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沉香楼
沈千寻是第一次逛青楼，有句话说，不逛青楼的穿越女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穿越女，沈千寻今天也当了一把合格的穿越女，在溯雪领着她走进沉香楼那一刻开始，她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属于溯雪的世界。
沉香楼到底是官府掌管控制的青楼，不似沈千寻想象中的那般乌烟瘴气，反而充满了一种梦幻的儒雅气息，来逛青楼的，有女人也有男人，当然青楼的伶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溯雪从来都是那种万众瞩目的男子，他曾经是沉香楼的花魁，现在又成了长宁郡主的入幕之宾，更有太子为他赎身，这样的人在沉香楼其他人眼中，就是一个奇迹，是所有人追究的目标，不少新来的小倌都是溯雪的崇拜者。
沈千寻在踏入沉香楼的那一刻，反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这个地方太陌生，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来这里，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也只是偶尔和朋友去酒吧坐坐。
“溯雪……”沈千寻突然伸手抓住溯雪的衣服。
溯雪回眸看着沈千寻，嘴角浮着淡淡的浅笑，纤细的玉指从宽大的白色衣袖中伸过来，淡然中带着几分妩媚，“郡主殿下！”
沈千寻看着溯雪伸向自己的手，踟蹰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溯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牵着沈千寻的柔荑穿过人群，走向自己的屋子，这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看年纪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保养的很好，一身青衫、绾着发髻，除了一根银簪子，便是没有多余的装饰品了。
“溯雪，你回来了？”男子说这话，目光却是落在了沈千寻的身上，薄唇抿成一条线，还是能看出他在笑，“这位定是长宁郡主吧？”
“是，十三爷！”溯雪微微颔首，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即便对方没有自我介绍，但是这种特有的气场还是告诉了沈千寻，这个男人是沉香楼的执掌者，十三爷见沈千寻也在打量自己，微微鞠躬：“贱奴参见郡主殿下，郡主殿下长乐无极！”
“平身吧！”沈千寻微微颔首，却对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充满了一种好奇心，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分明藏着一个故事，也许她只是纯粹的对三十多岁的男人有一种亲切感，毕竟她的实际年纪也是三十二岁了。
有时候沈千寻又觉得，三十二岁的她来到这个时空，其实就和一个一无所知的婴儿没有区别，并不比别人聪明多少，也不是先知，这里的人都太早熟，这是一个该有的都有了、不该有的也不会存在的世界，沈千寻完全没有传说中那种附带金手指、牛逼哄哄搞发明的超能力。
溯雪没有和十三爷多说，便是带着沈千寻去了自己的专属房间，沈千寻走了两步，回眸看了一眼十三爷，十三爷见沈千寻回眸看自己，再次低眉顺眼的行礼。
“溯雪，那个十三爷，是这里的负责人吗？”
“负责人？”溯雪不是很明白这个词语，却还是能理解沈千寻的意思，为她倒了一杯酒，“除了宫里，沉香楼便是十三爷说了算。”
“你们为什么叫他十三爷？”沈千寻以为，作为老鸨级别的人，溯雪这些人应该叫他一声“爹爹”或者“公公”之类的，却没想到，溯雪称呼他“十三爷”。
“沉香楼自建成以来，他是第十三任执掌者，所以大家就自然的叫一声十三爷。”溯雪动作优雅的点燃了香炉里的熏香，漫不经心的说道，“在沉香楼有个规矩，做了执掌者，就是一辈子的执掌者，其他的小倌或许还有赎身的机会，但执掌者没有，执掌者一辈子都不能离开，到死都只能守在沉香楼，失去的是永久的自由。”
“那不是很悲哀？”沈千寻看着被子里的酒水自言自语道。
溯雪轻笑，“谈不上多悲哀，至少执掌者不用违背自己的意愿陪客人，这也是作为沉香楼的执掌者最后的权利和自由了。”溯雪抬眸看了一眼沈千寻，似是在自言自语的说着，“若非是遇到郡主殿下，其实溯雪之前已经想过了，打算接手做下一任执掌者。”
沈千寻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却是盯着杯子里的酒水发呆，“我只是心情不太好，但不是想要买醉。”
溯雪浅笑，声音里透着若即若离的蛊惑，“郡主殿下是担心溯雪趁人之危吗？郡主殿下大可放心，溯雪还没有这样的胆子，这是琼脂酿，轻易是喝不到的，溯雪只是让郡主暂时的放松一下，没有其他的想法。”
沈千寻笑了笑，也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端起酒杯，伸出舌尖舔了舔，甜甜的，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辣人，倒是和酒吧的长岛冰茶差不多了。
溯雪看着沈千寻这个小猫儿一样的动作，甚是可爱，眼神暗了暗，“郡主殿下，溯雪敬你一杯！”
“干杯！”沈千寻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溯雪的杯子，便是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入口甘甜，流入胃中的时候，感觉一股暖流涌上来，即便是不懂酒的沈千寻也忍不住的开口大赞：“好酒！”
一边称赞一边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完全是把琼脂酿当成饮料在喝，溯雪无奈的笑着，声音里透着宠溺：“十三爷若是知道，你这般奢侈的喝他的酒，定是要心疼死的。”
就在这时候，门被敲响了，进来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倌，他一进门便是扑面而来的胭脂香味，小倌手中端着一些酒菜，“郡主殿下，奴家给您送了美酒佳肴。”
娇滴滴的声音惹得沈千寻一身鸡皮疙瘩，她还是礼貌性的笑了笑，然而这个小倌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跪坐在沈千寻的面前，亲自为沈千寻倒酒，“奴家来伺候殿下！”
沈千寻看着小倌给她倒的酒水，有些犯难了，这酒味明显不是溯雪给她的那种琼脂酿，溯雪在这时候开口了：“殿下喝不得辛辣的酒，你送来的酒可以撤下去了！”
小倌的脸色白了白，却还是继续娇笑着，“原来郡主殿下不喜欢辛辣的酒，是奴家怠慢了，奴家这就去为殿下重新换一壶桂花酿，是奴家亲手酿制的，郡主殿下定是喜欢。”
“桂花酿吗？定然也是入口醇香吧……”沈千寻轻描淡写的说道。
小倌却以为沈千寻是明白了自己的暗示，欣喜的起身出去准备桂花酿了，沈千寻却对着溯雪继续说道：“我记得很久以前，我经常会去一家老字号的店，吃一碗酒酿元宵，老板总是喜欢在上面撒上桂花，那味道……有好久没有吃过了……”
溯雪眼角的余光扫过门的方向，“郡主喜欢吃桂花酿的元宵，溯雪也可以为郡主殿下做，郡主殿下休息一下，溯雪去去就回。”
“嗯！”沈千寻点头。
溯雪离开的时候，将之前小倌送进来的酒水也带出去了，随即快步走向后厨的方向，果然那小倌已经去了酒壶回来了，却不想被前来的溯雪拦下了。
小倌微微昂起小脸，他还年轻，和溯雪一样，他也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做个人尽可夫的下作娼妓。
“溯雪公子不在屋子里陪着郡主殿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莫不是惹了郡主殿下不开心，被赶出来了？”
溯雪面对小倌的挑衅，不以为然的冷笑，目光扫过他手中的酒壶，“你以为你那点心思，我就看不出来？敢对郡主的酒里下药，还真是自不量力。”
“那又如何？这里是青楼，一脚踏进来，谁还是清白的？我也不过是为自己争取一些幸福罢了！”
溯雪拎起酒壶，在手中晃了晃，“哐当”一声，酒壶落地砸碎了，下一秒便是扼住了对方的喉咙，“就凭你，也配与我争？你在找死！你真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小倌被吓到了，平日里的溯雪从来都是风淡云轻的，不与他们争抢什么，却没想到他隐藏的另一面是如此的可怕，呼吸被扼住的他只觉得很痛苦。
一根细小的银针飞过，逼迫溯雪松开手，溯雪看了一眼刺入墙壁中的银针，是梅花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在沉香楼只有一个人会用梅花针。
“十三爷……咳咳咳……救命……溯雪要杀我……”小倌惊恐不安的爬到十三爷的面前，抱住他的脚哀求着。
“滚！”十三爷只吐出这么一个字。
小倌连滚带爬的逃离现场，十三爷才抬眸看着溯雪，溯雪掸了掸衣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回去了自己的厢房，十三爷看着溯雪的后背，一个男子走到十三爷的身边，“十三爷！溯雪现在越来越放肆了……”
“无妨，他终究不是我沉香楼的人了！”十三爷漫不经心的说道，“刚才那个不懂规矩的，也该让他好好学习规矩了，否则迟早会闯祸，沉香楼的规矩不是他能破的，居然想要主动勾引客人，还在酒中下药，那可是郡主，被宫里知道了，他自是免不了死罪，沉香楼多少人都要跟着遭殃，你我首先就逃不了干系。”
“是，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溯雪回到厢房的时候，沈千寻一张笑脸红扑扑的，显然没有自控力的喝了好几杯酒了，这种琼脂酿就是这样，入口甘甜，不辛辣，却后劲十足，多少人都很难求到一杯，这小丫头却一口气喝光了一壶，这会儿酒劲儿上来了。
沈千寻目光迷离的看着溯雪，憨厚的笑着，“溯雪，你回来了，不好意思，我喝光了你的酒，真的是太好喝了……”
“没关系，郡主殿下喜欢就好！”溯雪善解人意的回答，一边倒了一杯水递给沈千寻，“郡主殿下喝点水，会好一些。”
沈千寻没有喝水，而是看着溯雪的眼睛，半天才说了一句：“溯雪，你人真好！”
溯雪垂眸，淡淡的说道：“溯雪只会对郡主殿下一人好。”
沈千寻吃吃的笑着，一只手支撑着脑袋，很不爽的控诉着：“我觉得好累，这个地方我那么陌生，我努力的想要融入其中，却还是觉得很累，尤其是南宫寒，他是我在这里第一个喜欢的人，可是你们却告诉我，我和他没有可能，就连他自己，也这样说，南宫寒……你太可恶了……我真的很讨厌他，讨厌他总是一副教训人的口吻对我说话……”
沈千寻挥舞着手，指着溯雪大声道：“沈千寻，你不许再插手这个案子了……沈千寻，你是一个女孩子，你就应该乖乖做好你的郡主……沈千寻，你不许这个不许那个……沈千寻、沈千寻、沈千寻……他从来都不懂我，我不是个孩子，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他偶尔会对我主动一些，不是每一次都是我在主动，我也会累……”
溯雪自始至终都不说话，就安静的做沈千寻的听众，许久才冒出一句话：“郡主，他不值得你这样付出……”
沈千寻抬眸看着溯雪，有些控制不住的哭了，“不值得……很久以前，我也这样对别人说过，别为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做那么多，那是女人最愚蠢的行为，我现在是不是很愚蠢？你知道吗？那天……我跪在他面前，尊称他一声摄政王殿下的时候，我这里……很痛，很难过，我觉得很委屈，但我明白，我必须那么做，我只是想让他之后稍微心疼我一点……可是他却走了，就那么走了……我做那么多算什么？最后都换不到他一点信任吗？”
溯雪缓缓的抬起手，抚摸着沈千寻的发丝，原来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求而不得的人，即便是最尊贵的郡主也一样。
“郡主殿下，你喝多了！”
沈千寻看着溯雪，“溯雪，你弹琴给我听，好不好？”
“好！”溯雪觉得只要是沈千寻的要求，他都会做到。
悠扬悦耳的琴声陶醉了楼下寻欢作乐的一干人等，然而这琴声中却夹杂着一个让人有些费解的歌声，不是十分动听，却也不难听，只是配上琴声，显得有些多余，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的歌声。
小小的一阵风呀慢慢的走过来/请你们歇歇脚呀暂时停下来
海上的浪花儿开呀我才到海边来/原来嘛你也爱浪花才到海边来
一曲欢快的《踏浪》，豪迈的唱到最后，大约也只有沈千寻一个人听得懂了，溯雪索性停止了抚琴，别人陶醉他的琴声，但他自己更喜欢听沈千寻唱歌，这大约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楼下的人会觉得沈千寻歌声破坏了溯雪美妙的琴声，但溯雪觉得，他的琴声才是扰乱沈千寻歌声的噪音。
“郡主殿下，小心……”溯雪见沈千寻兴致高涨，手舞足蹈的模样，几次差点摔倒，连忙上去扶住她，将她靠在自己的怀中，生怕她磕着碰着。
门在这时候被粗鲁的踢开了，南宫寒一脸阴霾的看着沈千寻靠在溯雪怀中手舞足蹈着，分明就是喝多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