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陷害
怎么会这样?
精卫瘫坐在地上,不顾凡间十二月的寒气丝丝入体。
张东辉向夫人行礼道:“今日扰了夫人,这小子末将就带出去处理了。”
蓉儿在一旁颇为不满道:“这小子让夫人今日受了好大的委屈,不杀不足以泄愤。”
“是。”张东辉带着一波小兵和精卫出去了。
精卫慌忙地扯住张东辉的袖子:“你相信我,真的是夫人叫我去偷的。”
张东辉甩开精卫:“就算真是夫人叫你偷的,你也不长命了,得罪了夫人,还想活?”
是啊,不管自己说的是不是事实,夫人都不会放过自己。
可是自己这条小命,真的就要折在这里了吗?夫人,又为什么非要致自己于死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夫人这般厌恶?
还没好好和爹爹道歉,小来四儿张尽他们,会怎么想自己?他们也会认为我是故意偷盗污蔑夫人的吗?
还有……还有……子衿,那个书生,他是风长硕的军师,他会不会也以为这件事是真的?他会不会……
张东辉正要举起大刀,结束精卫这条小命的时候,又有一个小厮传信过来。
张东辉放下手中大刀,面色不豫,挥挥手,让手下把精卫带下去。
这一场景精卫似曾相识。
上次迟到受刑,也是有个小厮给校尉送信来。这一次,怎么又……
是自己福大命大,命不该绝,还是真的像四儿小来张尽他们说的那样,自己身后有个后台,在默默保护自己……
难道是爹爹安插在风长硕这边的眼线?或者是……
难道……
精卫脑中灵光一闪……
是他吗?
子衿……
没错,一定是他,他是军师!
军师,多大的一个官职啊,一定是他。上回就是因为和他讲多了话才迟到的,免刑也自然是他吩咐的吧。而且后来免去早晚间操兵训练,一定是他因为知道自己是女儿身,所以故意叫他们免去的。怪不得呢,那天正巧赶上四儿张尽小来他们出去操兵,自己独自待在帐子里的时候,子衿来了,又掐着点走的,中间都没有问过一句自己为何不去操练。
原来如此。精卫觉得越想越肯定了。
子衿啊子衿,你帮了我这么多为何不告诉我呢?
我也是很讲义气的,你以后想要我多少血作药引子,尽管来拿。
精卫就这样被关进了营地里临时搭建的四处透风的监牢里。
约莫着过了一晚上,透风的寒冷的牢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颀长的身影,清秀又带着点病娇的气息。
“子衿……”精卫一晚上没有合眼,生怕一合眼,就在不知不觉中被什么神仙杀了,心中又惊又惧,此刻看见书生却是一下子放松下来,两行眼泪瞬间落下来。
“小卫,你怎么样了?”书生蹲下来看着精卫,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子衿,你怎么来了?”精卫心中温暖,却又想到书生的病,“我还好,你快走吧,这里四面透风,你一个凡人,还生着病,扛不住的。”
书生轻笑:“谁说我是凡人?”
“不是吗?”精卫目瞪口呆,“不是说只有凡人才会生病吗?而且我也看不出来你身上有半分仙气……”
书生笑着弹了弹精卫的额头:“是你灵力太弱了,才看不出来我收敛着的仙气。”
“那你的病……”
“不是病,是蛊。”书生摇摇头,脸色憔悴苍白,“今日你那事我听说了一些,到底是怎么样的?”
精卫听到蛊字,心中略生疑窦,却很快又灰飞烟灭。
“今日之事,我说的都是真的,账本的确是那个风长硕的什么夫人叫我去偷的,说张东辉太固执,借不到就偷过来,事后再让风长硕解释一句就行了。可是夫人回头就不承认了,连她的婢女蓉儿也不承认了。子衿,我知道我的话无凭无据,没有谁会来相信我这样一个小兵,而去怀疑风长硕的夫人。可是子衿,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们,你相信我吗?”
“我信。”子衿毫不犹豫地点头,目光流转到精卫的手心,“你的手心怎么了?还有你的衣服,怎么会全是污泥?”
精卫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心,刚才撑地给夫人做肉凳子的时候竟没有发觉,自己手心娇嫩的皮肤被地上污泥里的小石子划伤,甚至,还有小石子嵌进了伤口里。
“刚才夫人叫我拿账本给她看时说太累了,叫我趴下来,四肢撑在地上,给她做肉凳子……”精卫越说越委屈,眼泪也停不下来了。
子衿的眉头紧紧扭起来,张口便是:“我早知她是毒妇,却没想到她竟是这样阴毒卑鄙。”
子衿的语气前从未有的狠辣,让精卫觉得有些陌生害怕。
子衿觉察到精卫的害怕,向她温和地笑:“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别怕。”
精卫这才安心下来,忽然又想起自己之前的那个猜测:“子衿,之前从校尉的棍棒手下救出我,后来又免去我早晚操兵练习的,是你吗?”
子衿意料之中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精卫心头更安定了。
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并没有多强悍,却总是在关键时刻保护着她,默默在背地里为她做一些事情。
她要怎么回报这份恩情呢?
“子衿。”精卫突然压低了声音。
“嗯?”子衿柔和的清秀的眼睛看着精卫。
“如果我这次没有死掉,等我出来了,我们不要待在这军营里了,我们逃走,我嫁给你,好不好?”
精卫有些不好意思看子衿,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子衿两眼。
这不是精卫第一次说要嫁给他了,可是上一回却是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这一次,却是无比认真。
子衿愣了许久,很迟疑的样子。
精卫也顾不上羞涩了,直视子衿的眼睛,生怕他投来一个抱歉的拒绝的眼神。
“好。”子衿最终点了点头,笑得清清淡淡,却认真稳重。
“子衿……”精卫觉得再多的委屈现在也没有了,眼睛清亮清亮地看着子衿。
子衿看着笑语嫣然的精卫宛如山间鹿麂一般,活泼单纯得可爱,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上精卫的额头。
为什么不吻呢?既然约好了一个嫁一个娶的。
子衿暖暖的气息拍打在精卫的额头上,他软软的唇似乎带着电流一般,让精卫觉得全身酥麻,可心里又甜蜜得开了花一般。
这便是情的滋味吗?就像朝九姐姐和大庭氏祁珩公子一般的感情,像瑶姬姐姐和大庭氏祁衍公子那般一样。
“等我。”子衿道。
“嗯。”精卫点点头。
子衿离开了。
去他的什么做卧底当探子,精卫心想,我只愿得一有情郎,此后生生世世不分离。
虽然他是敌方的军师,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要把他拐走,拐去做自己的新郎。
爹爹那么疼她,就算子衿当过敌方军师,只要日后不当了,爹爹一定会答应的。
要是爹爹不答应,就悄悄地和他偷偷成亲,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爹爹怎么样都不能反对了。
要是还不行,就学当年朝九姐姐那样,跟着他逃到凡间去,过那种男耕女织的凡人生活。
婚后还要生孩子,生几个好呢?两个?不,三个。两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两个男孩是哥哥,一起保护唯一的妹妹。等他们长大了,就要给他们讲爹娘的爱情故事。
哎呀,爱情故事……
提起爱情这两个字,脸就刷一下的红了。
好羞涩啊。
明明就是自己腆着脸三番五次说要嫁给他的,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么害羞呢?
不管不管,成亲前是自己主动的,等以后成亲了,要叫他主动。
想着想着,精卫忍不住双手捧住自己羞红了的脸,蒙住眼睛,嘻嘻嘻嘻的笑了出来。
牢头走过去,看见嬉笑的精卫,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来没见过谁坐牢坐得这么开心的。
之前子衿不是嫌弃自己什么都不懂嘛,她会好好学的,那种男女之事……她会好好学的,不能叫子衿小瞧厌弃了自己。
若是爹爹同意了,就把爹爹请到自己的婚礼上,一年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因为为凡人尝了百草,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娘亲死得又早,这么多年,爹爹都是独自一人,没有续弦,也没有纳妾。
对了,还有佳儿,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也要把子衿介绍给她认识,还有小来,四儿,张尽他们。虽然平时他们不大靠谱,也总喜欢打击自己,但是都是真正关心自己的。
爹爹……佳儿……
精卫很想念你们呀。
清晨的监牢很冷很冷,可是又不敢使用灵力抵抗,精卫只能缩着脖子,等待她的书生来解救她。
等待总是漫长的,思念也是。精卫缩着脖子,不断地念叨。
子衿……子衿……
你快来救我吧……这里好冷呀。
可是比子衿的解救早来的却是小来。
精瘦的小来几乎可以从监牢缝里钻进来。
精卫看见小来,心中也是欢喜。毕竟小来已经很多天没有理过自己了。
“小来,真的是夫人让我去偷的账本,我没有说谎。”精卫回答。
“小卫,你不会做偷盗之事,我相信的。”小来重点似乎不在这儿,他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我喜欢你。”
精卫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也喜欢你呢。”
小来登时喜不自胜:“真的吗?”
精卫点点头:“对啊。”
小来笑容满面,却很快又恢复过来:“你和那个军师……”
军师……子衿啊。
“我也喜欢他。”精卫又点点头。
“你还喜欢他?”小来睁大了眼睛。
“嗯。”精卫点点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你还有其他喜欢的吗?”小来用试探的语气说道。
“有呀,四儿,张尽,我爹爹,我姐姐,我都很喜欢。”精卫答道。
小来有些明白了,精卫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每个神仙你都喜欢的一样吗?”
这个问题,还真得好好想一想。
精卫思索了半天,答道:“不一样。我喜欢爹爹,比喜欢姐姐更多一点,我喜欢姐姐比喜欢四儿张尽还有你,更多一点。”
“那个军师呢?”小来焦急地问道。
“军师?”精卫仔细想了想,“他是不一样的。”
“哪不一样?”小来刨根问底。
“嗯……”精卫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眼里满是笑意,“我每每想到他的时候,心里便十分欢喜,若是不见他,又会思念,这种思念强烈得要命,满脑子都是他,就连我在呼吸一口气的时候,都会因为他和我在呼吸同一片空气而感到高兴……”
“够了!”小来突然喊了出来,眸子都变得猩红,全身经不住地颤抖着。
精卫方才从美好的回忆中醒过来,疑惑的看着小来:“怎么了?”
“你对我难道没有一点点……一点点……”
“一点点什么?”精卫不解地问。
“一点点男女之情。”小来终于说了出口。
“男女之情……”精卫愣了半晌,看了看自己,迷茫疑惑地说道:“可我们不都是男子吗?”
难不成我的变身之术,小来都看出来了?
精卫郁闷地想。
“不,不是男女,是那种……那种……”小来有些结巴,“断袖情谊!”
断袖?
小来是说……男子之间的爱情?
“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有那种情谊。”精卫觉得有些好笑。
“那你和那个军师怎么就能有这种情谊?”小来着急道,“况且那个军师,我再三打听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讳,你与他才见了几面?对他可了解多少?你别这么信任他,喜欢他了?竟然一点也没防着?我日日陪伴在你身边,你就一点也没有看到我?”
“小来……”精卫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抱歉。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仔细想来,和子衿的确没有见过多少面,算上这监牢里的一次,一共也就三次。他只告诉自己,他是军师,就连他是凡人还是神仙,自己也看不出来。子衿的灵力应该是很深厚的吧,自己完全不知道,不了解。该不该信他呢?
精卫陷入迷茫。
不会的。子衿不会是奸险之人。
精卫忽然想起之前子衿在自己额头上留下轻轻的一吻,那样亲和温柔,就像他整个人一样,清秀平和。那样一个男子,怎么会害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