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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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江余便开始气息不均,只是他从来不爱开口求人,便依旧咬了牙一声不吭得跟着在后头,只是脚步略有不稳。
后头跟着的卓承兴看着前方丝毫不知不体贴为何物的主子,故意清了清喉咙, “嗯嗯...”
宋瑜昨日虽沐浴了, 衣物却未曾换洗, 加之昨晚因着江余又出了身汗, 清早起来便觉得哪哪都不爽快, 而早起见江余一副没事儿的样子, 便以为他痊愈了。
毕竟不管是宋瑜自己还是他的那些友人, 哪个发个热不是褪了便又生龙活虎地出门寻欢作乐的。
宋瑜若有所感得转头看去,先入目的最后头卓承兴那张挤眉弄眼的傻脸,再一垂头,才看到满头虚汗的江余。
宋瑜脚步一顿,低头看路的江余便自然停下脚步地抬头看去。
江余唇色泛着虚弱地白,那双黑白分明得漂亮眼睛里倒是没什么情绪, 只是长长得睫毛上挂了一点汗珠,在他疑惑地一眨眼睛时, 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就与昨晚那些顺着眼角滑落的泪水一般。
胸口快速起伏,一副虚弱地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宋瑜能看出少年确实很累, 却死倔着不吭声, 明明只要如同昨晚一般开口便好。
开口便好?
宋瑜倒是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地想法弄得一怔, 为何他开口我便要答应?
若是少年真的哭着开口,他会答应吗?
看着少年那张虚弱地脸,宋瑜想,大概还是会答应的。
眉头一皱,宋瑜第一次发觉,原来他对这种小动物般的孩子这么没有法子。
只是这孩子清醒的时候为何这么倔呢?
再想到昨晚,这孩子大概也就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才最坦率吧!
想什么就叫,没有就哭,到手了就死死抱着不松手。
宋瑜被人当成救命稻草似的看着也不是第一回了,但是在这种不是因着身份的前提下倒是第一回。
“承兴。”
“是。”
“你背他。”
“是,啊!?不不......”
不等卓承兴再说什么,倒是江余打断了卓承兴接下来拒绝的话语,“公子,我能自己走。”
让一个爷们背他,也太不成体统了吧!
虽然,此时并无外人在,虽然宋瑜不在意,但是宋瑜不在意,这对于江余来讲却不能不在意。
宋瑜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显的无辜的脸,那与他对视的漂亮眼睛里看到的依旧只有温顺,与这个少年此时说的话完全相反。
这让宋瑜恍然想起昨晚也是这个少年,拿着石块狠厉地砸在那条被他踩在脚底的蛇儿身上,最后,也是这个一脸无辜的少年将那条缺了头的蛇拖回木屋里宰杀的。
温顺?
那都是假象。
四目相对的结果,到底是江余先撑不住,率先地垂下头避开宋瑜的目光。
虽然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错,但是依旧觉得心虚是为何?
因为辜负了宋瑜的好意?
“随你。”
不过刚低头,他便听到宋瑜开口说道。
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看向又抬脚往前走去的人,江余舒了口气,便又跟了上去。
这大抵是目前为止,他遇过最好的人了吧,江余这么想着。
至少,他父亲便从来不许别人违逆他的命令,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
江余皱起了眉,那么他如今原来是违逆了宋瑜吗?
今日宋瑜原本便因为江余之故不怎么爽快,再被江余顶撞,便更加不爽快了,一直未曾停下脚步,只是听着身后急促的呼吸声渐渐远离,到底是放慢了脚步。
宋瑜一时也有些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如何一个想法。
又想不管他,又不能不管他。
好意被孩子拒绝的父亲?
宋瑜被自己得出的结论打击得皱起了眉。
卓承兴原本跟在江余身后,只是江余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他便也越过江余跟在了宋瑜身后。
虽说看着姑娘家如此有些不忍,他到底不过是宋瑜的侍卫,到底他也管不了主子的事儿。
路面渐渐平坦了,也更好走了,新鲜的枝叶也少了,似乎依旧走上了正路,但是江余的双腿犹如灌了了铅般逐渐沉重起来,虽然宋瑜放慢了步子,他依旧跟得极其吃力。
等身后终于传来草叶突然被重物压倒的声音时,卓承兴凑上前轻声道:“摔了。”
摔了,谁摔了?很明显。
江余看着被蹭破皮的手心,也不在意,喘了口起身再次跟了上去,边走边低头清理手掌上的石沙,直到余光中看的前方出现的白色衣摆。
他停下脚步抬起了头。
宋瑜看着颊边粘着一缕汗湿的黑发的少年说道:“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便是大昭寺,你既然知道大同府,大昭寺便也该知晓。”
江余一愣,露出一点讶异,张了张惨白的唇轻声叫了声:“公子。”
宋瑜道:“如此,你也不必再跟着我了。”
这便是在赶他了。
“我...”
江余想说什么,但宋瑜似乎并不想再听,转身便要走。
见状,动作快于想法,江余伸手便抓住了宋瑜的袖口。
他知道多想无益,在宋瑜回过身来时,直接跪了下来,“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江余求公子,让江余留在身边伺候公子。”
少年的眼中满身恳求,见宋瑜只是看他却未吭声,咬了咬牙继续道:“江余孤生一人,无家可归,求公子怜悯,即便留江余在身边做些个粗活也是好的。”
虽说濒临死亡之际,江余想过,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只是除非是再无出路,江余到底是不想被嫁到那样的人家,而山中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如此,留在宋瑜身边虽说是做个仆役,也未必不是另一条出路。
不论衣着还是行事作风,还是前一日卓承兴提前知府家护卫时的语气,都说明了宋瑜定不是寻常人。
江家一介商贾,必不会为了他这么个弃子对上官宦之家的子弟。
宋瑜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江余半响未吭声。
江余原本看着宋瑜的目光开始闪烁,他向来不爱开口向人求助,因为知晓求了也并不会有人来帮他。
难道说这次便要再一场印证一次,江余苦笑。
也是,如此算计人家,便是不答应也是正常的。
在江余想要放弃之际,余光中突然看的一旁的卓承兴正无声地对他做着口型。
五?
苦?
哭?
江余一愣,哭?哭有用?
哭着求别人收他做仆从?
还不等江余权衡尊严这种东西是否要丢个彻底时,宋瑜很及时的开口问道:“你会什么?”
会什么?
江余一时愣在原地,洗衣做饭?还是端茶递水?
这种问题该如何回答?
有心的无论回答哪一个,对方都会应承下来,无心的无论回答哪一个,对方都有理由再拒绝一回。
江余斟酌着说道:“公子想让江余会什么,江余便去学什么。”
这是个取巧的答案,江余有些忐忑。
宋瑜听了突然一笑,道:“那好,别与我顶嘴,你学的会吗?”
江余有些不明所以,犹豫道:“......会。”
总觉得有什么阴谋。
宋瑜:“好好去承兴背上趴着。”
江余:“......”
站在一边的卓承兴也有些震惊看向宋瑜,他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江余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宋瑜,他不信看着脾气不好却一派矜持雅贵的男人会如此幼稚。
莫非方才犹豫了许久,便是为了江余刚才的违逆?
况且方才算违逆吗?
江余也已经糊涂了。
只是不管如何,他也不敢堵宋瑜这话到底是否认真。
那么,问题来了,尊严重要还是原则重要?
江余低下脑袋考虑了一瞬,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宋瑜,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一下,两下,眼眶中迅速蓄满了水光,再一眨,那点水便化成透明的水珠沿着面颊落了下来。
宋瑜:“......”
这有用?
江余垂下眼皮,一边吧嗒吧嗒往下掉水珠,一边默不吭声起身朝卓承兴那走去。
卓承兴往后退后一步,叫道:“公子!”能不玩了吗!!
宋瑜有些头疼道:“行了!”
江余脚步一顿,转头看宋瑜,眼里的水珠依旧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宋瑜转头不想看他,觉着自己的心态又老了一层。
孩子会撒娇该如何对付?
宋瑜前世亲缘浅,到头来也一直孤身一人,而身为皇子,无诏不得离京,他活的潇洒也惜命,向来也不做什么危险的事儿,也不想出什么风头,也不懒得领什么事务,安安稳稳的过他金尊玉贵的纨绔生活,小伤小痛有之,大病大痛从未有过。
后来身为皇帝了,却又鲜有闲暇之时,如此身份,平时出任仆从如云,不论是他病了还是旁人病了,也不过“宣某某太医前来诊治”的事儿,哪轮的着他亲自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