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如实招来
与外面严寒相比，这里简直算是天堂了，大帐中火盆通红，毛绒绒的毡子上还有一些吃食。
内账中挂着强弓箭袋，周围有几个武器架，除了日常兵器外，就连护具皮甲，也一应俱全。
这是典型的将军营帐，硬朗，豪放。
兵甲器具，摆放得极其工整，又可见这里主人有着泾渭分明的性格。
刘守备端坐主帅位置，身下是一只白虎皮。左右各燃烧着两个火盆，偶尔火星崩裂，发出轻微响声。
“唐叶，你今天来找我，该不止是为了打麻将吧？”
刘嵩目光淡然，看着唐叶。
这种眼神非常厉害，让你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
唐叶没有直接回答刘嵩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刘大人早知我真实身份，却对我手下留情，这份恩情，我唐叶永生难忘。但这也是我不解之处，请刘大人解惑！”
目如星辰，心似古井。
连唐叶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一直害怕，而且不愿意面对的局面，今天居然可以做到如此淡定。
刘嵩就这么看着唐叶！
卵泡似得眼神，似乎带着一股火山爆发前的怒意。
半晌。
刘嵩叹道，“我欠你老子一段教诲之恩。唐天之子，也不是孬种。今天我就把这东西还给你，以后可就不欠你们唐家半点人情了喔。”
呼啦一声。
刘嵩从怀中取出一章人头画像，这是一份印有西北中郎将印玺的海捕文书。刘嵩带着一丝回忆的神态道。
“初秋，我奉命前往长天城，将阳关城城防之事，禀告上将军。当时又领回来一沓海捕文书，唐门惨案，震动朝野，我单独将你这份克扣下来之时，与你还是素未谋面。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为何就有了这种感应——果然没过几天，我就在望月楼与你结识！”
唐叶连忙站起来，朝刘嵩鞠躬。
“刘将军，从此以后，唯你鞍前马后，我绝不负你！”
“唐公子言重了。我刘嵩不是为了追求个人得失，就把道义抛之脑后的小人。你在阳关城内，我能保你十分安全。但只要出了这里，你可是要小心为上呐。”
唐叶暗自庆幸。抱拳又道，“我今天来找刘守备，其实是有事情想提醒你。”
刘嵩未卜先知，笑问，“你是想提醒我，要提防主簿东方旭。”
唐叶点点头，便将心中担忧说出。
本来东方旭也没有引起刘守备的警觉，但唐叶的一番话，却让他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庙堂之高，与我们这种千里寒疆也有莫大关联，党朋之争已经引起了很大的连锁反应。我唐家为何有今日之祸——我一直在思考这问题，原因有两点。”
“哪两点？”
“自古以来良臣之殇，大部分都因为功高震主；更何况将在外君命不受，军权在握，只要朝中有人稍微挑拨，帝王则寝食难安！”
刘嵩听完，连忙站起，“你说的极对！！！只是这与我又有何干？东方旭本领再大，还能拨正为主？”
唐叶笑了笑，直摇头。
“大人，我观察很久了，一直感觉东方旭虽为主簿，身后却有势力支撑。你有这种感觉吗？”
刘嵩点点头，“我不否认这点。”
唐叶又道，“当前帝王不过是想借助清流寒士之手，把军权牢牢掌控。无论在朝中的先锋大帅，还是西北之隅的中郎将军府，更或者是我们这里小小的阳关城。其实每位军事主官的身侧，总少不了有东方旭这般人员的存在。你想想，如果大义公一旦落在龙傲天之手，实际上等于是被东方旭掌控了四百甲士，而你虽为军中主官，但又如何确保周围所有人都听你命令？所以说……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我若是东方旭，可以随时取而代之，坐上这军中裨将的宝座。”
刘嵩惊出一身冷汗。
“按照你的意思，我们绝不能遂了东方旭的意愿，让龙傲天成为大义公！但你唐叶，不，叶小唐毕竟是虚假身份，想要受封大义公——肯定要彻查户籍，上报中郎将军府。纸可包不住火的啊！”
其实不用刘嵩提醒，唐叶也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他也想步步高升，进入权利的核心层，但毕竟有了这样一个先天性缺陷。
小义公这种册封已经到头了！
大义公？
想都别想！
到时候一查户口，完全是把自己架到火堆上烤啊！
“所以——守备大人，我们应该扶植公孙子豹成为大义公。同时，我还得让你帮我个忙，那就是帮我们招募百名甲士，真正暗中培育出一股潜伏的势力，以策不时之需。如果公孙子豹能够成为大义公，我们在城内就可以藏兵五百，这可是一股强大的伏兵啊。”
说出这番话，唐叶不由自主的热血沸腾。
刘嵩在帐篷内来回走动，看得出来他也有更多考虑。
中庸即无为。无为亦有为。
现在要刘守备一改中庸常态，选择站队来培养公孙子豹，那么他必将与东方旭过早产生摩擦。
到那时候，许多麻烦都会接踵而至。
这些都是必须要提前做好考虑的。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刘守备脸上阴晴不定。
最终刘守备下定决心，道，“我可以利用征兵的名义，帮你们招募甲士，甚至可以为你们提供武器。但有一点你务必记住，东方旭就像是寒冬中蛰伏的毒蛇，不到关键时候，绝不能提前打草惊蛇。此獠一旦对我的位置有所觊觎，就需要立刻杀无赦。”
刘嵩声音不大，却杀气腾腾。想自己一个堂堂征战塞外的勇将，淌的是汗，流的是血，却要被一个空有三寸不烂之舌的寒士掣肘，已然非常不爽快。
而且，东方旭已经在营中经营势力，那些寒士出身的文官，都喜与走近。
所有的苗头都说明一个问题——如果不早日动手，军权必将易主。
刘嵩之血，冷热交替。唐叶的话让他下决定给自己留条生路了。
唐叶得到肯定答复，将内心一丝喜悦压制下去，又分析道，“刘大人，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现在我们在暗，他在明，何惧之有？”
刘嵩一咂嘴，上下又打量了一圈子唐叶，带着赞赏的语气道，“很多年前，我曾见过你，你大概还是个娃娃。那时我觉得你虎头虎脑，没想到长大之后，却这么精明能干。果然是唐侯遗风！”
唐叶哈哈一笑。
“既然这样我便回去啦！”
“请……”
唐叶走到大帐门口，故意高声对外面说，“刘大人啊，老板娘下午等候你来望月楼，切记把麻将带来。”
刘嵩配合默契，回答，“你们这些抠酸，又想来我这里赚钱？速速回去，告诉柳青青，今天我要把你们望月楼大小通吃。”
唐叶恶骂两声，便如一个泼皮窜得老远，路过远处将士时，嘴里仍然喋喋不休。
“这个刘守备，哪一次赢过？就知道嘴头狠——卵用？”
这话被旁侧一名文士听到后，嬉笑不语。
等唐叶身影走远，这名军中文职飞快的跑到东方旭的营中，一字不落的说完。
东方旭喝了半口清茶，冷笑着说，“军中主官，混迹市侩。我们这位将军大人啊，迟早有一天会把整个军营都败光。哈哈……”
言语之中，已暗显一丝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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