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面圣拒婚
第二百二十章
“世孙的意思是,朕的公主用自己的清白诬陷于你?”
贞元皇帝缓缓道。
朱定北大吃一惊,诚惶诚恐道:“请陛下恕罪,卑下方才一心想到不可犯欺君大罪,这才……我亦不知公主殿下竟然对卑下有情,只是护国寺的慧清大师,曾有言说卑下命格过硬,神魂不稳,因此不可动情。祖母对外虽说弱冠之前不可定亲,但……在高僧点明卑下神魂稳固之前,卑下自当恪守己身。”
贞元皇帝闻言稍显惊讶,六公主则惊得脸色发白。不是为了高僧断言,而是因朱定北的无耻!
什么叫做自己对他有情?
无耻之徒!昨日分明那般下流,还敢说自己不能触动情爱,那样子分明早就阅花无数了!
何况,若果真如此,他昨日为何不说!如果她早就知道的话绝对不会将他当成备用人选,何至于现在……骑虎难下。
“此话当真?”
贞元皇帝深深地凝视着朱定北,据他所知慧清大师从来未给人测算过姻缘,怎会为此等小儿破例。况且说话留三分,这么重的话听起来便不像出家人会说的话。
“不敢欺瞒陛下。”朱定北立即道:“只因小儿多次拜访高僧,大师曾言与我也算有缘,这才要为卑下定魂。大师此次离京之前还曾告知卑下他的去处,若是卑下触动七情,损伤魂魄,便可请他救上一命。”
听他言之有物,贞元皇帝却更诧异,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慧清大师既清修在外,就算他是一国皇帝也不能因为这等凡俗小事惊扰他老人家。
他转向了自己的女儿,沉声问道:“慧宁,你当如何?”
贞元皇帝对六公主于远嫁宁州婚事的不满略知一二,但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他们在父女之前更是君臣,纵然她心有不悦也定当遵从皇命。可他着实没想到,为了悔婚,她竟然连自己的名誉都不顾了,还要拖上自己的肉中刺镇北侯府做挡箭牌。
若非朱定北这小子为人狂悖,丝毫不把她身为公主殿下的身份和女儿家的声誉放在心上,从而“口出狂言”,在听女儿一番哭诉之后他也不得不相信是他们二人情比金坚了。
六公主伏地颤声道:“父皇,儿臣……”
“朕自不会只信你们片面之词,你自可与镇北侯世孙当面对质,若他有负于你不敢承认,朕自然也会替你讨回公道。”
“谢父皇。”
六公主直起身,看向朱定北的眼神梨花带雨,悲哀道:“朱小侯爷,你定要如此么?分明昨日……”
她哽咽地停住了声音,留下一片暧昧的留白。
朱定北却不怕他,他一个纨绔子弟要名声也没用,何况一个他不在意的人他也没这个义务要给她留颜面。
他冷哼一声道:“公主殿下请慎言,昨日臣可没有哪一只手碰过殿下。只不过是殿下觉得太热,脱了一件外裳罢了,朱定北自觉没有占公主殿下本分便宜。再说,殿下真的敢当着陛下的面,说你心悦于我吗?昨日你可不是这般说的。”
“你?!”
六公主为他的不按牌理心惊,没等她想出应对之策,朱定北已经追击到:“殿下连张州牧这等青年才俊都看不上眼,朱定北又何德何能让殿下垂青?昨日我便说了,陛下不仅是一国之主也是您的父亲,若是您实在不愿出嫁,同陛下说句心里话并不为过,我想陛下也一定会体谅您的。何必一错再错呢?”
说着,他朝贞元皇帝行了一礼,挺直了腰背抿着嘴唇,一副受了极大委屈又故作强硬的模样。
六公主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凄婉地瞪着他,再哀求地看向皇帝陛下。
贞元皇帝冷着一张脸道:“慧宁,镇北侯世孙之言可属实?”
六公主惶恐地埋低了头,哑声道:“父皇……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贞元皇帝颇觉头疼地拂了拂眉间,对倔强的朱定北道:“既然此事与镇北侯世孙无关,朕便不予追究。不过,近日之事,朕不想在外听到半点不利于六公主的言论,你明白吗?”
朱定北皱着眉想了想,在感受到贞元皇帝冷锐的视线时才浑身一颤急声道:“卑下遵命,卑下一家自当闭口不言,不会对公主殿下不利。”
贞元皇帝见他果然有两分小聪明,只承诺镇北侯府不会传谣言,至于其他人怎么说却与他无关了。
他也知道镇北侯府对洛京的舆论没有几分能耐,因此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多谢陛下,卑下告退。”
朱定北立即跪着后退,正待要起身时,只听六公主泣道:“父皇……”
声音悲伤而哀婉,贞元皇帝看了一眼垂首后退的朱定北,对六公主道:“你还想如何?”
“父皇,儿臣犯下欺君大错,只是儿臣求父皇……儿臣除了他之外,谁也不想嫁!儿臣可以等,儿臣愿意等他,求父皇成全!”
六公主豁出去一般地高声道,朱定北对她的不要脸程度终究要是低估了。
他忙又跪下来。
不等他再说,贞元皇帝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镇北侯世孙,退下吧。”
朱定北心中一凛,连忙退出殿外。殿内父女如何交锋他不清楚,甫一踏出殿外,焦急等候的老侯爷便迎了上来,朱定北递给他一个随后再说的眼神,爷孙两人匆忙离开。
出了宫墙,老侯爷终于忍不住询问,朱定北将殿内的事三言两语地说明,老侯爷目瞪口呆:“这女娃娃真是……荒唐!咱们朱家祖训不娶贵女,更何况是帝姬了。皇帝陛下想必被气坏了吧,若是知道是那女娃娃出的幺蛾子还好,若是误会我朱家有求娶之心,那才是无妄之灾。”
朱定北静默片刻,而后道:“皇帝陛下当没有这样的怀疑,阿爷放心吧。去请长信侯到府上一叙。”后一句话是对车外随行的水生说的,后者应声而去。
老侯爷再追问了两句,得知孙儿在皇帝陛下面前那些装傻充愣混不吝的话,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也罢,你可不能在皇帝陛下面前太聪明,咱们朱家本都是粗人,陛下想必不会怪罪。”
长生这般落皇室公主的面子,打的同样也是皇帝的脸。皇帝心中未必没有恼怒,若是换成了其他人家此时恐怕少不得一顿教训,但正是他们朱家,孙儿“狂悖”的性情才是皇帝想看见的吧。
叹了一声,老侯爷又挤眉弄眼道:“那六公主听说也是国色天香,长得皮白肉嫩的,乖孙儿就没有一点想法?”
朱定北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皮白肉嫩,当这是买包子呢!
“凤凰娶回来还不如母鸡呢。”朱定北不客气道:“再说了,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蠢成这样也真是……皇帝对女儿疏于管教,这些年后宫也被皇帝冷落没什么争头,风平浪静的,搞得这些公主一个个愚不可及。那位张州牧,说实在的,我还有些同情他了呢。”
老侯爷哈哈大笑,拍他的肩膀直道:“乖孙儿这话可太损了!”
朱定北哼了声,吩咐抄近路回去,没成想到了府中却听水生说道:“长信侯爷领旨进宫了。”
原来宁衡早就等在了镇北侯府,水生半路上与长信侯府来请他听口谕的人遇上,一道回了镇北侯府。原以为他们会在半路遇上,结果因为朱定北避开大路而错过了。
老侯爷惊疑不定道:“陛下请宁衡,不会也是因为六公主殿下的婚事吧?这、这小女娃着实厉害啊。”
才刚被镇北侯府拒绝,转头竟然又攀扯上长信侯府!
朱定北脸色难看,却不知此时此刻的正阳宫大殿上是何等的箭靶张弩。
宁衡恭声道:“陛下,请恕臣不能从命。”
贞元皇帝早已料到这个结果,瞥了一眼六公主惨白的脸,他心中又是怒其不争又是怜悯。朱定北走后,贞元皇帝一番逼问,便问出了女儿心中的真正的渴求。她心幕宁衡的事他也一直看在眼里,若非他的默许,早在几年前就能通过陈妃将她的念想掐碎。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对于娶宁氏为后的做法已经没有当年的年少逆反,也已经明白历代先祖的苦心。
宁家手握大靖财帛,皇室要仪仗长信侯府的地方太多了,姻亲关系本就是他们合作中的一部分。他既然娶了马氏,便不能轻易废后,因此早些年有意让宁衡迎娶皇女,将契约的形式补足。而他的女儿之中,唯有六女与宁衡年纪相当,也有他背后操纵的关系,两人在年少时便十分亲近。
不过可惜,宁衡冷心冷情,他女儿在情沼中泥足深陷,对方却始终无动于衷。
看着六公主这样痛苦,泣不成声地哀求他,贞元皇帝再如何无情也无法对女儿的苦难视而不见。也正是她的那句爱而不得,深深触动了贞元皇帝,这才让他心软地召见了宁衡,就当是最后一次机会。
但宁衡的态度……他身为一国之君却也不能按着宁家家主的头让他与皇室女缔结姻缘啊。
谁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和宁衡到底说了什么,总之六公主伤心欲绝地离开正阳宫,她的婚事再未传出二话。
而宁衡从宫中出来之后,毫不避嫌地赶往镇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