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王老爷的噩梦
一 荀晋押着瘦子走回王家大宅。两个人刚一进门,有人见状,一溜烟就小跑着去禀报了。
当时还是半夜,荀晋押着瘦子站在院子中间,等了有一会功夫,大院里脚步声响,一群人举着火把奔出来,在院子里将二人团团围住,四下里灯火通明。
又过了一阵,王老太爷由两个丫头搀扶着,颤颤悠悠的走出来。老太爷年纪大了,不过眼神里还是一副傲慢和冷漠。
这时,一个下人模样的走过来,指着荀晋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大半夜的闯进来?”
荀晋冷笑不答,那瘦子忙道:“老爷,他跟前几天抓的那姓季的南方乞丐是一伙的!”
“哦?”王老爷眉毛微微耸动了一下,“这么说,也是南方来的?”
那瘦子道:“听口音是北方人,看样子倒也不像是个乞丐……”
王老爷傲慢的一笑,“这么说,是专门来闹事的?说吧,什么人派你来的?”
荀晋一推,将那瘦子放了开去。瘦子一怔,他只道荀晋想拿他做人质,用以要挟王老太爷,没想这么快就给放了,一时之间还真有点不大适应。
他试探着走了几步,发现荀晋果真没有再抓他的意思,这才快步走到王老爷身边谱,低声说道:“老爷,那酒窖里还有他们的人,一个女的。他们把酒窖控制了,这意思大概是想逼你放人。”
王老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少了方道:“放人,是说那个姓季的乞丐么?一个偷东西的乞丐,教训他一顿就是了,留着干嘛?放看,咱们倒还省事!”
荀晋还是不说话,那瘦子只好又躬身说道:“老爷,他们的意思,好像是不止要你放走那姓季的,还有地窖……呃,不是,还有酒窖里那一干乞丐,都得放。”
“哼!”王老爷吹了一下嘴上的胡子,“你一位你是谁?我王家的闲事你也敢管?那些乞丐都是犯了事的罪犯,关起来那是替天行道……”
那瘦子道:“老爷,他们已经知道那些乞丐,很多都是您专门从南方给抓来的……”瘦子一句话没说完,只见老太爷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同时骂道,“叫你多嘴!你个猪脑子!”
瘦子捂着脸退到一边,不敢再说话。王老太爷说道:“一群罪犯,他们当然要说自己是无辜的,他们当然要……”说到这里,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荀晋道:“嗯,你怎么不说话呢?”然后又转头问那瘦子,“莫非,这个人是哑巴?”
瘦子捂着脸连连摇头,还是不敢开口。
荀晋往前几步走近王老太爷,旁边立时走出几个壮汉,护在王老爷身边。荀晋冷笑着低声道:“其实有些事,咱俩原本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的。可惜您老尽要捡着不重要的事情讲,那在下只好等着,等你什么时候讲重点了,咱们什么时候再聊不迟。”
王老爷深深吸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荀晋一眼,直到此时,他才放下先前的傲慢和不在意,开始明白来者不善。
不过,他还是尽量不动声色,故意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的什么重点啊?请问,咱俩又有什么可聊的?”
荀晋伸出右手食指,凌空写了两个字:“三坟。”
那老头子果然暗暗一惊,慢悠悠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过很快的,他的脸色平缓下去,又重新坐回到凳子里去,同时冷冰冰说道:“我不明白,阁下说的是什么?”
荀晋笑道:“所以我说,我还得等!等你什么时候明白了,咱俩再聊。”说着,转身作势要走。
王老爷一使眼色,四名壮汉中已有两名飞身从后面扑向荀晋。
荀晋自然是早有防备,耳边听得风响,一闪身避过,同时一掌击在一名大汉项间,又飞起一脚,踢打在另名一壮汉右边膝盖之上。
两名壮汉吃痛,大叫着退开,过得片刻,却又重新扑打上来。可惜二人虽是力大如牛,要论功夫,岂是出身武学世家的荀晋对手,不过几招之间,他们便败落下来。
另外两名大汉互相看看,又摇扑上去,却被王老太爷制止了。他在地上踱了几步,向荀晋说道:“看来,阁下果真是有备而来的!”说着,往屋子里一指,“请吧,咱俩真得好好聊一聊!”
荀晋也不客气,只淡淡一笑,大踏步走了进去。两名壮汉欲待跟上,却被王老爷制止了。他令那两个人守在门外,没有他的话,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荀晋入内坐定,王老爷命一丫鬟上了茶。荀晋放在嘴边闻了一闻,微笑道:“听说那乞婆,说的就是一口南方口音?”便要喝茶。
王老爷忙道:“请慢!”荀晋故意问道:“怎么?”王老爷陪笑道:“丫头不懂,重新给您换好茶!”荀晋哈哈大笑,右手一扬,将茶水泼在地上,房间里立事冒起一阵白烟。
王老爷一脸尴尬,荀晋却只微笑道:“诺大一个王家,待客之茶是次品,怎么用的毒也如此稀松平常?”
王老爷连忙赔笑:“笑话了!让大侠笑话了!”
荀晋道:“自在下进门起,您老就跟街上玩杂耍似的,搬出全副家当来招呼在下,可以想见那地牢里的人,在您这享受的是什么待遇!”
王老爷哼哼笑道:“大侠果真想让我放掉那些乞丐?”
荀晋说道:“放人那是一定的,不过有有些话,咱们最好是先说好了,否则这边放了那边又抓……”
王老爷笑着坐下,“好吧。那我倒先先听听大侠的见解,您刚才既已提到那老太婆,相必对于那件事,确实是有这些了解了。”
两人说到这里,总算是绕到了正题上来。荀晋正色道:“没错,我已经听说了关于那位老乞婆的事,并且我认为,问题的关键,确实就在她的身上。”
“哦?”王老爷抬是头来看着荀晋,原本昏花的老眼睛里,忽然神光一闪。
他好奇的问道:“只是,大侠并非这一带的人,怎么也会跟这件事情扯上了瓜葛?”
荀晋道:“这个就不劳您老操心了,咱们就事论事。”
王老爷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只转身往书架上取出一个卷轴,在荀晋面前铺开,脸上流露出得意之色,“你看,这是犬子画的牡丹,怎样,有些大家气韵吧?”
荀晋不懂画作,到他明白王老太爷的意思,当下也不多言。
王老太爷收是画卷,一声长叹:“可惜,这竟是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个画作。那年,他才十几岁。十几岁的男孩子你也知道,调皮,淘气,对什么都好奇,人家说树洞里有鸟蛋,他便要去掏,说墙角处有老鼠,他便要去逮,着都无伤大雅,男孩子嘛,谁加男孩子不是这样养大的?可万没想到,人家说山里有僵尸的时候,他竟也要去看,结果伙同几个小厮,大半夜的钻进山里去,逃回来时全身是伤,神志已经不清晰你,话也说不出来,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小子,竟然……竟然就……”
王老太爷一面说着,眼睛里流处几行老泪,他哽咽道:“那可是我的独子阿,这么多年来,没有一刻忘记,没有一夜不梦见他就站在我的面前,让我救他,替他报仇……”
荀晋不语,只低头喝写丫鬟重新斟上的茶,任凭王老太爷去释放心底的仇恨和悲伤。
王老爷伤心了一阵,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荀晋说:“我看你年纪轻轻,一定还没做过父亲,你肯定不会懂得我这么多年来的心痛!”
荀晋平静的道:“爱子之心与濫抓无辜,不是同一回事。”
“那我管不着!”王老爷怒道,“我要的只是报仇!”
“你要的是痛快吧?”荀晋叹道,“用折磨你以为的凶手获得的快感来麻醉自己,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们是无辜的。同时你也知道,他们不止是乞丐,也是最没能力反抗的,所以也事你最容易拿来泄愤的。其实你这样的,比僵尸更为可怕,至少他们不会主动攻击人。”
“你说什么?!”王老爷发怒,啪一声将一只茶杯砸碎在地上。先前守在门边的两名壮汉立即冲了进来。
荀晋仍自顾自喝茶。王老爷叹息一声,挥挥手,将他们打发出去了。
他平静的坐下来,“说罢,你来这几,到底想问什么?”
荀晋放下茶杯,正色道:“我像知道,当初您爱子身上的伤口,确实是咬伤的么?他最后真的是中了僵尸毒而丢的性命?”
王老爷皱着眉头说道:“他当时全身是伤,血肉模糊,倒有许多抓痕,至于咬痕么,哪个时候,实在没有细看。”
“那么有没有中毒呢?”荀晋问。
“有!”王老爷非常确定的说,“全身乌黑,这也是我这几十年来摆脱不了的噩梦。”
荀晋又问:“你刚才说,同去的还有别人?他们的情况又怎样?”
王老爷道:“几乎就是一样的?”
“几乎?”
“不,那就是一样的。”
荀晋问:“那么,这事有没有仇家寻仇的可能呢?”
王老爷深深叹了一口气,“即便真有仇家,那冲着我们王家来,不就行了?问题是,那两年里,这远近一带不知已经有多少人,为此而丢了性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