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送抱
“管你是皇后,还是祈阳郡主。”
红烛幽幽烧尽最后一滴,秦越张开双臂,他笑容有些傻,却又严肃认真道:“只要你是柳长妤,我便要你。”
“秦越,秦越!”
柳长妤纵身大步奔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扑,柳长妤恍然醒悟。她泪眼朦胧,听上一世的秦越真情实意的对自己表白,心底已然知晓。沉沉叹息过后,她闭眼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这些话,可不是秦越会说出口的。
秦越那般沉默寡言的性子,是不会开口对已所嫁非人的她,再示好感的。即便他上一世当真有意自己,他只会闭口不言。
柳长妤眼神黯淡。她之所以会做这样的梦,说到底还是她内心所迫切的。
她上一世内心深处,是渴望有朝一日,能知晓秦越心底之人,即使那人不为她,她也想知道。
只是她等到了秦越死讯,也没能等到他娶妻生子。
上辈子,秦越是真正孤独至死的。
柳长妤闭上了眼,她沉沉陷入自己的美梦之中。
这种身在长秋宫,大喜之日以一身皇后凤袍加身,嫁与当朝重臣,如此荒唐的梦,也只有她能做的出来了。
可这梦实在是太美了,她一点也不想再醒过来了。
梦里,秦越拥着她,双手环抱着她。柳长妤的额头就靠在他结实的胸膛里,只听他爱昵地在她耳边唤道,“长妤,我绝不会放开你。”
柳长妤用力回抱着他。默默道,她也绝不会放开他的。
让她再多待一会儿吧,再多与秦越拥抱几时,让再多再多的情感浸满她的内心吧。
“秦越。”柳长妤低低喊道。
她边想着要感受更为激怀的情感,边她颤抖着手,踮起脚尖,抬唇探向了秦越的薄唇。
此时此刻,就算这仅是个梦,她也很想亲吻他。
秦越微微低下了头。
只两人嘴唇也不知碰没碰到,柳长妤回过神时,察觉到自己并未感觉到任何实感。
她嘴角苦涩一笑。
她低垂下首,手心仍攥着秦越所批的喜服,紧紧地收起,颤抖着的紧抿住嘴唇。这时耳畔忽而响起一道低沉的男音,“长妤?”
听有人唤她,柳长妤真真正正地醒了。
她睁开眼,微微一侧便一眼扫见了秦越。
柳长妤怔住了,她抖着嘴唇开不了口。她只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了,竟然见到秦越出现在了长秋宫寝殿内,莫非这仍然是一场梦境,她还未真正醒来吗?
可当秦越探手抚自己脸颊时,他眼中愠着深沉的意味,冰冷的指尖轻触到她柔软的肌肤,带起一阵冰冷。
这感觉是真实的,摸着她的人真是秦越。
他紧抿着唇,与那时梦里他有些相似。
柳长妤完全信了。
是秦越,秦越进了长秋宫。
从梦里想抱他,想吻他,甚至梦见他满面深情地与自己表心意,再一走出时,柳长妤一时不大习惯。
她神情有点别扭,“你怎地进长秋宫来了?从那处进来的?”
秦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吩咐了向梅不允许任何人进殿吗?若他进殿,为何未被向梅所发觉?
而且有刚刚那一梦,醒来见到的便是秦越,柳长妤真为自己的厚脸皮感到害臊。
秦越侧眼微微一指殿内的窗檐,那里曾被打开过。此时窗牖已合上,若未发觉窗棂曾被挪动过,兴许是不会察觉到那处叫人敞开了。
“你翻窗子?”
柳长妤吃惊了,“那侍卫与守屋外的宫女呢?”
秦越应了一声“嗯”后,又道:“避开了他们就能进来了。”天色已黑,他步入黑暗之中,避开了眼线,动作一气呵成,无人会发觉动静。
柳长妤好生无奈,他竟然是躲开了视线翻窗子进来的。所以说他那一身好功夫,都用在翻墙入室上了?
可怎么说也是为了她,柳长妤便娇嗔斥他道:“这可是长秋宫,叫人发现可就完了。”
她脸朝旁侧了侧,发丝几根垂下,抚着她微红的面色。
秦越究竟可是明白长秋宫是何地方?这可是大燕皇后的寝宫,连这宫殿都敢闯,若被人发现可真是大罪了。
“听说你伤势严重,我怎么放得下心。”
秦越温和说了这话之后,顿时冷下脸有意指责道:“长妤,当时谢开霁不也在场,你硬要自己用身子去接做甚么?”谢开霁不能去救,偏偏要柳长妤去扛。
“我又不是硬撑着,我有把握的。”柳长妤闷声回道,她手心攥着身下的被褥,并未抬头。
秦越更为冷厉地说道:“你这还不胡闹,都把自己伤成这样了。”
“秦越,那是太皇太后,又不是一般人。我发觉出事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去接了,若等谢公子帮忙,哪里还来得及。”
柳长妤闷闷不乐的,她扁嘴反驳秦越。太皇太后老人家又不是太后,魏源等人,她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啊。
她心里有气。这事到这时已经出了,她伤都伤着了,还能如何?可秦越现在还跑来全怪她了。
他冒着那般大的险阻,便是来长秋宫与她说教的?
她根本半点不想听他指责自己。
柳长妤越想越气,到最后干脆瞥过脑袋不去理秦越了。
这个大呆子,一点也不会看人眼色,也压根不会安慰人。
还是梦里的秦越好。
柳长妤心底都冒了火。拿眼前的秦越与自己梦境中的那人,做了相较,愈发偏好那人去了。
梦里的他好歹会安抚自己,还会搂着她哄她。
然而现实里的他呢,怎么是这个样子?一块硬梆梆的大石头不说,不会看眼色,还净是气她。
柳长妤赌着气,都开始怪自己为何要这么早醒来了。
她真不如继而入梦,再去寻梦里的那人,再续前缘呢?
“长妤,唉……”秦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正当柳长妤在这儿生气着,突然她背部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她登时僵住了身子。
做这事的不会是别人,只会是秦越了。柳长妤当然明白,是他自从她之后贴上了她背部。他的双臂撑在床头,将柳长妤环在身里,胸膛便轻覆在柳长妤的背上,同时小心翼翼只贴着却未压她,避免碰到她的伤
口。
“秦越?”柳长妤哪里还生气啊,心里全是害羞了。
她又僵着身不敢动弹,只出声疑虑般地叫他。
他热热的气就呼在身后,不住地洒在她脸上,他的气息全然包围了她,完完全全,不留一丝空隙。
令她难以抑制地欢喜。
柳长妤心想自己怕是又想歪了。秦越哪里是块冷冰冰的大石头了,他分明把自己摸得清清楚楚,一言不合就撩拨她的心。
这样的他,分明与梦里的他,几乎是一模一样。
“长妤……”秦越喟叹。
回应她的却是秦越的靠近,他一埋首,便垂在了柳长妤的颈窝处,她侧过脸,在他乌发上轻磨了两下。
因着背上受伤,向梅为柳长妤脱去了外衣,只留了一件里衣,而那里衣却极为单薄。如此一来,秦越的嘴唇便直接与柳长妤细腻的肌肤相接触了。
颈窝里埋了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那人鼻尖呼出的气儿缭绕在柳长妤的肌肤上,酥酥麻麻的。
他的嘴唇离她不过近在咫尺,柳长妤甚至感觉,她若动一下身子,便会碰到他的薄唇。
这样近的距离,令柳长妤羞得当即想逃,可整个人皆被秦越给禁锢在怀中了,哪里也动不了。
秦越拢着她,又用身子压着她不许离开。
她只好哼道:“你干嘛啦。”一声招呼不打的就凑上来,还压着她不让人动了。
突然凑这么近想做何事!
“长妤,对不起。”
秦越却只用鼻尖在柳长妤颈部蹭着,他闷声暗道:“若是今日我亦在场的话,你就不会受伤了。长妤,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语气沮丧,像是在自责。
“那你今日究竟做何去了?”柳长妤故意凶巴巴问道。她说秦越为何指责自己呢,原是他一直都在纠结着自己受伤一事,他是不愿自己受伤,因而关心则乱了。
秦越又磨蹭在她肌肤上,一下又一下,“陛下派我去执勤,带兵在外围守着。”他不是不想来的。
柳长妤颔首:“那不就是了,皇命难违,你需得遵命。”
她是说当时怎么都寻不到秦越的身影,还以为他出事遇阻了。既然是秦越有命在身,那便根本不能责怪于他。
原本救下太皇太后,就是柳长妤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关。
然而秦越却自顾自说着话:“当时里面出了何事,我在外围一点都不知情。若非如此,我该是能免你受伤的。”
他如若在内围,定第一时间赶到柳长妤身边,免她从高处跌下,还落了个背部受伤的结局。
他越说语气越沮丧,满心都觉得是自己失策。明明答应好了要护着柳长妤,却还是叫她受了重伤。柳长妤感觉颈窝里的那颗脑袋不动了,她伸手摸了摸他头,柔声道:“你自责自己有何用处?秦越,你要知道,这事你无任何之错。是我要救太皇太后的,你不用与我道歉
。”
她又缓慢补道:“而且你应该知道,我这伤不算很重。”
“长妤!”
柳长妤猜出他想说表达何意,先一步开口沉声严肃道:“秦越你别忘了,你是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守在我身边的。既然如此,你便该信我有能力护好自己!”
这一句话让秦越身子都僵直了。
柳长妤说得不错,秦越即便想随时护好她,这也是不可能的。若有朝一日,秦越不在,事端仍会再出,到那时他又将置于自己于何地?
他的自责毫无意义。
他更应多给予柳长妤几分,相信她有分寸,也会自保。
秦越不回话了,柳长妤更加沉默。
殿内两个人都各自沉默寂静了半晌,直到秦越又开始磨蹭柳长妤的颈窝,他似乎在安抚她,也在安抚自己。
“长妤……”秦越沙着嗓子低低喊了她一声。“嗯,我在呢。”柳长妤放柔了声音,她知道秦越最关心的便是她身上的伤,于是想以此安抚他道:“我这伤之前吴太医来看过了,说是所幸穿得衣物多,伤势并不重。后背
多为瘀伤,未有断一根筋骨。”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嗯,那便好。”秦越闷闷地回道,他一下又一下的蹭着柳长妤,好似仅有这样才能抚慰到她。
良久之后,他问了一句,“长妤,你背上痛吗,我这样可是会压着你了?”
说是这样问,可他那身子却仍紧紧贴在柳长妤背上,完全没有半点想要离开的势头。
见此情势,柳长妤还能说出一个“痛”亦或“不愿他压着”之话来吗?
柳长妤真想大骂他厚脸皮不要脸,他可有压着她这不是明知故问的吗!
“你人那么重,都压在我身上了,你还敢说没压着我么。”柳长妤没好气的直哼哼,提道:“秦越,我背上伤口都青紫了,一碰就痛,你可要轻点儿。”
秦越突然就抬起头,目光沉沉落在柳长妤颈后的肌肤上。
她肌肤白皙,即便是一点小伤也极易看出来。他的目光落在柳长妤里衣之上,这片裸露在外的肌肤往日是一片白嫩,此时更是不难看出,因受伤而留下的青紫痕迹。
他嗓音变得很哑,连胸膛也一并离开了。他坐起身,探手轻触在柳长妤的背上,满目关切问道:“长妤,很疼吗?”
柳长妤稍偏过头来,“已经不是很痛了。”她若再多说几句痛,这人都不知道要心疼到何地步去了。
“你伤得这般严重,”秦越一顿,转而道:“真不疼?”
柳长妤那么白嫩的肌肤上,留着的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秦越看过之后,心里都快心疼坏了。
“不会啊,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真没那么疼。”柳长妤平淡解释道。
她再一侧首,注视到秦越如深渊般的眼眸,挣扎着便要爬起身。
秦越一见她撑起身子要起来,忙制止按她回去道:“长妤,你趴着休息,不可起身!”
柳长妤反驳道,“我都趴了一天了。”
“那你也得趴着,这可是太医吩咐的。”秦越冷瘫着一张脸,绝不肯让步。
“我不管,我就要坐起来。”柳长妤无论怎样都要起来,她是万般不愿再趴着了。
秦越又一把要按住她,强行按她回去道:“长妤,不行,你还是趴着吧。”他真怕她起来又哪处磕着碰着了。
“可我身子难受,秦越,我浑身都酸疼了。”
柳长妤委屈的眨眼望向他,一股子控诉。她都在床榻上趴了几个时辰了,整个身子都快僵了,就维持那么一个姿势,能舒服才怪了。
“唉。”秦越沉默良久,叹气过后,只得扶着她缓慢起身,“起来要多小心。”
他对柳长妤一向没辙,反正左右他都会待在长秋宫里,守着她就是了。
柳长妤一瞥眼,见秦越严肃地端坐着,坚毅的面部冷意更甚,墨瞳深邃无比。那面上除了认真还是认真,当下她就起了心思想多逗逗他。
他总这样面瘫也不是个好事儿啊。
柳长妤还未直腰坐好,她先一松手故意让自己后躺了下去,而后她小声呼道:“哎呀。”
这一下倒虽是栽倒在床榻上,可她背又要遭一回受击了。
秦越当然不会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当下伸臂搂了她身子一转便径直入怀。他一手搂着她腰,另一手小心避开了她背上的伤。
“也不知小心点。”
柳长妤又被责备了。
“不小心,也无碍。”
可她却一点也未恼怒,只咯咯轻笑着双臂紧紧搂上了秦越的脖子,她将头凑过去,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胸膛上。
她就知道,这人一定会接住自己的。
秦越搂紧了她,胸膛却一起一伏,“你还笑。”
柳长妤笑得更欢,她可不会怕他,“你不就坐在旁边嘛,我小心不小心有何关系。”
之前这人不还自责没护着她吗?柳长妤此举便是想告诉他,只要是他在她身边,她都从来不会害怕自己会出事。
秦越会看着自己出事吗?他是绝对不会的。
眼前这人满心在乎着他,柳长妤甜滋滋的想。双手又将秦越的脖子搂紧了些,反正现在四下无人,秦越就在她跟前,不抱白不抱了。
靠入他怀,那滋味比得一喜事来得都要好。
“长妤,你身上还有伤。”
秦越想把她手拿下来,又怕自己用力大伤到她了,只能无可奈何的叹着说道,“我说你该好好趴着,你偏不要。”
柳长妤抱怨道:“我腰都酸了,你就允我多坐片刻嘛。”
秦越有心想放她回床榻,然而柳长妤拒不松手,一副赖在他怀里的作势。她这样耍赖撒娇,秦越拿她完全无半分办法。
到最后只能轻轻搂着她,秦越脸上紧绷绷的,他神色紧张,双手环着柳长妤的腰,却又不知放哪处才好,他不想她被抱着难受,便双手置于空中,不再触碰她。
可他的不碰触,让柳长妤更为难受,她撇撇嘴抿唇道:“秦越,我腰好酸,背部也好难受,你给我揉揉吧?”
她窝在他怀中,在胸口蹭了蹭头。
秦越整张脸都红了。
他还未开口说话,便只觉得有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掌,带着他移到酸疼的地方。
当手接触到隔着薄薄一层布料的肌肤时,他手心都快热得生出汗了。
秦越不敢动弹,他手只覆在衣上,一动不动。他喊道:“长妤?”他到底该如何才好?
柳长妤趴在他胸膛上,眯起了眼,姿态如极其舒适一般,沉吟了一声,“唔?”
那样子活像是在等他,给自己揉腰呢。
秦越被她眼神打败,只得无奈认输了。他手掌缓缓用力,放轻力道按捏着那处,时而轻声问道:“力道可是会太重了?”他怕自己弄疼了她。
生怕自己再重些,柳长妤便如瓷娃娃般破碎了。
“不重,很舒服。”
柳长妤复而睁开了双眼。
她的脸侧搭在秦越的胸口,那双明媚的凤眸便就这般凝在秦越脸上。入眼的是他一张抿得紧紧的薄唇,他神态的认真,柳长妤心里忍不住偷偷大笑。
笑眼里又落进了喜悦。
柳长妤想,他真的是很紧张自己啊。
又紧张,又关心,又急切地呵护着她。
这样密密麻麻传来的情感,柳长妤乐得都快找不清南北了。
此时此刻她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背部的疼痛,满心都想着念着还又抱着眼前的人,于她而言,最好的疗养莫过于如此了。
秦越就着这么一个动作僵持了许久,他力道把握的极好,他的大手源源不断地传递来热源,温暖了柳长妤的身子。
在他怀里的柳长妤禁不住惬意地放柔了身子。
“长妤?”
“嗯?”柳长妤眨了眨自己的眼眸,却见眼前秦越的双眼愈发深沉。
那愈渐黑暗的目光,让她感觉有点不妙。
就听秦越问道:“你不是背疼?我给你揉揉。”说着,那只大手已上游走到她的背部。
“背部,还好。”
柳长妤话音未完,秦越已用举动回应了她,“疼得话不必勉强自己忍着。”他已用力圈着柳长妤扑向自己,她柔软的背展露在秦越的眼前,他眼眸里染上暗色。
那只手顺着柳长妤的脊柱,轻而慢的上游到她的肩胛,那感觉令人酥麻又颤栗。
只隔着薄薄一层衣料,秦越手心所散出的热气,柳长妤只觉得背上的汗毛全起来了。
再怎么舒服,她都不要来了。
柳长妤推着他拒绝道:“没事了。秦越,真的无碍了,已经不必再揉了。”
她心底执意认为,秦越并非要安慰她,而是另有所图呢。
然而秦越的大手又向下来回抚摸她的脊背,在她的两个蝴蝶骨之间游移着,柳长妤的背上瞬间窜起了一把无名火。
“秦越!”柳长妤的眉毛都竖起来了。
他再这样胡闹,她可真的是要生气了。
果然秦越的手不动了,他哑着嗓音说道:“你身上哪儿疼?我再给你揉揉。”
语气里又有股说不出的哀怨,好像在控诉柳长妤,刚刚喊疼要揉的是她,现在不让他揉的又是她一样。
“好了,好了。现在已经不疼了,你不用给我揉了。”
柳长妤连忙将他手抓住揪了回来,低头用两手为他按捏着手心。方才他给自己揉了那么久,手也该酸了。
“你揉了许久,这时手肯定都酸了。”
“不酸。”秦越似乎还愿再多为她揉揉。
这话得了柳长妤恶狠狠地一瞪眼。
秦越立刻噤声了,他便就安静坐着,无比认真地望着她动作,俨然一副听柳长妤话的模样。
柳长妤四周环顾,在这幽幽暗暗的殿内,仅她二人,突然她就笑了一声,“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偷偷摸摸的,还挺有意思的?”
可不个偷摸着碰面吗?两人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只能私底下偷偷见面以解千愁了。
“长妤,我们这并非是偷摸。”秦越皱着眉头,拧眉纠结了半晌,发觉到不对劲,便绷着脸道:“我不觉着这很有意思。”
过了半晌他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偷情”二字,干脆放弃了,“况且我们也没做何过分的事情,王爷应该不至于会……惩我……们。”
他的俊脸都快皱在了一起。
他其实是想说,王爷应该不至于惩他吧?可说了才察觉这完全很有可能发生。若是汾阳王爷知道自己私底下,瞒着他偷摸跑来见柳长妤,想必是会打断了他的腿。
秦越又偷瞄了一眼柳长妤。
她正坐在榻边,一心为他揉手,容颜在幽幽烛光中微暗,可那双凤眸却依旧明媚。
秦越顿时心里便有了念头,即使是要冒着打断腿的后果,他也要如此做。
“秦越。”
柳长妤轻笑回道:“父王是不会惩我,但他若知晓了,定是会惩你的。”
秦越沉默了,良久以后,他开口认真严肃道:“长妤,是你不给我名分的。”不怪他偷偷跑来。
柳长妤不给他名分,他没得法子,只能偷摸着来找她了。到时候如若被汾阳王爷追着打的话,柳长妤该要护着他才对。“要我给你名分?”柳长妤好生无奈,头一回听说女子给予男子名分的。她故作思考了一番,像是做了一番心理纠葛似得回道:“秦将军,你放心好了,本郡主一定努力给你
名分。”
说罢,又笑着勾了他的手指交织在了一起,似再做保证。
“唔。”秦越竟当真了的点头,应声道:“嗯。”
他就等着柳长妤给自己名分了,尽早做那名正言顺之人,堂堂正正的站于她身侧,诏告世人,柳长妤是他的。
再这之前,所有事还是偷摸着来吧。
秦越勾了勾柳长妤的小指头,却得了她笑颜如花的回握。
两个人不知不觉谈了半个时辰,长秋宫殿内是满室温馨。两人正温存着这余下的情意,便听殿外向梅声音响起,“奴婢参见太皇太后娘娘。”
柳长妤一惊,忙推着秦越焦急道:“你快走。”
竟是太皇太后来了,若是被她发现了秦越就在长秋宫内,那可如何是好?
“我走不了了。”秦越淡淡道。
柳长妤怒道:“你如何进来的,就如何离开。”这人竟还不着急的。
秦越不冷不淡的一句,可没叫柳长妤生气。偏偏他还带着可怜回道:“来时是躲了侍卫的,现在外头铁定都是人,你真要我现在走?”
他眼下一出去,可是会被太皇太后所带之人逮个正着。到时候传出郡主暂住的长秋宫内,跑出来个男子,流言蜚语还不在燕京传个天花乱坠的。
柳长妤没好气瞪他道:“那你先找一处躲起来。”说完,又去推了他一把。
外头向梅已喊声询问,“郡主,您可醒了?太皇太后娘娘想进殿探望您。”
闻言,柳长妤又去看秦越,只见他站起大步一掀,躲到了床帐之后,总归还是躲起来了。
一番心惊肉跳之后,柳长妤咳咳一声,才镇定地回道:“向梅,进来吧,本郡主已是起身了。”
太皇太后一心想见柳长妤,自回了福寿宫后,是崇安帝硬劝着休息了一个时辰。才刚一醒来,顾不上夜色已晚便赶着奔来这长秋宫了。
这不进殿也未叫向梅扶着,着急的走至柳长妤床前坐下。
“祈阳,都怪哀家,让你受了如此重的伤痛。”
太皇太后实在是太自责了。她本就对柳长妤抱有喜爱,如今柳长妤更是救了她一命,她心里五味陈杂,除却愧疚,不知说何话才好。
“太皇太后娘娘,您不必如此。在那般危急的情况下,我怎会袖手旁观呢。”
柳长妤的手被太皇太后握住了,这位年岁已薛老夫人相差无几的老人,就用那慈爱且祥和的眼端望着她。
太皇太后好一声感概,叹道:“唉,那落在祭台石阶上的珠子……幸好有祈阳你看着了。”她沉思着,又叹了口气。
若非柳长妤察觉到端倪,太皇太后如今更是没了性命了。
“娘娘,这祭台一事祈阳觉着像是有人刻意为之,您还是要多加小心呐。”
柳长妤沉沉道:“陛下眼下还未查出此事为何人所为,但那人一计不成,定还会有下一计,您……”
因太皇太后执意在福寿宫闭门不出,不见外人,上一世柳长妤从未见过太皇太后本人。她只知晓宫里有这么一位娘娘,是能插手管上宫中一切事情的。
这一世她有心想请太皇太后出福寿宫,可谁成想太皇太后一出山便遇上了这事。说起来,她也有责任。
太皇太后诚心待她,她一样视她如自己的外祖母薛老夫人一般。
“祈阳,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太皇太后微微笑道,“哀家是在看见你的那一刻,才决定要出福寿宫的。”
柳长妤疑惑不解。“你与你娘生得太像了,哀家与你娘有眼缘,只是这些年哀家对外一概不知,你娘走的早,哀家那时却未亲眼再多去看看她,”太皇太后惋惜哀伤,皆是为大薛氏的,“这都
是因哀家执意闭在福寿宫啊……”
柳长妤哽道:“娘她……人各有命,娘娘要多看开些。”她是命薄。
太皇太后又是一叹,“哀家不如祈阳你,哀家会多想开的。”
“只是娘娘,这事与今日所出之事,又有何故?”柳长妤仍不解。
“哀家一日不出福寿宫,这宫里便相安无事。”
太皇太后冷冷一笑,“所以你瞧,哀家出来的头一日,便出事了。这么多年了,她心里过不去,她一直惦记着哀家,哀家怎会不知道。”
这语气太过陡定了,柳长妤听得心惊。尤其是太皇太后提及那个“她”,便好似那人便是幕后主使似得。
“太皇太后,您知道?”
柳长妤以为自己魔怔了,竟然会有一种太皇太后其实明晰事情真相的想法,太皇太后知道是何人针对她,也知道是何人想她出事。
“好孩子,你现在可不应过多思虑,你身上的伤最重要。”
太皇太后只一笑,却并未说那人究竟是谁,她把话题又绕回了柳长妤伤势上面。
有些事情,即便是说出来了,也无任何用,不如少一人操心。
“太皇太后,祈阳伤不重,您不必太过担心。”柳长妤便笑着回道:“祈阳小时便与我父王学武,身子一向很好,这伤好的肯定快。”
“自小习武,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太皇太后眼中升起关切之意。女子习武,在太皇太后看来,比男子要吃更多的苦。
“其实不算很苦,只是偶尔得了父王的惩罚,会哇哇大哭。”柳长妤与太皇太后讲了许多自己小时候的趣事,逗得太皇太后直笑个不停。这笑声驱散了早先的不快之事,太皇太后笑眯眯的抚着柳长妤的手,心底的郁结此刻全都疏解
开来了。
“哀家早便想有个孙女,能像你这丫头一样,往后你入了宫可要常去哀家那儿坐坐。”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是喜欢柳长妤了,她早有打算,便是将祈阳郡主当作自己的孙辈,可惜太皇太后不得认柳长妤为皇孙,有些遗憾。
柳长妤笑回:“那祈阳若是不小心听睡着了,太皇太后您可莫要怪罪我。”又提了一遭诵经之事。
“不怪不怪。”
柳长妤是打着趣,太皇太后也笑着回她。
趁着太皇太后在这,柳长妤微微沉脸问道:“太皇太后,祈阳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允祈阳今日就先出宫回府?”
“出宫回府?你这丫头想胡来什么?”太皇太后板脸硬拉着她手,“你身上伤可是要静养的,哀家说何也绝不允你今日就出宫。”
“且这外头已大黑了,今日便算了。”
见不能离开宫中,柳长妤便退了一步话,又问道:“那搬去您的福寿宫呢?”
“祈阳,你不想住在长秋宫?”太皇太后算是明白柳长妤的意思了。说来说去,她是想搬出长秋宫。
柳长妤微摇头道:“娘娘,这长秋宫乃是历代皇后所住的寝宫,祈阳不过一介异性郡主,何能何德居住此宫,还请太皇太后允祈阳搬去福寿宫吧。”
说罢,又拉着太皇太后的手撒娇,“祈阳也好多陪陪您。”
“可这是皇上下的命令……”太皇太后被说动了,可仍有些犹豫之情。
柳长妤又道:“皇上定会理解明白的,太皇太后您说呢?”
她就不信了,即便魏源当真要许她后位,在这一切皆未定下来之前,他有凭何理由执意强留一介郡主在长秋宫内呢?
“好,此事哀家答应了,你只管先安歇着,哀家去与皇上一说。”
太皇太后见柳长妤哀求,点头又作道:“祈阳,往后你若是有事,与哀家说,不论好的坏的哀家都会尽可能满足你。”
得了太皇太后这么一句保证,柳长妤满心感激。有太皇太后站在她这一边,她不信魏源还能强人所难。
待太皇太后走后,柳长妤便一个人坐在床头发呆。
“长妤,在想什么?”
听见问话,再一抬眼,柳长妤的手已经被秦越给握住了。
“我在想,太皇太后人真的很好。”
老人家见她第一面,只凭着与她娘的情分,便能待她如此。太皇太后信她没有坏心,现在更是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她何能何德。
“嗯,是很好。”
秦越眼里有一点很明确,只要是柳长妤觉着好的,一定是好。柳长妤觉着怀的,那定是坏人无疑了。
“喂,你认真点。”柳长妤翻白眼。
秦越捏了捏她手,“你与你娘一样,与太皇太后有眼缘。”
太皇太后人和善,对柳长妤又好,反正秦越是乐意见之。
“我还在想,”柳长妤露出坏笑,“你方才躲在后面的感觉如何?可有一丝害怕叫太皇太后发觉?”秦越手不动了,目光幽幽沉沉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