上来将他的手捆住,楚若珺背上的鞭子又继续落了下来。
她本以为打到一定程度身体就会变得麻木,也就感觉不到疼了,谁知道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每一鞭子落下都似乎抽在她的心尖上,让她恨不得将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
鞭子下的姑娘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身形岌岌可危,几乎在下一刻就要坠落下去。
副将的手下顿了顿,旁边传来林辉痛苦的吸气声,还有每一鞭落下忍不住的闷哼声。
他心里不忍,可是将军吩咐下来的事必须要完成,就在手中的鞭子再度落下的时候,邢台上的她头一垂,手也不再攥紧,软软地垂落在半空中。
“楚小姐!”副将急忙丢了鞭子,急切的叫着她的名字。
楚若珺听不到任何声音,满脸都是冰凉的泪。
“来人,将楚小姐带下去。”副将急声吩咐,九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眉目间不减焦灼,上前扶住她。
林辉的鞭刑还在继续,他不禁有些羡慕楚若珺,晕过去了就可以不用挨打了,就算是还要挨打,也感觉不到疼了。
他有些想要知道被打地疼晕过去是什么滋味,在心中期盼那一时刻的到来。
或许是上天垂帘,林辉也没有挨完这四十鞭就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这件事不仅引起了陈兵的讨论,消息也传到了金兵那。
弘筹坐在案后看密探带回来的消息,脸上是一贯波澜不惊的神色。
王账中悄无声息,金翼阔步走进去,大声道:“四哥,你知道楚若珺出事了吗?”
弘筹脸上微变,冷声问道:“她出了什么事?”
“据说是因为她和林辉私自饮酒,各自领了几十鞭子。”
话刚刚说完,弘筹心下一沉,淡淡问道:“是谁下的令?”
“她爹,楚明纲将军。”金翼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愤然道:“他心可真狠,对自己的孩子也下这么狠的手,我看这楚若珺平日里也不受他待见吧。”
弘筹微垂着眼眸,楚将军怕是知道了不止只有他们两个饮酒,他想用这种极端又决绝的方法,切断楚若珺和自己最后一丝希望。
目的是告诉楚若珺,私下见自己会有多么重的后果。
金翼愤然道:“不过就是个女人,四哥要是真的那么喜欢她,干脆就听我的,直接抢回来,先入了洞房再说,生米成了熟饭,我就不信她还能跑了不成,陈人最重名节,到时候楚明纲也没法子,只能让她乖乖跟着四哥你!”
弘筹听了哭笑不得,楚若珺现在又不是战俘,是林长天心上的心头肉,哪里是那么容易抢回来的。
“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先得到她再说,可是怎样,她能以死相逼。”弘筹回想起那日的往事,“最后就算为了救林长天答应嫁给我,还不是一样逃跑了。”
金翼坚持道:“她要是跑,那就再抢回来,我就不信她长了翅膀了。”
“行了。”弘筹脸上依旧没有表示,声音低沉道:“先不说她了,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到时候再说。”
“用不了多久她就回陈国了,到时候四哥私自进入陈国,那可是犯法的,别说抢人了,自己不被发现就已经很厉害了。”金翼继续道。
弘筹被他说的一顿,静静地看了金翼半响,无奈道:“那咱们再打到陈国去,只要我金国一天没有平天下,我就一日不肯罢休。”
金翼挑了挑眉,“四哥,到时候她就和你敌对了,说不定她披着战甲上战场,双方手上都沾着对方的血,那就更不可能了。”
弘筹被他说的不知如何是好,反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找机会抢回来啊。”
弘筹看了看金翼,朗声笑道:“你啊,还真是坚持。”
金翼扬了扬眉,自从四哥之前的夫人过世了之后,他这么些年才看中一个女人,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她。
他的眼里没来由地陡然升起一阵火焰,想起之前那位性情飞扬,敢爱敢恨的嫂子,因为怀有身孕所以留在金国等四哥凯旋归来,却被侍女出卖,惨死在陈人的手下。
那是怎样一番情景。
当时自己不过十五六岁,听得嫂嫂的呼喊,冲进去便看见嫂嫂的身体倒下去,血从她的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往外冒,把浑身的衣服都浸湿了。
嫂嫂强撑着力气叠声喊人,最后睁大了双眼一动不动。
刺杀嫂嫂的那几个刺客是陈人,当即就被金翼砍下首级。
但是又能如何,四哥回来时痛不欲生的情景历历在目,一时间明白了何谓生不如死。
那时他双目血红,暴怒着咆哮:“我替你们上战场,守卫你们的安全,你们却连我的女人都没有保护好。”
后来,弘筹坑杀了九万手无寸铁的陈兵,夺取了大部分皇子的军权,没有人敢劝阻他。
他心中有滔天的怒火,不仅仅是杀妻之仇,更是陈人毁了他过往坚信不疑的信念,粉碎了他的英雄气概。
他曾经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战士,认为男人就该在战场上一决生死,绝不会在暗地里用那些阴暗的手段。
他还是高看了陈人,得到了如此惨痛的下场。
金翼不忍再想,思绪烦杂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经归为平静。
人生就是如此可笑吧,有几个陈人会点燃他的怒火,让他恨不得杀的陈国片甲不留,也会出现一个陈人,让他思考这场无休止的报复到底该何时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