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那是五年前
我认识赵乔是在半年前。
当时我打算写一个多重人格的故事,嗯,一个变态的故事。因为对心理疾病这方面知识匮乏,所以,通过我同学的二姨婆的儿子的发小的二叔公,介绍了一个‘熟悉’的心理医生——钱医生拉关系拿资料。
结果我被钱医生拒绝了四十七次,理由是,他不能向外透露病人信息。
……
我这人脸薄,我觉得我要是不努力满五十次,实在是对不起我前面付出的那些努力和缴的那一万多块的咨询费。
第四十九次时,我二叔公,呸,钱医生给我介绍了赵乔。
他说如果我只是想写个好看的小说,那去攻克赵乔。只要她愿意开口,完全能满足我的需求。
和赵乔从生疏到认识我用了五十七天,又到她愿意和我讲她的事,用了四十六天。
而听她和周朗刘安的故事,我听了二十八天。
今天是第二十九天,她说讲到三十天差不多就没得可讲了,毕竟她的一生还不长。
我在约定的咖啡厅坐定,叫了我喜欢喝的柠檬红茶,一边听录音整理前面她所说过的话,一边等她。
约好的十点,她没出现。
十一点,她依旧没有出现。
十三点,窗外没有她的身影。
下午两点半,天上开始飘雪,我收拾电脑回住处。人在路上,心却在她身上……约好见面,她为什么没来。二十八天的准时,让她偶尔一天的不到变得不同寻常,脑子不自觉的往不好的地方想。
下午三点半,我刚把电脑放在出租屋的桌子上,口袋里的手机就山响起来。
手机屏幕上跳跃着一个陌生的标注——钱医生。
电话里,钱医生道,“赵乔出事了,正在送往同仁医院途中……你过来一下。”
我心中一震,挂掉电话,拎起衣服钥匙就往医院跑。
赵乔出事,怎么会!昨天她还说她女儿马上就要过生日了,她给她女儿定了好大一个蛋糕……
赶到医院门前,一辆120急救车刚停稳。车厢门咣的一声打开,两名医护人员从上面抬下一辆移动病床。
赵乔披头散发的躺在上面,脸色惨白无色。胸口殷红一片,不停涌出的血浸透跪骑在她身上施救的医生的手。
“4号手术室!”
“O型血准备!”
“护士,通知心外科……”
三四名医生推着移动病床急跑,“闲杂人等让开,让让,麻烦让下……”
我跟着病床一侧急跑,给我打电话的钱医生跟在另一侧。在病床推进急救室的大门时,我们一起被护士拦在门外,“家属在外面等待,不可以进去!”
叮的一声,手术室上方的红色手术中亮起。
我跑的气喘吁吁,呛咳着偏过头看同样跑的脸色青白的钱医生,“钱医生,赵乔她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本来约好在咖啡厅,她怎么进了医院。
钱医生默了下,回头看我,“自残。”
“自残?”我搜寻最后一次见她的记忆,摇头,“她好端端的干什么自残!”
她昨天和我聊天时很正常。
“是啊,为什么呢?”钱医生转过身来正视我,“你知道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我就昨天和她聊了一会儿天……”
“那就告诉我。”身后,一个男人说话,“你们最后谈了什么。”
我回过头去,抬头看站在身后的男人。近一米九的个子,长的很英气,穿的也很得体。脸色很不好,胸前的白衬衫上斑斑是血迹。
“你们最后谈了什么。”男人再次问道。
“这位是赵乔的老公。”钱医生介绍完那个男人,又指着我对那个男人道,“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
“写小说的。”赵乔老公接话下去。
“对,我就是那个——写小说的。”
“嗯,我知道。小乔昨天和你说了什么。”他第三次问。
我挑眉,看着他道,“我们闲聊了几句,只怕和她今天的事没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因为你是她出事前最后一个见过,并且聊过天的人。”
“……”
“她和你讲故事对不对。”赵乔老公瞄了我一眼,抬手捏下鼻梁,有些疲倦的闭眼问道,“没错,我知道她和你讲了一个故事,因为这故事她不只对你一个人讲过。故事里面有她有周朗有刘安,剧情多变情节曲折……你不会当真了吧?难道钱医生没有告诉过你,小乔有很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睁眼平静的看我。
明明没有过多的表情,我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讽刺意味。似乎只要我说我信了赵乔的话,我就是个傻逼。
火气一下子蹿上来,我仰头道,“没错,赵乔就是和我讲了你说那个故事。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内容了,我也就没有再说一遍的必要了。总之就是那些东西,你与其问我不如多关心她。”
“很有必要,现在要知道她的故事进行到哪个地步。”钱医生适时出来打圆场,“事关人命……每一个情节都和她生死有关。”
一句事关人命,泄掉了我所有火气。大致回想了下赵乔和我说过的内容,我简略讲道,“……周朗回来了,告诉她她父母是怎么死的,刘安和刘安的妹妹远走他乡,然后拿枪指向她……”
叙述这些时赵乔很平静,可当时她的样子徘徊在我脑海久久不去,导致我昨夜一夜没睡,早上九点就去咖啡厅等,等她讲述她是如何枪口脱生活下来的。
我盯着赵乔老公的脸一字一句说完。可惜,即便是他比我高很多,我也没能看到他眼中神色。
“她今天,是枪伤?”钱医生问。
“不是。”赵乔的老公微微侧身看向窗外,从兜里抹出一根烟含在唇间,却没点,“……她剜了她的心口肉,给我做了一碗汤……我接过汤时我还在笑,直到她和我说这辈子再见了我才发现她胸口全是血……”
手术进行两个小时,很成功。赵乔出来后,被送到监护室。
我被钱医生叫来的目的,似乎就是赵乔老公想知道故事的进程,余下时间再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又待了半个小时,我木然的回了住处。
打开电脑想写点什么,却脑中空空半天没有落下东西。
好一会儿,我拿出手机,给钱医生打过电话去。
不等说话我先笑,把脚支到桌子上哈哈道,“二叔公,您在干啥呢。”
不用看,我也知道钱医生的脸黑了。其实他年龄没比我大几岁,可谁让我叫他别的他都不理我呢!
钱医生板着声音道,“我在工作,你有事说事。”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他声音的冷。
“哦,没事没事,我是说我明天想去看看赵乔。”我道,“可我回来的早,也不知道她出了监护病房后转哪个病房,所以……”
钱医生沉默了会儿,道,“短期内你先不要和赵乔见面了。”
“为什么?”
“她的抑郁症加重了,重到自残的地步……”
“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要去看她啊!”我把飞机场拍的啪啪作响,“就嗅这脾气秉性,往她面前一凑她就笑你信不信!再说了,二叔公你忘了为啥让我和她做朋友啦?我这故事才听一半,没结局呀。”
“你不就是写小说的吗,自己编一个安上不就行了。”
“那不是糊弄读者吗,这种事我可干不出来。”我耍赖,“不管,反正你要么让我把故事听完,要么,你给我资料,我继续写多重人格去!”
“没有,什么也没有。”钱医生冷冰冰的道,“我不会给你资料,赵乔的事也至此为止。你不要再骚扰我了,这件事至此为止,放弃吧。”
说完,挂了。
放弃?我看着打开的无数电脑页面和搜集来剪下标好的报纸发呆。
我要怎么放弃?
我是远离B市近两千里的J市人。
好巧,我们市中心原来有个老城区,里面围了三个医院两栋学校还有一个农贸市场。那年市中心重建,把西郊拆了建新城区。
好巧,那年商场摔死了一个女的,头发被电梯绞进去没了头皮。
好巧,那年有个女神经病在医院里放光了自己继母血的事曾被人口传扬很久。
好巧,那年年底时市领导班子换届,一名被市民视为好官的官员和他的养子双双落马。
唯一不巧的是,这些都发生在五年前。
我不会放弃,把电脑一合,我上床睡觉。明天早上,我自己去医院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