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绝地反击2
漕湖监狱亲情会见室内,父子二人的对话仍在继续。正当葛史炜说出那句“邓警官不是自杀的”,惊得梁剑一个箭步蹿回来,追问父亲究竟知道些什么时……
同一时间在中环南路世贸中心大厦的顶楼空中花园,冯志远内心也是无比的震惊。
被警方追捕的嫌犯,被他发现并且追逐到楼顶后的陈星,就在刚刚,跳楼自尽了?!
走投无路,最终被追逼得跳楼一死了之么?
站在原地,骇然震愣了片刻,被顶楼的凉风一吹,冯志远打了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疾步冲过去,冲到顶楼天台边缘,扶着那道栏杆,低头往下看……
三十七层的高度,往下俯瞰,地面上的行人如同蚂蚁,仅仅是站在栏杆边,他就感觉血液逆流到脑门,心窝里打哆嗦,脚底心发麻,有恐高症的压根不敢往下看。
使劲抓牢栏杆扶手,凝眸往下看,试图看清陈星坠楼后、粉身碎骨的惨烈场面,可是很奇怪,地面上行人畅行无阻,没有惊叫声、没有围观的人潮,大厦前门、街面上,一切如常!
冯志远反倒感觉很不正常!
他没有看到楼下惊惶尖叫的纷乱场面,没有看到地面醒目的血渍,没有看到陈星的尸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亲眼看着陈星从顶楼跳下去,但此时往楼下看,怎么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奇了个怪!”世贸中心大厦外墙,没有广告牌、没有横幅彩带、没有露台或者挡雨棚,没有任何的阻碍物,就这样跳下去,应该直坠地面,可是地面上没有跳楼坠亡的人。
冯志远运足目力,往楼下俯瞰,反复观察确认后,他惊心地发现:陈星,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从顶楼跳下去后,凭空消失?
魔术师大变活人还得靠道具、障眼法,陈星这一消失,却比魔术秀还玄乎!
冯志远蹲下来,用手摸摸地面,往外探摸到最边缘的地方,没有牵引绳,无法借力荡秋千一样从第三十七层的顶楼跳到第三十六层窗户内的房间。
魔术师没有道具,还能变魔术吗?
冯志远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陈星是怎么做到跳楼后凭空消失的?
“真邪门了!”那小子有古怪!
冯志远站了起来,准备下楼去一探究竟,拿定了主意要是找不到人,就去大厦保安室,调取监控看看,活生生的人,总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岂料,他才刚一转身,抬眼就看到一道身影,刚刚那道身影就悄然站在他背后,闷声不响,如同鬼魅幽灵,转身时猛一下看到,吓得他“啊”的失声惊叫。
“你在找我吗?”
方才明明从顶楼天台边缘跳下去了的人,此刻竟又出现在顶楼天台,就站在冯志远的背后,直到他转过身来,一直悄然站着的陈星,才幽幽开口,表情诡异,冷漠之中偏透着一丝冷笑,看起来相当邪魅,宛如恶魔降临,轻悄悄地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地,逼向冯志远!
“你、你你你……”
冯志远吓得不轻,见鬼似的瞪圆了眼,看着表情诡异的陈星一步步逼近,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这种灵异的感觉,让他害怕,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他胆怯了几分,在对方步步逼近时,下意识的退却,想要躲避危险,于是往后退。
陈星逼近一步,冯志远就往后退却一步,追逐与逃亡,猎人与猎物,角色位置似乎完全颠倒了!
“你、你想干什么?”冯志远退着退着,忽然感觉不对劲,退了好几步了,理应撞上后面那道栏杆才对,但他感觉身后似是空无一物,匆促地回头一看,不禁惊呆:没有了!楼顶天台边缘的防护栏杆竟然也会凭空消失?!
“冯大少爷,你往下仔细看,看是谁在下面等你?”
陈星的声音,比鬼魅更飘忽更幽冷,听得人心头发憷。
已经退到楼顶边缘的冯志远,下意识地往消失了栏杆后、毫无遮挡的楼层下方,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吓得他魂飞魄散:“老老老老田?!冯冯冯冯伯?!”
天台边缘下方,猛地探出两双手,抓攀上来,冯志远惊骇无比地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司机老田与冯伯,竟然从天台边缘冒出头来,他们的脸上糊满血浆,血淋淋的,极其可怖似冤死鬼一般,含恨而无法瞑目的眼睛,就那样死死瞪住了冯志远,并且伸出手,抓住了他的双脚。
“鬼、有鬼啊啊啊——”被陈星逼到楼顶边缘的冯家大少,快要吓疯了,挥舞两手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抓住自己脚腕的“鬼手”,在司机老田与冯伯用力死拽下,冯志远再难站稳双脚,凄厉的惨叫声中,从顶楼天台的边缘,坠了下去……
陈星走到他原先站着的位置,低头,表情极其冷漠的,看着冯大少惨叫着飞速下坠!
他就那样冷冷的看着。
剥开秀气腼腆、眼眸纯澈、笑容无害如天使的一重人格伪装,彻底释放心中的恶魔,一直被深深隐藏的另一重人格,让陈星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冷漠、孤僻,不信任任何人,警惕心极强,遵从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重暗黑心里的驱使下,他要开始吞噬!
吞噬掉冯志远的自主意识!
.
空中飞速下坠。
冯志远感觉自己似乎坠入了无底的深渊,风声灌入耳内,仰着脸,他竟能越发清晰地看到顶楼天台边缘站着的陈星,能感觉到陈星注视在他身上的两道冷冷目光。
仿佛被恶魔森冷诡异的眼神盯住,冯志远内心的恐惧无可言喻,惨叫着往下直坠,却似乎总也落不到地面。
一直坠、一直坠……
像是能坠落到地狱深处!
眼前光线已渐渐变暗,他绝望地闭上双眼。
闭眼等待躯体狠砸地面,而后就像摔烂的西瓜一样,四分五裂的,迸溅出猩红液体,死亡,会在那一刻降临!
但,当他闭上双眼时,越发清晰地感觉到:双脚脚腕似乎仍被“鬼手”抓着。
猛地睁开眼,头下脚上直坠的他,骇然看到自己的双脚脚踝竟被牵引绳缚住。
绑在踝部的橡皮条很长,空中自由落体的他,没能狠砸到地面上,而是被足踝捆绑的那根橡皮条牵拉、绷紧,吊向半空。
与蹦极不同的是,牵拉住他的那条绳索,没能让他下坠后又往上飞起,就那样直直吊挂在半空,宛如塔罗牌里的The.Hanged.Man。
倒吊人,意味着必须顺从环境,静静等待命运的安排,代表一段反省的时光,受到约束拼命想逃,时机却未到,必须忍耐。
这是一张代表投降的牌,挣扎已是徒劳无功,必须顺从。
而逆位的倒吊人,代表着厄运的降临,处于劣势,任性的利己主义者正受到惩罚!
“救、救命——!!”
倒吊在半空,冯志远破开嗓子大喊救命,不敢挣扎,深怕一不小心扯断了绑缚在足踝的牵引绳,而后坠到地面粉身碎骨。
“冯大少!请你告诉我,那晚你打电话通知冯伯来警局接我之后,你又做了什么?”
陈星分明站在楼顶天台边缘,但他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十分清晰地传入冯志远的耳朵里。
“你、你这个疯子!杀人魔!快拉我上去!拉我上去——”冯志远死活不肯说那晚的事,吊在半空嚎,大声叫喊着,试图吸引商厦里的人、以及路上行人的注意,喊人来救自己。
喊了老半天,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四周静悄悄的,眼前光线昏暗,看不到天空,听不到大马路上车辆行人嘈杂的声音。
抬头往上看,中午时分,天空竟然比黑夜还黑,低头往下看,中环南路的路面诡异地消失了,底下是个黑乎乎的无底洞。
“鬼!有鬼啊啊啊——”冯志远尖叫起来,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置身鬼蜮一般,周遭沉闷寂静,除了他惊恐的尖叫,只剩陈星一人,与他遥遥相对。
这个异度空间,再无其他人的存在。
“还不肯说吗?”站在顶楼的陈星,居高临下,仿佛万物的主宰,轻易操控着这个空间里的一切,变幻出极其灵异的场面。
“我在哪儿?这是怎么回事?”
冯志远头晕目眩,感觉眼前的景致在不停地变幻。
世贸中心大厦变了模样,忽而变成了矗立在黑暗中的一座钟楼,他被倒吊在巨型钟表下方,随着牵引绳的左右牵拉,头下脚上的他,左右大幅度摇摆,像个钟摆,倒吊在半空不停地摆动。
“你在自己的意识空间,在记忆的时间轨道上。”
第七感,是对时间的灵敏感觉,是人们心理上的时间感。陈星让他进入了第七感,催眠般低幽缥缈的声音,引导、诱惑着冯志远,将思维意识追溯到记忆时空里。
“带我去看,埋藏在你记忆里的,那些秘密!”
恶魔能引诱出人类心底的恐惧与欲望,冯志远骇然看到钟塔顶部巨大的圆形钟表,分秒指针正在飞快地转动,逆向转动!
时间回溯。
飞快逆转的钟面指针,忽又静止,连秒针也停顿住,停在某个时间点,吊挂着的“钟摆”终于停止摆动。
冯志远感觉踝部一松,骤然脱离了牵引绳的绑缚,倒吊在半空的他,整个人急速下坠。
“啊、啊啊啊——”
凄厉惨叫声曳过上空,整个人如同陨石坠地,猛砸下去。
下方黑乎乎的那个无底洞,宛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异兽,将半空掉下来的人,一口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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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嘀嗒——
监狱会见室内,没有窗户,听不到外面滴落的雨声,雪白墙面的挂钟,分秒转动,寂静中连秒针嘀嗒走动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冷色调的惨淡灯光,照着。
隔着那张长桌,面对面坐在椅子上的父子二人,表情各异,却都闷声不响。
许久,梁剑吁了口气,目光仍“钉”在122号囚犯的脸上,他迟疑地开口问道:“你刚刚说,是这座监狱里,男犯监区的144号犯人……是他害死了邓警官?”
“对!”面对儿子质疑的表情,葛史炜急忙解释,“我们那间牢房,统共关了三十号人,144号,那个叫孙克的,就是被你们市局刑侦大队的队长邓警官亲手给逮了的。”
“这人刚进牢里的时候,挺可怜的,老受人欺负,有一回我偷藏个馒头给他吃,他就喊了我一声‘老哥哥’,打那以后,但凡他心里头搁点事,私下只找我唠嗑……”
“他坐班房的头几年,嘴里跟我念叨最多的就是那位邓警官,背地里骂他是臭条子,敢抓他就不得好死!一说起那位邓警官,小孙咬牙切齿苦大仇深,一脑门死磕到底!”
“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赌咒,说迟早收拾了那个臭条子,可他判的也是无期徒刑,我就问啊,问他怎么收拾?人都困在监牢里,还想这些有啥用?”
一口气说到这里,葛史炜停顿了一下,看着儿子,满脸担忧。
梁剑追问:“那他当时是怎么回答你的?”
“健健,当警察不容易哪,招人记恨,不知啥时候得罪了人,被人诅咒还挖空心思琢磨怎么报复,怎么杀警察……”葛史炜心里头担忧,不禁脱口而出:“儿啊,咱能不当这警察不?万一你要是逮个人招人恨了,万一哪天被仇家背地里耍阴的来报复……”
“打住!”梁剑不耐地皱眉,“净瞎扯什么?当警察抓犯人天经地义!怕坏人报复就不当警察,那犯案的罪犯谁去抓?这世道还不得乱了?”
“我、我这不就是担心你……”
“少来这套!这么多年,没你我照样活得好好的!赶紧的,说正事!”
葛史炜无奈地叹了口气,接道:“那、那小孙当时就说,蹲在牢里,杀了人也不招怀疑,那才叫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