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祁雪 祁羽
一连七天，祁珩再也没有来过，祁雪这小妮子却是天天赖在我这里。说起来，这小妮子着实可爱，有的时候给我折支野花来，有的时候用枝条编篮子送我，她还会学着凡间的小孩子，采摘两片竹叶子，放在嘴唇边，撅起嘴来，吹出个屁一样的声响。
我笑话她吹得实在难听，她把两片皱巴巴的叶子递给我：“我就不信姐姐你吹得比我好！”
我有点汗颜，相当忐忑地拿来两片叶子，吹了几下，愣是一点声响都没有，除了我呼一口气出去的声音。
吹得我口水都喷出来了，也没动静，我想这两片叶子必定是成了精了，故意给我难堪，一气之下把叶子揉成一团。
小祁雪不高兴了，高高地撅起嘴：“姐姐你就是吹不出声音来，就怪这叶子。”
我却不服气道：“这两片叶子太皱了，不怪我。”
祁雪圆溜溜的眼睛灵活地转过来，透着狡黠的光。她忽然笑了起来：“姐姐你，你怎么跟小孩似的。”
我刮了刮她的鼻子：“对，就跟你这样的小孩似的。”
这比赛吹叶子的事情就此了结了，我和她使劲儿岔开话题，毕竟要是她来了想法，再去外头摘叶子和我比赛，我又比不过她一个小孩，这传出去我这老脸不都要丢尽了？
还好，祁雪只有两百多岁，小孩心性，一会儿就把方才的事情忘了个光，只是一味与我争辩，说什么她已经不是小孩了。
哼，我才不与她争，她不是小孩，难道我是？
忽然想起一事，我问道：“你觉得西门姐姐怎么样？”
祁雪方才还嬉笑的脸忽然就阴沉起来，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欸？这孩子，这么……变脸也太快了吧。
“你不喜欢她？”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祁雪点点头，垂着脑袋。
我越发好奇了，又问道：“为什么呀？西门雪又年轻又漂亮的，看起来对你也算温柔。”
我话音刚落，祁雪就急急忙忙摇摇头，这头晃得让我想起那种摇尾巴的蛇。
祁雪垂着眸子，看着地面，道：“所有神仙都说，西门姐姐温柔美丽，善良大方。可是……那些都是假的。就算我年纪小，但是我比他们都看得清。”
直觉告诉我，这里头果然有故事，说不定又是我以前在凡间的戏文里看过的戏码，姑嫂斗气，女人……啊不，女神仙之间叽叽咕咕的那点鸡毛蒜皮小事。
没心没肝的我忍不住笑起来：“你看她的名字是雪，你的名字也是雪，要不，你就看在名字的份上，多担待她一些？”
听了这话，祁雪猛地抬头，亮晶晶的眼睛里泛起泪花：“我才不要和她同名……”
她和我抽抽搭搭地数落起西门雪的“罪行”起来。
西门家和祁家同处一宗，少不得经常来往。尤其是订婚后，西门雪更是常常来。
西门雪一向对大家温温柔柔的，对祁雪也不例外。不过祁雪这小妮子，格外地粘自己的哥哥祁珩，每次西门雪来了，众神仙都簇拥着这对未婚男女在一块儿，拉着祁雪走开。
祁珩是一族之长，忙得很，好不容易祁雪瞧着机会了，和自己哥哥待一处。可偏偏西门雪来了，好好的，祁雪却要把位置腾给西门雪。
这样一来，祁雪就把西门雪讨厌上了。
我听到这里笑得合不拢嘴，这小妮子还有恋兄情结？
“一开始讨厌她是我不对，可是她后来特别过分。”祁雪又道。
按祁雪的说法，由于祁雪一开始和西门雪的不对盘，西门雪表面上云淡风轻不以为意，该吃便吃该玩便玩，暗地里却和祁雪不对付起来。
西门雪故意抬了碗酸汤，给祁雪。祁雪正玩得高兴，又看见是西门雪拿来的，心里便先有几分不爽，挥着手让西门雪拿走。结果在挥手间，不知怎么的，那碗滚烫的酸汤就撒在西门雪脸上了。
祁雪倔强地对我说：“我保证，我的手没有碰到那个碗。”
可大家不这么以为啊。上到祁雪爹娘，下到丫头婆子，谁都知道祁雪厌恶极了西门雪。
幸好就算酸汤再怎么烫，以西门雪的灵力，也只是有些痛而已，并没有烫伤。
可是那西门雪当时却坐在地上，捂着脸，仿佛疼得厉害的样子。
祁雪瞠目结舌地看着被烫到的西门雪，心中还在疑惑自己并没有碰到碗。
可西门雪却攀住前来扶起她的祁衍的手，没错，是祁衍的，祁珩从来忙得很，不管这些。
西门雪低低地，带着哭腔，梨花带雨:“别怪她。”
祁衍当即就把祁雪训了一通，后来，祁雪的奶娘来了，又把祁雪训一通。
祁雪被训得懵了，毕竟她年纪小，又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可就在西门雪被扶起来的一瞬间，西门雪朝着祁雪嘲讽地笑了笑。
祁雪登时就明白了，小小的手连带着身子，一把扯住西门雪：“明明是你自己泼的！”
祁衍有力的大手扯下祁雪，面色愠怒：“回头再找你算账。”
祁雪气得牙痒：“二哥，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祁衍淡淡回了一句：“她是客。”
不过虽然祁衍说，回头要找祁雪算账，后来却没有真的回头找她算账。
从此以后，祁雪和西门雪就开始“不共戴天”起来。
不过祁雪却不再敢表现得太明显，万一明显了就要被家里头大人骂了。况且西门雪的坏心思，她也不敢再领教了。
我听得好笑，这种事情，凡间戏里多的是，再不足为奇的。祁雪只是这样就被治得服服帖帖了，果然还是太嫩。
可看着祁雪依旧泪水涟涟的样子，我也知道她那天必定是受了“生平第一大委屈”的，少不得我去开解一下。
我问道：“你二哥说回头要找你算账，结果后来没找你，你知道为什么嘛？”
祁雪睁圆了黑黢黢带着泪水的眸子看着我，摇摇头
“我再问你，训你的只有在场的你二哥祁衍，以及带你的奶娘，为什么你大哥哥祁珩，还有你爹娘，没有训你？”
祁雪摇摇头。
“还有，你只问你二哥哥为何不相信你，你二哥哥却不回答，反而说西门雪是客。你知道为什么？”
祁雪又摇头。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带着委屈的泪水，可爱得不得了。
“笨啊！”我用手指推了推祁雪的脑门，“你二哥哥，大哥哥，还有你爹娘，大家都相信你啊！”
“啊？”祁雪又懵了。
“你二哥哥不说相信谁，却说西门雪是客，摆明了就是因为西门雪是客，客在主人家受伤，自然要护着客。还有，他说回头找你算账，不过是为了西门雪的面子，他到底是相信你的，所以后来才不找你了。你大哥哥你爹娘，虽然都不在场，不过在场的丫鬟那么多，他们肯定也能从丫鬟口中听说这件事，却不来找你的麻烦，为什么？因为相信你啊！”我揉揉祁雪的脑袋，笑着和她一一分析。
“是吗……”祁雪歪着脑袋思索起来。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诶。
祁雪瞬间开心起来，一把擦去泪水：“我就说，我的哥哥，她怎么会抢得走。我哥哥我爹娘当然都是相信我的，怎么会相信她。”
好不容易把她哄开心了，我有些想问问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事情了。
我的八卦心思在熊熊燃烧，却不敢直接问，只能拐弯抹角：“那个，祁雪呀，我想问问你觉得卿盛哥哥怎么样啊？”
祁雪原本高兴的脸蛋瞬间就垮了，表情似乎还有点……幽怨：“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哥哥了，你是不是喜欢卿盛哥哥了？”
我冷汗暴增，扶额心想，我也从来没要过你哥哥呀。况且……卿盛……这小妮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这话我可不敢说出来，毕竟我如今就赖在祁家呢，万一把祁珩惹恼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有点难为情地看着祁雪，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你们家和卿盛家有往来吗？”
“有……”祁雪转了转眼珠子，仿佛思考了一阵，忽然大声道，“姐姐你一定是喜欢卿盛哥哥！姐姐不要以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我听说了，女子们若是喜欢一个男子，就会四处和别人打听这个男子，还不承认自己喜欢他。以前的瑶姬姐姐也是这样和我打听我二哥哥的。还有，我看过一本书，书上也是这么讲的！”
忍俊不禁，这孩子实在可爱，不过我现在怎么越发洗不清的感觉了？
我笑着说：“你放心，我真的不是喜欢卿盛，你那种乱七八糟的书也少看看。”
“真的吗？”祁雪撇撇嘴，“可是那才不是乱七八糟的书，那是我大哥哥的书。”
祁珩的书？
哈哈，祁珩那种老学究的模样，他……他会看这种书？
哈哈哈哈，神仙不可貌相。
我突然很好奇那本书，悄咪咪压低了声音道：“下次你能不能帮我拿一本过来，我也想看看……”
祁雪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姐姐，你刚才还说这书是乱七八糟的书，还不让我看的……”
我一时语塞，却很快改口道：“有些书……对于你来说就是乱七八糟的书，对于我来说嘛……就……”
祁雪依旧是一脸怀疑，我心里头也是虚得慌：“你大哥哥那么正经的神仙，书肯定也是正经的，对吧……所以让我也看一看？”
祁雪忽然了然的样子，斜着眼睛坏坏地笑：“姐姐，我明白了，你想让我帮你偷小黄书！”
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这孩子怎么……
我急忙转换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卿盛和你家大哥哥关系呢！”
祁雪愣了愣：“和我家大哥哥？”
“嗯！”我使劲儿点点头，想把刚才小黄书的事情盖过去。
“姐姐，你刚才……不是这么问的呀。”祁雪穿了一口口水，“你刚才不是只问卿盛哥哥和我家的关系吗？”
呃，我好像暴露了我的真实目的。
面上一阵白，嘴里却还要说话，不能让这小孩儿把我小看了去。
我赶紧遮掩道：“你大哥哥是家主，是族长，他和你大哥哥的关系不就是和你家的关系喽？”
欸？好像还挺有道理的。祁雪举着小脑袋瓜子思索了一会。
“不,不对。”祁雪忽然叫出来，“姐姐你好坏呀！你问卿盛哥哥和我家的关系，我还以为你是想打听卿盛哥哥！原来你是想拐着弯打听我哥哥！”
“不不不。”我急忙摇手否认。
祁雪一脸奸笑地看着我，挤眉弄眼的简直让我发笑。
“姐姐其实喜欢我哥哥的吧？”
“不……不是！”我一边摇头一边摇手。
“女子喜欢男子，都是不会在旁人面前承认的。”祁雪笑嘻嘻的拍手，“哈，我哥哥的书上果然一点都没有说错。姐姐，我特别高兴你能当我的嫂子，姐姐要是成了我的嫂子，我一定天天和姐姐玩。我才不要那个坏女仙当我的嫂子！”
坏女仙……说的就是西门雪了吧。
祁雪依旧欢快地、不停地说着：“等以后姐姐嫁过来了，我就和姐姐一起去凡间玩！听说姐姐在凡间玩的可开心了，我想去看戏，我还想去看看海。天界只有天河，没有海，真无聊。”
她这样眉开眼笑，连眉梢上都是喜色，不断地畅想以后，让我有点怕呀。可是看到她那样欢快的脸，我又忍不下心来打断她的美梦……
“哦！对了……”祁雪突然露出坏笑，笑得我心里发毛，“我还可以和姐姐一起去偷哥哥的小黄书来看！”
我：“……”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我急忙又转移话题：“祁雪啊，你看，你和西门雪名字都是雪，你既然这样不喜欢她，要不然就改个名字吧。”
祁雪正在兴头上，听我这么一说，喜悦之色渐渐淡了，像个小大人一样，幽怨地叹了口气。
呃，就一句话，立刻就变脸色。果然小孩子是最难哄的。
而且我也发现，只要提到西门雪，这孩子就变脸色。想来这孩子长大以后，毕竟心思会比寻常神仙重一些。
她道：“就是因为我们俩重了名字，我爹娘正准备给我改名字呢，说什么等她以后嫁过来了，名字一样不太好呢。”
忽然她倔强地抬头：“我才不要她嫁过来呢。而且凭什么不是她改名，而是我改名？”
我摸摸她的头，安慰她道：“因为你是小孩子呀。而且这个雪字有什么好的，冰冰冷冷的，而且好多神仙名字里都有这个字，一看就不稀奇。”
“那，姐姐给我取个名字吧！”圆溜溜的眼睛，让我不忍拒绝。
我思索了一会儿：“羽怎么样，祁羽。”
“祁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