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小屁孩，我该拿你怎么办？
唐少杰是在晚上七点左右进的家门。
赵磊把唐糖带出去散心了，所以家里只有楚小柔一个人。
唐少杰进门的时候，楚小柔正在吃晚饭。偌大的餐桌，一荤一素一汤，看着倍觉孤单。
“柔柔，我回来了。”唐少杰见楚小柔形单影只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愧疚，连声音都软和了三分。
楚小柔却听而不闻，低头吃自己的饭，尽管食之无味茶。
“柔柔。”唐少杰放下手里的行李，走到她身后，双手扶住她的肩头。俯下身，脸贴上她的。“怎么了？生气啦？”
楚小柔不得不停下手里的筷子，道：“有什么事，能不能等我吃完饭再说。逆”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问题，声音也不高，但唐少杰就是感觉到自己被她拒在千里之外。他讪讪地松开手，开始琢磨她生气的原因。
楚小柔接着吃饭，一口一口吃得很认真。一直到吃完了一碗大米饭，她才停下来。然后收拾碗筷，端进厨房去清洗。进进出出间，都视唐少杰如无物。
唐少杰几次想跟她说话，可是对上她没有表情的脸，他又把话吞了回去。
终于，楚小柔忙完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在唐少杰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柔柔，对不起，我也想早点回来，可是列车晚点，我也没有办法。”撒谎多了，渐渐就能面不改色了，唐少杰就是这样。只不过一个谎言要无数个谎言来支持，所以对那些心思正直的人来说，撒谎也是个苦差事。
楚小柔低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直流。“是列车晚点了，还是你去见了什么人？”
唐少杰内心大惊失色，面上却在努力维持平静。“柔柔，你——”
他话未说完，楚小柔又开口了。“或者，你根本就没有出差？”
听到这里，唐少杰反而淡定了。原本他以为楚小柔见到了什么，如今看来她是瞎猜的。
唐少杰站起来，从刚放下的包里拿出了几张发票，高铁票，出差城市的出租车发票，住宿发票……全都拿出来，摆在楚小柔面前。
“柔柔，你看看这些发票，我真的没骗你。”
楚小柔却一眼也不瞅那些发票，她知道现在的高科技支持下，作假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只要我肯给钱，不到一天我就能拿到这些发票，它们算什么证据？唐少杰，为什么你就是没有胆子承认你去见她了？你要是直接告诉我你想跟她在一起，想跟我离婚，我反倒要给你点个赞。可你偏偏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倒叫人看不起你。”
“柔柔，我真的没有，我——”
“老公，”楚小柔突然娇滴滴地喊了一声。
唐少杰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但马上被她接下来的话打了个面容失色。
“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吧？”女人娇滴滴的声音。
“不用了。我在火车上吃了东西，现在还不饿。”刻意压低的声音，模仿男人的低沉。
楚小柔看着他不复平静的脸面，冷笑道：“后面的还要我表演下去吗？”
“你——你派人跟踪我？”唐少杰从惊慌迅速地过度到愤怒。
楚小柔被他不加遮掩的恼羞成怒扎得心头直流血，疼得眼泪都忍不住，却仍惨淡地笑着。“唐少杰，你真的很可笑，你知道吗？我如果会派人跟踪你，还会到今天才认清你的真面目吗？真是那样，我早就冲上门去跟你的狐狸精拼个你死我活了。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们的对话，是吗？”
楚小柔拿起手机，放出那段录音。她当时按错键了，结果机缘巧合录了下来。
唐少杰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因为他很小心，每次都会确认已经切断通话。可这段录音很明显是真的，而且刚发生不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韩毓婷在搞鬼。“你……”
楚小柔不再看他，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缓缓地坐回去。一时之间，什么也不想说，因为心里太疼了。
唐少杰也被这个事实给刺激得半天缓不过来。韩毓婷可以在这件事上搞鬼，她在别的地方兴许也有问题。很有可能，他被人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
窒息的沉默。
良久之后，楚小柔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啞着嗓音说：“唐少杰，我们是真的走到头了。”
走到这个地步，她依然无法说出“离婚”两个字。二十多年的感情啊，怎舍得就这么割断了。可舍不得又如何？再也回不去，也走不下去了啊……
“不，柔柔，我——”
“唐少杰，别说你从来没想过……离婚，你那么做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何必再欺骗我又欺骗你自己？何必呢？”
唐少杰张嘴，却又合上。这个时候他说什么，她恐怕都听不进去。
楚小柔闭上眼睛，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如雨，哭的呼吸都困难。
唐少杰伸手想抱她，却让她躲开了，仿佛他是病毒。他心里突然觉得很悲哀，他们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
过了好一会儿，楚小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抹去眼泪，连着吸了几次鼻子，又露出叫人心酸的苦笑。
“我们还是……”
“柔柔，别冲动。”唐少杰慌了。
楚小柔见他挽留，反而被推着走了一步。“唐少杰，我们离婚吧。离了婚，你可以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们的儿子也不会是个私生子了。唐糖肯定跟着我，这个没得商量。至于财产，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吧，我也不多要你的。”
说完，她直接进了唐糖的卧室，把门反锁了。身子贴着房门，咬着嘴唇哭得肝肠寸断。
她一生流离，是唐少杰给了他一个停口的港湾。在她心里，唐少杰是她最重要的人，比唐糖都重。可惜，她不得不忍痛割舍。以后该何去何从，她全然迷茫。
………
唐糖又去第一消防中队找韩非常了。只不过，她依然无法进去。即便她知道韩非常就在里面，她也见不着他。
唐糖知道，他这样绝情也是为她好，怕她妈妈伤心难过，怕她们母女离心。可在心底深处，她还是有点怨恨他，怨他的无情。
云季贤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那个失魂落魄的女孩子两眼。她认得她，她就是韩非常不顾一切冲进火场救出来的女孩子，听说她还当众对韩非常表白。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云季贤有点同情她，却不会帮她。
没有多做停留，云季贤走进了闸门。
唐糖听到动静，猛然抬起头来。看到的就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走进消防队。她马上跑到门卫那，追问：“为什么她可以进去？”
“她是这里的医生。”
唐糖张了张嘴，想跟保安再说几句好话，可是最后又咽了回去，默默退回原来的角落。
在不远处的拐角，赵磊静静地在车子里坐着。唐糖让他先回去，他却根本不敢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只是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失魂落魄、苦苦等待，他的心可不好受。
云季贤进去之后，从别人嘴里得知，韩非常在训练场。没有犹豫，她就走了过去。
果然，韩非常坐在那抽烟。看样子已经在这坐了很久了，都快成石像了。
“韩队长，我能在这里坐下吗？”云季贤小声地问。
韩非常瞅了她一样，没吭声。拒绝的意思，摆得很明白。
云季贤犹豫了一下，厚着脸皮坐下来。当然，她没敢坐得离他太近。但是嗅着他身上阳刚的体味，她悄然红了脸，乱了心跳。
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更重要的是，她害怕惹他生气，然后他转身就走了。
韩非常则全然当她不存在，自顾自抽自己的烟。
全消防队都知道，韩非常对云季贤从来没有好脸色。这也是所有人都想不通的地方。他一向一视同仁，为什么要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如此冷酷。
对此，韩非常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总之见了云季贤，要么面无表情不理人，要么就说话带刺儿，反正就是不让人好过。而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气息——离我远点！
尽管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但云季贤还是很喜欢这样坐在他旁边，能看到他，听到他的呼吸。唯一的不好的，是她知道他在为门外那个女孩子不停地抽烟。他们没有在一起，但是他喜欢她吧？
又过了一会儿，云季贤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这几天好像心情不好，是因为门外等着的那个女孩子吧？我听说，她叫唐糖。她——”
后面的话，云季贤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韩非常揪住了她的衣领子，差点儿将她提拎起来。
“我知道你家里有钱，所以你想来这里就来这里。但是我奉劝你，手别伸得太长，否则别怪我剁了它。”
韩非常的语气真的就像是带着寒气的刀锋划过来，叫云季贤止不住的一个激战。
作为云家的掌上明珠，她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没有人敢欺负于她，韩非常是第一个。她虽然不掺和云家的家业，但也见识过一些凶神恶煞的人，可是让她感觉到如此恐惧的，韩非常也是第一个。
“韩队长，我——啊——”
韩非常直接松开手，让她就那么跌坐在地上，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云季贤难堪得眼里一下子就蓄满了泪水，视线模糊里，他毫不停留地大步走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
咬住嘴唇，忍住眼泪，云季贤站起来，很快又走出了消防队。
唐糖依然在门外守着，似乎一直要等到韩非常出来为止。
云季贤本来不想理会，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韩非常刺激到了，她忍不住走过去。“你在等韩非常吧？”
听到“韩非常”三个字，唐糖反射性地猛然抬头，结果把脖子给抻到了，她也顾不上。“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会见你的。他就在里面，但是不愿意见你。实话说，你守在这里也没用。他就住在宿舍里，吃住都在里面，没有救援行动，他可以一直不出来。就算有救援行动，他坐在消防车上，你也见不着他。所以，别白费力气了。”
云季贤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尖酸刻薄，让人听了也不觉得她怀有什么目的。
唐糖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于是她勉强笑了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他会出来见我的。他会的。”
话说完，她又蹲回原来的地方。
云季贤看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了。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已经到了晚上十点了。
唐糖依然不肯离去。她虽然穿得厚实，可是这天儿实在太冷，她的感冒还没好呢，再这么下去恐怕又得病情加重了。
赵磊坐在车子里急得不行。他不停地拨打韩非常的号码，可他就是不肯接。他短信也发了几回，也是石沉大海。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唐糖还在那蹲着，赵磊恨不得把韩非常给毒打一顿。
“糖糖的感冒还没好，她已经在这里蹲了三个多小时了，再这么下去，没准又会高烧不退！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又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这一次倒是有回应了，韩非常回了电话。
“我说你——”
“把她带回去。既然你喜欢她，就不要让她再出现在我面前。”
“等一下！我要是能把她带回去，我还用得着求你吗？你怎么就那么狠的心？眼睁睁地看着她带病在这里吹冷风，你也不会心疼一下吗？你躲着算什么？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
“说不清楚。”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说不清楚？如果你还是个男人，你马上出来跟她说清楚！”
赵磊先挂了电话。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韩非常真的出来了。
他站在门边，看着那个蹲在角落里画圈圈的女孩儿，有那么一霎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她。甭管它什么恩怨纠缠，他只想让她变回原来那个天真烂漫、活泼古怪的小姑娘。
可最终，他只是迈着缓慢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她。面上是刻意摆出来的冷淡，甚至绝情。
也许是失望了很多回了，所以这一次听到动静，唐糖也没有抬起头来。她大概以为，自己真的等不到他了。她守在这里，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大概是想呆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吧。
“唐糖，回去吧。”
这个声音，即便是在神智迷糊的情况下，唐糖依然能一下子听出来。她像是被电了一下，浑身一震，然后猛地站起来。
可下一秒，她就软软地跌向地面。因为她蹲得太久，两腿早已经麻木，甚至头晕眼花。
韩非常无法像对云季贤那样对待她，没多想就把唐糖给接住了。
唐糖这次感冒很严重，又在这里吹了几个小时，现在整个人都已经有些糊涂了。她唯一记得的就是紧紧地抓住韩非常的衣襟，靠在他怀里的那一刻，眼泪也掉了下来。“大叔，你终于肯见我了……”
韩非常发现唐糖浑身都是软软的，好像没有骨头一样。他再低下头去看，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小屁孩？小屁孩？”
回应他的，只有唐糖脸上的泪，和那分明不正常的体温。
韩非常心如刀割，急忙一把将她抱起来，冲出马路边上拦车。
赵磊发现不对劲，赶紧把车开了过来。“她怎么了？”
“马上去医院。”
韩非常抱着唐糖坐进了后座。
赵磊这个时候也没心思跟韩非常计较，急忙把车子开到最快，朝着医院呼啸而去。
韩非常紧紧地搂着唐糖。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他恐怕会后悔一辈子。可是面对唐糖的痴缠，他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也没有办法去化解楚小柔心中的怨恨。因为他，楚小柔的人生彻底改写了，这样的恩怨怎么去化解？
也许是之前陆一凡把唐糖的高烧给退了，所以赵磊下意识的把车开往人民医院。而且巧的是，本来今天不是陆一凡值班，但是跟她要好的同事临时有事，跟她换了班。
“怎么又烧起来了？你们是怎么照顾病人的？”陆一凡一摸唐糖的体温都快能煮熟鸡蛋了，急得想骂人。
赵磊愤愤地瞪着韩非常。“现在你满意了？”
韩非常一言不发，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没了关系，他眼里只看得到唐糖。
因为物理降温要把衣服拉开，两个男人都不能进去，只能在病房外面大眼瞪小眼。其实只有赵磊在瞪着韩非常，韩非常压根没看他。
韩非常靠在门边，浑身的肌肉呈一种绷紧的状态，揣在兜里的手也握成拳头，很想一拳砸在医院雪白的墙面上。
“你跟楚姨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楚姨心地善良、性格温和，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么恨一个人。你到底做了什么狼心狗肺的事情？”
韩非常听而不闻，自然也不会回答。
那场火灾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可有些罪孽，不会因为他是个孩子就能够被原谅，尤其是那些受害至深的人。
“我知道你不会说，那些事情我也管不着，但是你不能这么伤害唐糖。她什么都没做，不该受到这样的折磨。”
韩非常终于看向他，只问了一句。“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赵磊顿时哑口无言。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你跟楚姨之间的恩怨，真的不可能化解吗？”
“如果有个人让你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你能原谅吗？”
当然不能。
赵磊愕然地瞪着韩非常。“你……”他不会是杀了楚姨的家人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到底是怎么样，韩非常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就算说了，也于事无补。
往事，不堪回首。
在陆一凡的一番努力下，唐糖的温度终于降下来一些了。她迷迷糊糊中又开始不安地扭动身子，不停地喊“大叔”。
陆一凡只好帮她把衣服拉好，走过去拉开门。“韩非常，她找你。现在你就是她的灵丹妙药，所以别说废话，给我进来。”
韩非常走进来，看到病床上那个哭着喊“大叔”的小孩儿，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走到床边，抓住她的手。“小屁孩，我在这里。”
唐糖立马用力地抓住他的手，想借着这个力道往他身上靠。
韩非常托住她的腰，将她搂在怀里。
唐糖紧紧地贴在他胸怀，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倚靠。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生怕他又跑了。
韩非常低头看着她烧迷糊了依然翘起来的嘴角，喉咙一下子就紧缩，手臂也不由自主地收紧。
小屁孩，我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