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4.10
==第107章==
成安镇是景州边界的一座小镇,平凡的就像无数个那种乡村小镇一样。
不大的一个镇,中间就只有一条稍微繁华点的街道。两侧林立着各种铺子与酒肆,镇上的集市也是在此。
这日,早早的集市上就人声鼎沸起来,来来往往全是附近的村民与镇上的住户。
临近巳时的时候,几名衣着普通,但看起来高大健壮器宇不凡的男人走进镇上唯一的一家酒楼,打头的那一位面如冠玉身材高瘦挺俊,玉树临风,样貌委实不凡。
此时正是中午上客时间,如意轩内却是空无一人,仅留了一名貌似掌柜的中年人在柜台后处守着。
见有人进来,如意轩的掌柜疾步迎了过来,笑脸躬身,道:“几位客官可是是找人?”
为首那名男子并没有理他,旁边一名男子道:“是。”
“二楼。”
那掌柜也是个聪明人,见情形有点诡异,也不敢多言,指了方向就缩到柜台后面去了。
木质的楼梯直通二楼,刚才答话的林青亭先一步而上。
虽是自己的地界儿,但此处是云王所选,还是小心为上。
一路几人上了二楼,迎面的一个包厢门口处站了一名高大男子,见有人上来,那人神色一变,便推门入内禀报。
过了一会儿,一个圆墩墩的肉球出现在门口处,笑得看不清五官的看着景王。
景王一愣,脸色未变。
“五弟,可安?”
“安好。”景王答道,眉眼皆淡。
“请进吧。”
入了门内,里面站了与这边差不多的人数,都是加正主五人。
可带四人,这是当初商定好的。虽是兄弟,但天家历来无父子,自是要谨慎为上。
其间一桌,一桌两位,桌上已经上了两盏茶。
“请。”
景王坐下,那边云王也坐下了。
他体态肥胖,一般的椅子根本满足不了他的需求,可臀下却是坐着一张明显比一般椅子大上一倍有余的特制椅子。不过也是可以想象的,不带上特制的椅子,这云王几乎没有合适的地方坐。
“喝茶。”
景王颔首,却碰都没碰桌上的茶盏。
云王淡然一笑,自己拿起茶盏喝来。
“五弟还是如同以往一般谨慎啊。”
景王把眼神移过来,“彼此。”
这倒是事实,宫中历来险恶,萧皇后和许贵妃把持整个后宫,两人都是没甚可依靠的皇子,再不小心行事,坟上头草早就没过了膝。
云王还在继续慢悠悠的喝着茶,景王则是又把眼神移开看向窗外。
屋中很安静,看似站了不少人,却是仿佛无人之境,只剩下茶盖碰触茶盏的声音。
又过了良久,云王才失笑出声,“本王的定力还是不如你。”
景王收回眼神,看他一眼。
“都下去吧。”
云王的人都退了下去,景王眼神一动,他的人也退下了。
屋内又陷入了安静。
“就不好奇我那么干的意思?”云王的声音打破寂静。
“你想说,自然会说。”
云王啧啧了两声,“当初听说你能开口了,我还不信,却又不得不信,那神医可真神!”
最后这句颇有嘲讽意味,景王却是置若罔顾。
“正题。”
“咱们兄弟俩坐在一起说说话,又怎的?”
景王没再说话,眼神又移开了。
倒是云王显得有些暴跳如雷起来,脸上的肉一弹一弹的,“你这人,会说话了还是那副死样子。”
“就不能改改?”
“好吧,我说不过你。”
别人明明没有理你好吧,是你自己接二连三在说。
“其实本王在逗你玩。”
云王期盼的瞠大眼睛,寄望从景王脸上看出些能让他舒服的东西。
景王看他一眼,点头,“本王知道。”
就这?别的反应呢?
“你不害怕吗?”
“为何要怕?”
“这事我要是捅了出去,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本王怕,你就不会捅出去吗?”
更何况他也不是没防备的,云王探到的那几处,早就挪了位置。
景王看着对方呆滞的脸,不再说话。
看对方几十年如一日的淡漠表情,云王突然大笑出声,“好好好,你果然还是这么让人无语……”
站在门外互相戒备的两拨人,听到这笑声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相洽甚欢?
“好了好了,说正题,你在景州干了什么,我心里头有数,动作可是不小啊。”
听到这话景王并不吃惊,云王既然派了人去,就说明那几处在他眼里并不是隐秘,当然具体的还是没有探查出来,又或是云王本就没这个意思,也因此那几个探子景王才没有杀。
“你应去盯太子,晋王,而不是我。”
“我对他们不好奇,我对你好奇。”
这话说的颇为无赖。
“正题。”
“好吧好吧,你想什么大家都清楚,这次来就想和你谈点合作。”
“合作?”景王并不讶然,却很好奇他所说的合作,“什么合作?”
“我给你一切我能提供的支持,如果到时候你成了,云州还是我的封地,我会安分守己,还有我娘交给我。”说到这里的时候,云王的脸色终于郑重了起来。
云王的娘马才人,至今仍身处深宫。
说起来这个女子也是个可怜人,本是宫中一名宫人,一次熙帝醉酒后幸了她。宫里像这种被幸了却没有名分的女子不知几凡,可巧就巧在这位马姓宫人怀了身孕。
按理说怀了皇嗣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可当时宫中那种状况,正是萧皇后和许贵妃斗得正厉害的时候,连李才人这种正儿八经宫中妃嫔怀个孕都提心吊胆的,更不用说马宫人了。
她也没那个条件藏,有孕以后,核查清楚,圣上便给了个名分让她安胎待产。孩子生下后是个皇子,可有一个身份卑贱母族的皇子并不足以为惧。再加上当时皇后和许贵妃战斗进入了白热化,也没功夫搭理她。
等这边告一段落,那边四皇子已经长至五岁,萧皇后和许贵妃转头来看,发现四皇子竟长成了一个惹人厌恶的。
小小年纪就像胖得像座肉山似的,并且胆子极微小,稍微大点声音就吓得直躲藏。
这下就更不用畏惧了,两人心照不宣的满意。彼时朝堂上与后宫里议论纷纷,哪怕一个是当今皇后一个是宠冠六宫的贵妃也有些压制不住,遂联手压制并偃旗息鼓,这才有后面的李才人爆出了生下五皇子一事。
认真说来,云王和景王两人能够长这么大都极其艰难。敬嫔疯了早逝,马嫔后因四皇子越长越蠢,惹怒了熙帝被降为才人一直幽居深宫,日子过得也就比个奴才好上那么一点。
皇子成年虽可就藩封地,但自己的母亲却是带不出来的。
景王听完这话久久没有说话,云王似乎有些急切了,“你不用怕我骗你,我的名声已坏,而你却不一样。”你只是受了哑疾的累赘,却根本不是障碍。
后面这句话云王没说,但两人心知肚明。
一个从小胆小懦弱,又蠢笨至极并且怕妇人的皇子,除非是骆氏断了香火,要不然绝轮不上他去坐那个位置。就算他父皇同意,朝中文武大臣皇亲国戚也不会同意。
那种形象太根深蒂固!
云王有时回想一下,当初是不是毁自己毁得太努力了,弄得自己如今进退两难。倘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找上景王,自己干就好了,虽然把握不大。
景王幽幽的看了坐在对面的云王一眼,似乎想看出他的这种想法是真是假。
“你把赌注,压在我头上,还不如去压晋王。”
这是景王的心里话,毕竟上辈子可不就是晋王走到最后了吗?
而云王,下场几乎和他一无二致,记得他上辈子被幽禁起来的时候,云王和他的遭遇差不多。
云王讥讽一笑,“我可没忘记当初在宫里的时候,我在他身上吃了多少苦头,那仇永世难忘,更何况以他那种性格,事后只会过河拆桥。”
“那你又凭什么信我?”
“你和他不一样。”
***
你和他不一样。
出了镇上马之后,景王还在想这个问题。
他和晋王到底有何不一样?
他实在想不出来,后又问了云王,他却是死抱着那一句。
景王没理由去怀疑云王,两个成长环境几乎相似的人,一般都比较了解彼此心态的,他知道云王说的是真话。说白了,他们不过是两个想求一条生路的人。
更何况,云王诚意十足……
不管怎样,如今他手里的砝码又多了一些,真没想到云王也不是个简单。
景王曾就着手里所拥有的做了一个推演,怎么都觉得自己胜算不大,可要是加上云王递过来的,却是又多了几分把握。
想着那个是自己‘四哥’的人,景王有些洒然。
其实他还是有些羡慕他的,他还是有娘的,虽然他并不能见到,但怎么也是有个念想的,而他却是没有。
景王脑海里唯一对母亲的形象,就是一个神经兮兮的抱着自己疑神疑鬼的女人……
幸好他还有她,想着呆在家里的小花儿,他突然便有些归心似箭了。
***
成安镇距云王府的所在之地还是很有些路程的,云王等人三日后才回到府里。
甫一踏入王府大门,就见到风声鹤唳之势,整个前院几乎没有见到人迹,来迎他的王府总管李安身后带了不少人,一边走一边直冲他使眼色。
云王见此,心中暗叫糟。
“王妃呢?”他干笑道,做手势叫起。
李安走到他一旁,恭声道:“王妃在后院等您呢。”
听到这个‘等’,云王腿上一抖,面上却是哈哈大笑几声道:“王妃如此想念孤王啊,孤王这就去看她。”
李安暗中腹诽:是的,想你,想死你了!
一路去了云锦殿,甫一如殿门,迎面飞来一个不明物体。云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避过,样子极其狼狈不说,还摔了个狗吃屎。
只听得嘭一声,地动山摇。
“我死了我死了,我不行了……”云王爬在地上呜呼哀哉,装得极其可怜。
殿中奔出一名红衣女子,见样貌也就双十年华,端得是美艳无双,一双凤目斜飞而起,目中寒光隐现。
“好你个骆怀远,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跑到景州去了,我的话你没放在心上是不?”
云王一边装死,眼睛一边瞄殿中,只见与他一起进来的李安缩着脖子站在一旁,一副恨不得找个洞钻起来的样子。
个死老太监,肯定是他出卖本王。
李安连连给云王递眼色,殿下,不是老奴卖主求荣,实在是王妃也是主子,并且惹不起啊。
“哎呀,我的腿,好疼啊……”
肉球云王以极其困难的姿势抱着自己的腿想博取怜悯,可惜人太胖,肚子又太大,手抻了半天,都够不着腿。
云王妃严嫣才不会上他的当呢,扑了上来对着他就是又拧又掐。
打骂了一会儿,云王妃才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殿中的人立马呈鸟散之势纷纷退下,李安站在一旁直缩脖子。
“你吓死我了,藩王不允许出封地,被人发现了可是要押解上京的,你还跑到景州去,不怕死在那边啊。”
云王艰难的翻过身,坐起来,把她搂在怀里,苦笑安慰:“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那个景王是个什么性子,他要是个两面三刀背后捅人刀子的小人呢。”
“他没你说的那么差。”
“你怎么就知道?!”
与妇人争嘴是争不赢的,云王只能抱着肚子叫腿疼,“哎哟,我腿好痛啊……”
“真的疼?”严嫣狐疑道,脸上还挂着泪珠。
想着刚才那声巨响,赶忙站了起来叫人把云王扶起来。
云王体积大,没两三个人是把他从地上扶不起来的。他身上肉多,别看摔得狠,站起来跟没事人似的,夫妻两人进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