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禁锢
在军事上,赵柽有信心击退女真的进攻,可他现在面临的问题不仅是军事上的问题,而是牵扯到了政治和道德层面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好他就会成为一个反叛者,不但得不到支持,反而将自己多年的积累毁于一旦,以致他不敢轻言出兵,因为他来到的是一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行己也恭,事上也敬’独尊儒学的时代。
儒学在发展当中,孔子已经把忠君思想凝炼成为是非难分的教条,影响了千年的历史更迭,而统治者出于维护自己的利益,采用各种手段强化这种意识,把忠君绝对化,臣必须忠,反则为逆天的意识灌输到每个人的骨子中。
严格的等级思维培养出了奴性的人格,从而使成了社会的精英阶层忠实地为最高统治者效劳的格局,这种判断是非的jingshén标准波及到民间逐步形成了一种社会文化,从而建立了中国君主集权的社会制度。
但中国君主集权制度存在着无法克服的内部硬伤,也就是说没有形成社会内部的改良机制,可以在不革命、甚至不流血的前提下,实现社会改良,中国的改革除了商鞅等早期小范围的例子,其余的几乎都失败了,而商鞅最后也不免落了个腰斩于市的下场。
在大宋也有人做出个这种改变的尝试,为了应对北宋中期出现的社会危机,神宗任用王安石进行变法,希望tongguo变法达到富国强兵的目的。然而自新法公布之日,王安石即遭遇同僚的反对。各种批评尘嚣直上,而王安石这位改革者则在罢而复用的折腾中赐爵致仕。富国强兵的目的始终也未实现!
正因为这些内部的社会改良难以进行,内部小规模矛盾不能解决。终于积少成多,一个个的小规模矛盾终于变成一个大的无法解决的社会问题,导致矛盾激化,引起社会危机,终而引起战争,最后王朝被推翻,或是因为内部矛盾陷入衰弱,从而被中原民族的死敌――游牧民族毁灭!
可这并不代表中原文明的失败,野蛮落后的文明可以在力量上征服先进文明。但是他们永远不能在jingshén上控制先进文明。于是,在两大文明交汇后,相对较为先进的中原农耕文明一步步同化着游牧文明,最终难分彼此都建立了传统的封建君主集权制的王朝。
然后一切从头开始,周而复始的再来一个循环…
赵柽努力着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大宋朝的命运,为此他上得庙堂,下得田间,理顺中间各样关系。强硬与妥协并济,以求解决诸多的问题。
在襄邑为了庄子的发展,为了打下自己的根基,赚取第一桶金。他改变了当地的贫穷面貌,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赢得了他们的爱戴。建立了一支新型军队可那时他才六岁。他为了大宋朝的长治久安,不惜以身涉险。奉旨安抚江南,惩治贪官污吏。以图改变大宋官场上的陋习。
为了能够使大宋有能力对抗女真人,可谓费尽了心思,不惜撒泼耍赖,自污其名,将自己送到了西北这贫寒之地。到了河东他整军备武,两次出击西夏,为大宋收复了千里之地,训练出一支可横扫西北的近代军队。为了给大宋争得了战略空间,他又不惜冒着叛国的风险在辽国培育建立一个傀儡政权,以图对抗女真人,给大宋一个改变发展的机会。
但是事到临头时他猛然发现自己虽然富可敌国,战无不胜,但是却依然无法摆脱这种集权制度和传统思想上的禁锢,自己在它的面前一败涂地。江南随着他的离开只给他留下了一个‘青天’的美誉,贪官污吏一样四处横行,官场还是黑不见天日。
自己在河东苦心经营多年,可只是一道圣旨他就得乖乖离开,解散自己缔造的这支铁军,女真人一样打了进来,百姓同样惨遭铁蹄蹂躏。世界并未因为他而做出改变,历史的车轮将他的努力碾得支离破碎,而他的努力不过就是在历史的长河中冒的几个泡泡,这些让赵柽无比沮丧…
可牢骚归牢骚,太阳不会因为你的不满而不再升起落下,女真人也不会因为你而停止南下的脚步,赵柽知道大宋灭亡的日子不远了,自己还得继续奋斗!
杨时和周行己都曾追随‘二程’两位大儒学习多年,得名师传授,沉浸在儒家典籍多年,乃是当世的名家,学术界的领头羊,儒家重要学派的奠基人,称得上这个时代的弄潮儿,赵柽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指教,寻求一条中间路线,所以他借夜宴之名将两位府中的高参请了过来讨教。
“王爷报国之心可昭日月,领兵勤王也是行的忠孝之大义,但是无皇命而擅动则是大忌,依老夫所见王爷应再次上表请旨,陛下虽是初掌国事,可也是圣明之人,定会明白王爷的一片赤诚之心!”杨时对王爷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否则也不会追随他。
“龟山先生此言有理,可现在朝中还有奸佞,只怕他们行小人之事蒙蔽圣听,如王爷频频上书,反而曲解王爷的报国之心!”周行己对杨时的说法还是有保留意见。
“诶,恭叔过虑了!”杨时摆摆手道,“圣上已下旨开明言路,诏贤明之士上言,即使有奸佞在朝,他们怎敢违旨!”
“龟山先生,现朝中多为蔡京、王黼党羽,他们把持朝政,又与王爷有隙,怎会如实上言,这等人不除难还清平世界!”周行己入仕后做得都是些六七品的小官,在底层混迹多年,自然比杨时了解官场的黑暗,也更加痛恨这些人。
“是啊,奸人坐朝,败坏朝政,忠义之士报国无门,只望圣上能早除奸党!”杨时他当年上书弹劾结果自己弄得丢官罢职,也有些丧气了。
“既然如此,我们以‘抵外辱,清君侧’为名,出师勤王呢?”赵柽听明白了,他们两人也是没有跳出君臣两个字,说了半天也是打嘴炮没切入正题,只好自己给他们出个题目,既然你们认为奸佞在朝,咱们就去清君侧。
“这…”王爷这下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周行己想了片刻道,“虽师出有名,但是王黼等人皆是太上皇旧臣,王爷若以此出师恐会落下不孝之名!”
“此时不大妥当,王爷行的是大义,但现在金贼兵临城下,易为人曲解,认为王爷有不臣之心,意在夺位,恐有损王爷声望!”杨时说道。
“嗯,言之有理,此刻却有不妥,咱们共饮一杯!”赵柽点点头说道,他自己也意识到这节骨眼上确实会给人一种联合外敌逼宫的意味。
“这几日王爷为国事烦忧,茶饭不思,愁眉不展,让小人心疼啊!”见喜给众人满上酒,又让人端上两盘烤好的鹿肉说道。
“王爷不必烦忧,所谓乱世英雄,国难之时方显英雄本色,此刻王爷尽可安心静观风云变幻!”杨时抿了口酒笑笑说道。
“大浪淘沙,忠奸尽显,王爷乃是人中龙凤,勇武无双,忠孝之人,定有用武之地!”周行己附和道。
“两位先生拗赞,本王如何担得起英雄二字!”赵柽摆摆手道,不过他已听出两人的弦外之音。
其实一个国家的动荡另外一方面何尝不是意味着大变革,大宋作为中原之主建国百年来,已经积累了太多的包袱和矛盾,已是积重难返步履瞒珊,今天也许是痛苦的,但这种痛苦比起日后的亡国灭种又算的了什么。纵观历史,哪一次的变革不是都付出惨重的代价,现在的痛苦也许就是大宋中兴的开端。
“王爷如何看待此次金人主动议和呢?”杨时又问道。
“依本王浅见,翰离不之所以提出和议,乃是因其快速深入到我大宋腹地,看似勇猛无敌兵临城下,其实已是强弩之末。他身后中山、河间两座重镇并未陷落,而开封城坚壁厚,他们一时难以攻破,如今接到勤王的檄文,分布在河东、陕西、河北各处的西军精锐和各镇禁军都在赶来,金贼西路宗翰部又被阻于太原,翰离不担心陷入腹背受敌之地,所以才急于议和!”赵柽说道。
“那王爷以为圣上答应割让三镇给金军又是为何呢?”杨时又问道。
“圣上初登大宝,内忧外患奸佞蛊惑之下,对应失策,急于让金军退兵才出此下策!”赵柽答道。
“王爷可否想到,割让三镇必会引起群情激荡,民意沸腾!”杨时又说道。
“他们敢违旨吗?”赵柽忽然想到了点什么,眼睛一亮问道。
“圣人有云: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杨时道。
“忠孝难全,大义为先!”周行己见王爷露出迷茫之色,捋捋长须道。
“受教了!”赵柽冲二人施礼道,他们的话虽然隐晦,但是却帮着自己打开了那道禁锢自己的大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