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周娟面色赧然道:“婶子，你也知道我现在手中没有东西可以喂孩子，我就想着向您借点米给孩子煮些粥喝，大米小米都可以。这孩子太可怜了，没摊到好时候，补充营养对她来说说是一种奢望根本就不为过。我现在没别的想法，只盼着她能不饿着就行。只是...我们现在都是一群人一起做饭吃饭，而且起的灶台我不太会生火，每次都得呛一鼻子烟，用起来既费时又不方便。我看婶子家还在用煤气灶，所以，我，我还想借一下婶子家的煤气灶用一用。”
这话周娟说的其实挺违心的，县里这些人是在吃大锅饭不错，只不过仍有些人，像周娟她一家，主要还是她婆婆的主意，觉得和别人凑在一块吃饭太亏了，拿的粮食都和别人凑到一块，到时候吃饭时抢不过她们可不就亏大了吗，所以她家现在还是自己做饭吃。
周娟觉得自己瞒着这事也不是故意的，因为以她婆婆现在的心思，就算她把女儿的粮食借回家，那老太太也不会让她浪费柴火单独给女儿生火做饭。那样的话，女儿的饭只能和她们的一块下锅。
只是，如果开锅时米粒她捞的多了，她婆婆一定不会同意。要是如此她这粮食可不又白借了。
再一个她觉得就女儿那么一丁点儿的饭量，如果用煤气灶也浪费不了多少的煤气，这个请求她说出来苏家人应该不会不答应，这么一些小损失他们不至于不舍得。
要是苏晓小知道周娟这么想一定会说，‘您真是太高看我们了’，光是借米这事她都不乐意借。
说的怪好听，是‘借’。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家就是在白给！
周娟以为大米是白菜价呢，先不提以后大米有多珍贵，单拿现在来说也是人人抢的好东西。苏晓小家里是不缺，但这也只是说和其他人家相比要多上那么一些而已。所以，真让她把大米白给别人，还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苏晓小觉得给出一斤，她的心里都在滴血，更何况，看这架势还不是给一斤就能足够的。
小米也差不多一个样，她们这儿基本上没人种谷子，可想而知给小米苏晓小同样是满心的不舍。
相比较于借粮食用煤气灶这事苏晓小倒没有那么在意了。如果煤气灶不能用了,家里还有炉子、灶台可以上阵，虽然没有煤气灶用的方便，但对于农家人来说，一点都不麻烦。
只是就算这样苏晓小也不会让周娟来家里做饭，村里根本没有什么秘密，有了周娟这个开头，一经传出去，别人一定会以为她家都是好说话的大善人呢，万一到时候一个两个的都闻风而来，那她可就要呵呵了。
这次苏晓小没抢在她妈前头说话，拿主意的事人家只关心大人的意见，她还是在后面做补充吧。
“小周啊，你说的事婶子会帮你的，还不还的搁后面再说，现在孩子最重要。那个，婶子想问一下你需要借多少粮食？一会儿我给你盛出来。”
周娟一脸喜色:“婶子，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就知道您一家都是大好人。说实在的，现在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了，真是太感动，太感激了。今天您的善心，我记在了的心底，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的。嗨，瞧我现在说的都要语无伦次了，这些客气感激的话现在不多说了，说一千道一万的，总之，您只要知道我不是那种不懂感恩不知回报的人就行了，其他的事以后自会明了。”
苏妈这头连连应是，附和着周娟的话。
“借多少粮食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大致的准头，婶子您有经验，您拿个主意，觉得多少好呢？”
让苏妈做主，她一样不清楚该借多少好，十几二十斤的周娟会不会认为给的太少了？按理说小孩子饭量少，又是她自己一个人吃，估计这些应该能吃许多顿。这个苏妈不太确定，家里没有小孩子要养，她确实估摸不清楚。
苏晓小看她妈有些犯难，就说道:“要不先借周姐十斤的大米外加五斤的小米吧，应该可以撑一阵子。”十五斤的东西给出去就给出去了，甭管怎么样，左右来说还是为了孩子，这么小确实太可怜了。只要这些东西真的只给孩子吃，也算是值得了。
苏妈笑着对周娟说:“你别嫌婶子给的东西少，我这也不太清楚小孩什么饭量，暂时先借这些试一试，真要是吃完了不够，你可以再来找婶子借。光吃米啊之类的还是太单调了，一会儿走的时候你再各拿五斤的玉米面和地瓜粉给孩子熬糊糊喝。”
周娟神色有些不自然，只不过这种情绪一闪而过，苏晓小她们并没注意到。
周娟一脸的感激:“不嫌少，怎么会嫌少呢。婶子能帮忙，我就已经非常的感谢了，哪还会那么不知足。给的这些东西已经够多了，真的。”连着点头表示自己没在说谎。
看她真诚客气中又带着几分拘谨不好意思，整个人好似都在极力隐藏心中的惶恐不安，想到她自己一个女人没娘家可靠，丈夫不疼，公婆不亲的，苏妈更加觉得周娟这人真是太可怜了，问她:“小周你那儿有糖吗？要不一会你再带些白糖回去，小娃儿都喜欢吃甜的。”
周娟又是一连的道谢。
看此时气氛良好，苏晓小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突然发现她怎么有种自己是一个大恶人的奇妙感觉呢。
干咳一声，苏晓小开口:“那个...周姐啊，我知道你现在有难处，借的这些东西你别有压力，我估计我妈心里打心底是没想让你还这些粮食的，对吧，妈？”苏妈搞不清楚苏晓小弄的是哪一出，只得哎了一声。
没等周娟反应过来，她又接着道:“咱们相处几天了，啥脾性的都清楚，周姐你人好，善良，咱们也有交情，按理说这些东西就是白送给你我们家里人都不会有意见，对你的人品我们是大大放心。只是这村子里又不是只有咱们两户，您说非亲非故的，让人一看我们这么帮你，止不住有哪些心眼不正的也想着过来我家打秋风，虽然给不给在我们自己，但是这样一来指不定就会把人给得罪了，你说是吧周姐？”
周娟有些慌乱，“晓小，婶子，我不会和别人瞎多嘴的，你们得信我啊！”
“小周你别急，晓小她不是这个意思。”
情绪真的太敏感了，苏晓小放缓语气安抚她，“要是不信你，我们能借你东西吗，周姐你别想太多，我这真没别的意思。我是说这事并不是你不传别人就不会知道了。东西拿回去，你家人得问你原因吧，和你住在同一房间的人也会好奇吧...”
“不用把东西带回去，既然还得用煤气灶做饭，东西就没必要带走了。”
苏晓小心中悄声嘀咕，那可不行，这不是给自家招来一个更大的麻烦吗。在她家做饭？先不说小孩子吃几顿饭，看周娟家的情况这一日三顿小孩得按点吃吧，到时候和她家碰在一起，你说做饭的事两家谁先做，指定是先可着对方啊，总不能让小孩饿的哇哇叫吧！
还有，别看她家现在吃不了肉，但是每天锅里都能见到青菜的，听说现在县里来的这些人吃咸菜酱菜下饭的都属于条件好的，有许多人连个咸菜渣子都见不到，每天只能干啃馒头硬塞下去。两家一对比，周娟看见后，时间久了她的心里不得不平衡啊！太显眼太容易招人惦记记恨了！外人面前还是要低调！所以更不能让人到家里来了。
除此之外，苏晓小还能举出许许多多个理由，比如说她家吃饭的时候有外人在一定会礼貌的客气一下，要是周娟不懂得拒绝，那事情可就大发了，以后还该不该问？又或者人家一开始是拒绝了，但是过个两三次就顺势而下了，那可怎么办？甚至是周娟经常到她家做饭，会不会慢慢的发觉过来把她自己的饭一块做了会更方便...天哪，苏晓小觉得她一把人想坏，她的脑洞就越来越停不下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源头上把她担忧的事给解除了。
“周姐这个问题一会儿再说，总之，我刚才什么意思呢，就是借东西的事别人就算知道了，也清楚这是走的有借有还没得商量的硬路子。不至于让人觉得我家烂好心，是个人都可以动歪脑筋过来蹭好处。所以周姐你还东西的事不能隔的时间太长，要不然都以为可以拖欠很久，一定会有人抓住这个空子借此起别的心思，到时候万一他们回了县城我们可上哪儿去要债啊。”
周娟暗暗着急，刚才话里话外不是还说白给的吗，现在这些话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对自己说一定要沉住气，看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周姐，你的事我们都清楚，我们不会给你火上浇油让你还粮食的，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只不过短时间内这确实不太可能实现。知道你人实诚，不让你还你心里会过意不去，正巧过几天家里开始整地种下一季的粮食了，周姐你还有孩子要看走不开，不过到那时你可以让你老公过来帮一下忙。帮着收拾好并且种两块地就行，加起来应该就两亩左右，估计就是会热点，费不了大事。不是让他自己单独收拾，还有我们跟着一块干呢。”
“这...”周娟一脸难色，“你们也知道他现在不看重小丫头，谁知道我说了后他自己会不会过来呀！再一个，知道这些粮食是干活赚来的，只怕老太太又要把东西收走了不给孩子吃。”
苏妈很是气愤，“不向他娘要东西，这自己赚的总可以了吧。如果这都不管不顾，那可真不是人了。”
苏晓小道:“周姐，之前听你话的意思，你老公是因为觉得孩子养不大，所以才对她没那么关心。其实第一天你带孩子过来的时候，我看他也挺着急的，还没彻底沦落到十恶不赦的地步。这事你和他说他应该不至于那么没分寸，毕竟对你们来说并不亏。”
“至于你婆婆，”想起这号人物苏晓小也是笑了，“那更不是问题了，要是她有别的想法，你告诉她，我家的地并不需要别人帮忙。这种粮食和收粮食可不一样，相信这种情况下我们村的村民都是宁愿自己累点，也不敢把种粮食的活交给五谷不分的外人来种。之所以我家这样，主要还是看在小娃儿的面子上。这便宜可不是谁想占就能占的。另外...”苏晓小突然停顿了一下。
什么？？
周娟看苏晓小的表情好似在似笑非笑，怀疑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看了一下还是如此，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舒服，好像自己受到嘲讽一样。
“之前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但是如果这次周姐你手上的东西你婆婆开口就能要走，我想，那这以后我们也帮不了你了。”
此时苏晓小已经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容，但是周娟仍觉得心里凉的慌，有些不知所措的喃喃解释，“他们如果硬要抢的话，我能怎么办呢！东西孩子都在他们手上，真要是闹到个不可开胶的地步，我真是什么都没有了。婚姻不同儿戏，哪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太理所当然了。”
苏晓小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补充道:“周姐你老公要是不来没关系，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到时候你可以把孩子放在家里，或者是带过来让我妈给你看着，我看小孩这几天在我家待的挺好的，我妈有经验让她看着你就放心吧。这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可不是瞎喊的，他不来，大不了你跟着我们一块去呗！你看看我种地也不是行家，到时候咱们俩一块进步。”
周娟猜不透她的心思，盯着她的眼睛想从她那黑漆漆的瞳仁里看出些什么。
这话究竟是真还是假？小丫头片子没教养，真是什么都敢说！
村里邻里之间帮忙就算想着让人还过来，也从来没有说的这么明显。大家都是客气一下心里明白就行，哪有计较的这么仔细的，更别提当着面一一算清楚了......
眼看着气氛又要被苏晓小给带跑偏了，苏妈赶紧过来解救，“你这孩子净会开玩笑，看把你周姐惊到了吧！”说着笑斥了苏晓小一句，“小周啊，晓小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就是和你闹着玩呢，哪还真能和你那么斤斤计较啊。这点小忙帮就帮了，你那边真要是有困难，婶子不会强求你回报的。”
苏妈给苏晓小使了个眼色，她收到后笑着说，“周姐，你别介意啊，我这人性子里藏不住话，这不是想着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咱们...咳，其实一开始把事情说的明明白白也没啥不好，总比之后因这事扯出麻烦，坏了情分的好。为什么‘借还’必须明了之前也解释过了，周姐你理解对吧？没事，实在不行咱们大不了就做做样子。真要是这样的话周姐你可得保密啊！”
苏晓小缓了语气，反正她的目的并不是指望周娟会把这次的好意还过来，这原本就不在她的计划内，她的其中一个打算不过是想让周娟看到她的态度而已。
听到苏晓小说的最后一句话，周娟长舒一口气后，心里就是止不住的高兴。好在她很懂得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婶子，晓小，你们真是太照顾我了，这事对咱们都好，我哪会介意呀！就像晓小说的似的，咱们敞开了天窗直接说亮话就行，大家都是懂理的人，不像那些不通世故的，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刚才我也想好了，要是王强真不过来，又何必指望他不是，我自己一样能行呢。”
苏晓小起身开心说道:“妈，你看你想得太多了不是，年轻一辈的谁说话不是直来直往的，哪有那么玻璃心啊！妈，这事我去和爸他们说一下。周姐，你先在这儿等会，我顺便给你把东西拿过来。”
没管周娟欲言又止的眼神，苏晓小悄声给她妈耳语了几句立马撤了。反正有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她根本就不用担心她妈会被周娟的三言两语再次给说动。
不让周娟来家里做饭，这事没得商量。
刚才她给苏妈究竟说了什么话？
嘿嘿，苏晓小暗自得意。她就是提了一下周娟和他哥年龄差不多大，一直来她家串门，还基本上都是独自过来，这让人注意到了像什么事啊？时间长了村里绝对会有不长眼的瞎传一些流言蜚语。
这种污蔑苏妈怎么可能让它发生？
所以这下不管周娟怎么诉说自己可怜，苏晓小很肯定，她妈耳根子一定再也不会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