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他是我爸
两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聊天，漫无目的，悠闲自在。
在林荫小道的时候两人还是手牵着手的，到了人多的地方，嫣然便悄然松开了他的手，对此轩木虽装作不知道，不在意，可心中难免落寞。不免叹息，哎～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暗暗下定决心，大学毕业当天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拉着嫣然去登记，到时候就不必看人脸色了，绝对的合法。
就这样，他们又变回了最初散步的模样，分别走在石板路的左边和右边，假装不认识，却又偶尔相互交换着眼神。
午后阳光懒洋洋的，小镇的石阶晒的有些发烫，人并不多，轩木大着胆子靠近嫣然，左顾右盼的，像做贼似的想牵她的手，却被嫣然挣脱。
“别闹！”她道，神情严肃，不喜轩木在公开场合举止太过亲昵。
“哦！”他道，见嫣然不开心了，像霜打的茄子般黏儿了，可怜兮兮的。
再过几天，他便要去乐山了，那鬼地方连电话都没有一个，整个假期都没有办法和嫣然联系，肯定会想她想疯了，临别前想跟她牵个手都被嫌弃，他这命也太苦了吧！
快走到大院儿门口的时候，两人的脚步明显变得极慢，谁都舍不得往前走，两人心里都明白，要到分离的时候了。
“暑假打算怎么过？”她问。
“去乐山陪我师傅……那儿没电话。”他说，声音中满是不舍。
“哦！”她道，余韵悠长。
那是否意味着一整个暑假他们都没有办法再联系了呢！早知道这样，刚刚她不该挣开他的手的，如今在这里。就更牵不得了。
两人静默不语，可谁都不愿意说再见两个字，就那么站了好一会儿。最终嫣然转身说：“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嗯！”他道，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进了大院儿仍旧原地不动。
在两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嫣然向大院儿走去。
嫣然刚刚踏入大院儿便感觉到了异常。左邻右舍的邻居都站在门口伸着脖子向她们家望去……一股不祥涌入脑际。顾华生回来了？
果然，顾奶奶的屋子里传来几个人的争吵声。
“放开！我再跟你说一声，你给我放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顾华生扯着嗓门大喊道。
“不行，华生这可是你闺女的学费，没了就念不成书了，华生你可别再犯糊涂了。”顾奶奶近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守着怀里的包。怎么都不肯放手。
过年那阵儿，强哥带人过来砸的砸。抢的抢，家里在没有值钱的东西了，这两千块钱顾奶奶攒了大半年，平时给人家打扫卫生做饭。春天的时候帮忙插秧，好不容易挣来的钱，为的就是给嫣然和嫣羽攒学费。
“闺女有个屁用。嫁出去了还不都是泼出去的水，如今你儿子都活不成了。你还有心思管你孙女？把钱给我！”顾华生一把将顾奶奶怀里的包抢了过来，用力过猛直接将顾奶奶拖在地上，头也不回往外跑，却被人挡在前面。
“把钱还给奶奶。”嫣然怒瞪着顾华生，毫无畏惧之色。
顾华生一见来人是嫣然，神情微愣，不过也只是一秒，又马上恢复嚣张的神色。
“嘿～你个小崽子，听说你倒是厉害了，竟然把强哥都搞到狱里去了，怎么？凭着有点儿颜色就开始到处勾引有钱有势的男人了！”
再见顾华生，嫣然没想到他竟然会变得如此落魄不堪。
只见他穿着褴褛，满头的白发，竟比顾奶奶还显苍老，脸上横着一道丑陋的疤，整个脸丑陋而又扭曲，说话的时候嘴巴张开，竟少了三颗门牙，左腿好似被人打瘸了，落了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身体消瘦，还三散发着一股子怪味儿。
“我再说一遍，把钱还给奶奶！”嫣然道，声音不大，却冰冷的不夹一丝感情，气场强大。
顾华生似是被嫣然强硬的气场吓住了，怔怔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心想，这妮子万一真的遇到了贵人，惹了她，他还有好果子吃？
可既然来了，自然没有空手走的道理，于是急忙翻开包，随便从里面掏了些钱出来塞到兜里。
顾奶奶挣的都是辛苦钱，面额不大，多是十块二十块的，他就算塞了几次，也不见得能塞多少进去。
“给……给你！”他将包扔在地上，狼狈的紧紧捂着自己的兜，斜着眼睛看着她，意思很明确，至少这点儿钱得留给他。
“呜……华生啊……我儿啊……呜……”顾奶奶看着自己好好的儿子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心中悲苦一发不可收拾，坐在门口痛哭出声，撕心裂肺。
嫣然看着顾华生这副落魄模样，又见奶奶哭的那般悲切可怜，心头一酸。
以前，她曾无数次诅咒过顾华生，诅咒他乞讨为生，老无可依……
可真正见到了，却又觉得心酸。
小的时候，对嫣然来说，顾华生曾是这个世界最可怕最不可战胜的存在，像一场睡不醒的梦魇，像来自地狱的魔鬼，他邪恶丑陋，却又异常强壮……弱小的她们犹如地上的蝼蚁，只需轻轻一个碾压便会命丧黄泉。
她记得他无数次的拳脚相加，记得自己的耳朵曾被他打得失聪数天，气的奶奶将他赶出了家，要他不要回来，结果他真的数年未归，却经常引来一群追债的人。
谁会想到呢？再次相见，他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顾奶奶哭，并非在哭顾华生不孝，偷了她的钱。
而是在心疼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哭自己这一生悲苦。
自从顾华生离家出走后，顾奶奶日日思念，辗转反侧。时常偷偷拿顾华生小时候的照片看了又看，偷偷抹眼泪，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迅速苍老。
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即便世人都说他禽兽不如，品行不端，可再如何不堪也都是她十月怀胎。连着骨头带着血。疼爱了几十年的宝贝儿子，别人可以骂他，冲他扔臭鸡蛋。可她是亲娘啊，如何狠得下心呀！
亲人是什么呢？
有人说是爱的延伸，有人却说是苦痛的炼狱，让人生不如死的倾世纠缠。
对嫣羽来说。顾奶奶是前者，顾华生是后者。
一次。顾华生将嫣羽打得嘴巴鼻子流血不止，昏厥数日，差点儿要了她的命。
醒来，嫣羽数日不肯跟人说话。嫣然将她抱在怀里开解她，让她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全都讲出来，至少她能够理解她。永远不会指责她。
终于，嫣羽哭了。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歇斯底里，说她想像哪吒一样，断臂剖腹，剜肠剔骨，全部都还给顾华生，此生一刀两断，死不相见。
就算有来生也希望作为仇人而非父女，这样她便可以痛快的恨他，以报此生的仇恨。
抱着痛苦不堪的嫣羽，嫣然心里默念，如果……顾华生死了该多好。
她曾这样想过无数次，每次她和嫣羽被他打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她便会这样诅咒他，甚至想直接拿把刀将他捅死，这样至少奶奶和嫣羽便能解脱了，恨一个人能够恨到如此地步，不惜玉石俱焚，便可知道那种恨有多蚀骨。
而可悲的是，这种恨并非针对杀父仇人，而是本该至亲至爱的亲人。
她该开心的，顾华生如今这副模样，不正合了她的意，落魄乞讨，生不如死。
可为何她竟只剩下心酸，为嫣羽，为奶奶觉得不值！
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窒息的难受。
她走近他，告诫自己，毕竟他是她名义上的养父，是嫣羽的亲生父亲，是顾奶奶的儿子。
心中就算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不能伤了奶奶的心，他已这般落魄狼狈，倘若他们也对他置之不理，奶奶怕是以后的日日夜夜都会惦念着他，心中难安。
顾华生却把嫣然的这种靠近当成了威胁，以为她要抢他的钱，猛的将嫣然撞倒在地，连滚带爬的紧紧握着兜里的钱往外跑，却被人一把抓住衣领，双腿离地，腾空……迎上一双狠戾嗜血的眸子，不由的全身发颤。
嫣然进了大院儿后，轩木并没有马上离开，听到院子里传来顾奶奶的哭声，他心头一惊。
一进门便看到顾奶奶坐在屋子门口大哭，院子中间扔了一个包裹，里面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散钱。
这个像乞丐一样的东西，竟然将嫣然撞倒在地，惶恐的跑了出来，兜里握着一把钱。
轩木本能的将顾少华定义成了入室抢劫的罪犯，握紧拳头毫不犹豫的向顾少华挥来，却被嫣然喉尖冲破的声音硬生生的拉住了拳头。
“她是我爸！”嫣然大喊，绝望而又悲凉，人生第一次向顾华生叫爸，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轩木整个人呆愣了片刻，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嫣然，她抬着头看向他，眼眸通红，泛着屈辱的泪。
轩木无力的将顾华生松开，眉头紧锁，漆黑的眸子蒙上一层灰暗，眼角泛酸。
顾华生挣脱轩木的钳制，狠狠的向轩木挥了一记闷拳，他本是可以躲的，却故意挨了这么一拳，嘴角渗出血来。
他却在笑，眼眸阴鸷冰冷，向来自地狱的恶魔。
呵~这个像乞丐一样的东西，竟然是她的父亲？
这样的父亲？
顾嫣然，你到底还要给我多少“惊喜”。(未完待续)R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