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秋风悲画扇(三十六)
“姑娘。”天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面前,将喷香的烤鱼双手递向她,碧青色的莲叶衬得金黄的烤鱼鲜艳美味。
荨欢没想到天罡还真能干,不但能烤出这么美味的烤鱼,还能做得让人食欲大增,下意识的舔了舔唇,微笑道:“天罡哥哥辛苦烤鱼,天罡哥哥先吃吧。”
她一口一个天罡哥哥叫得很甜,天罡眉角突突的跳,像是烫手一般的将烤鱼塞到荨欢的手里,荨欢烫得轻呼了一声,想要逃跑的天罡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骟。
“蠢女人!”楚颜倾本就被她那什么天罡哥哥地煞哥哥给听得很不爽,一把就掀开她手里不舍放下的烤鱼,黑着脸低骂了一句铪。
荨欢一愣,抬着黑溜溜的清澈眼神无辜的看着他,紫色毛绒裹着她白皙的小脸,像是一只纯洁的小兔子。
楚颜倾咬了咬牙,掀袍在她身边坐下,从袖中掏出随身金创药来,不由分说的就抓过她的手。
荨欢大窘,正缩着手偷偷的瞄向旁边,却发现天罡和地煞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逃得没了踪影,疑惑的眨眨眼,自语道:“咦,天罡哥哥和地煞哥哥呢?”
楚颜倾奢侈的将她有些微红的手心给涂了个满,随手往后丢了瓷瓶,冷哼道:“云大哥,慕大哥,天罡哥哥,地煞哥哥,你到底有几个哥哥?嗯?”
荨欢无辜的问道:“不叫哥哥那叫什么?”
楚颜倾低吼:“连名带姓的叫!”
“那多不礼貌……”荨欢有些不赞同的扁了扁嘴,眼神滴溜溜的乱转。
楚颜倾气结,这女人又不把他当回事了?他说的话敢这样无视的,这荨欢绝对是当今第一人,还会是最后一个,要是别人,他早就一剑杀了。
正想摆出脸色震慑她一番,却发现她捡起地上完好无损的烤鱼,用手拍了拍,又用嘴吹了吹,又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块喷香的鱼肚,凑到他的唇边。
看到她眉开眼笑的希翼,楚颜倾唇角抽了抽,故意冷着脸:“有刺。”
荨欢惊讶的张了张嘴,果然乖巧的凑近火光,细细的挑去肉中的刺,火光映照之下,她的小脸红扑扑的,鼻尖还浸着晶莹的汗珠,唇也干干的。
她还在生病,他竟然还刁难她!
楚颜倾低咒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捏了一把锋利细薄的柳叶小刀,在莲叶里飞快的翻动了几下,一块一块的鱼肉便整齐的叠在一边,旁边是完完整整的鱼骨。
荨欢完全惊呆了,微张的口中被塞入一块鱼肉,她才囫囵吞枣一般的咽了,双眼闪亮的抱着楚颜倾的腿,崇拜的仰头看他:“颜哥哥,你好厉害!难道你也是御厨?”
楚颜倾没好气的挥指敲了她一下,邪魅笑道:“他们常年在外有什么吃什么,在不毛之地,连蚯蚓都能生吃,你说天罡地煞烤出来的食物能不好吃么?”
暗处的天罡和地煞不由而同的抖了抖,暗道,王爷,你还可以再恶心一点吗?
楚颜倾本来也存了几分戏耍的心态,心想他说得这么恶心,荨欢以后见到天罡和地煞定会远远避开,这是女人的天性。
果然,荨欢面色白了又青,口中的鱼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是眸光闪动的盯着楚颜倾,眼眶却渐渐的红了。
楚颜倾伸手揽她入怀,正准备体贴的安慰一番,荨欢却颤着声音伤心的道:“天罡哥哥和地煞哥哥都去了,你一定也去了,你和他们是一样的,颜哥哥,小九再也不要颜哥哥吃那样的苦。”
她一时伤怀,说出来不是荨欢,而是小九。
楚颜倾手指渐渐的收紧,心里有种疼痛的感觉,吻了吻她滚烫的额,轻声道:“不会,再也不会有人敢让我吃苦。”
他的眼神很阴沉,眸光深邃,寒光凛冽如刀。
生吃蚯蚓并不夸张,在他被封为王之前,在他权倾朝野之前,他所被逼得吃下的苦,可不比这个少。
荨欢看不到他的眼神,深深的吸了吸鼻子,又捏起一块鱼肉明媚的扬起笑脸:“趁现在有吃的,我们先吃个够饱,以后就算再吃苦,回味起来也不会那么苦了。”
楚颜倾一震,抿着唇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手指抚着她的脸,低低的道:“喂我。”
荨欢又凑近一分,楚颜倾却偏开头,皱眉道:“用嘴。”
荨欢面色顿时爆红,咬着唇贼头贼脑的看了看四周,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含了鱼肉,由于身高问题,只好搂着楚颜倾的脖子往下拉。
楚颜倾薄薄的红唇微微一勾,享受似的闭上眼,任由荨欢笨拙的动作。
鱼肉入口,荨欢才松开手想跑,就被他紧紧抱着,不由分说的便吻了下去。
荨欢娇喘吁吁,因为发热而染上几分妩媚的慵懒,楚颜倾重重的咬了她一下,狠狠的离开。
荨欢吃痛的捂住嘴,幽怨的瞪着楚颜倾,手指上也多出一滴殷红,可怜又无辜。
楚颜倾扭开头不看她,淡淡道:“我得走了。”
荨欢一愣,垂眸掩去眼底的眷念,乖顺的点头:“嗯,颜哥哥要小心。”
他轻吸了口气,还是回过头来将紫貂大氅的风帽给她盖上:“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这个还给你,要是被别人发现,我又说不清楚了。”荨欢将紫貂大氅脱下来披上楚颜倾的肩上,朝面色阴冷的他明媚的笑:“颜哥哥,我不想被赶出王府,我要留在你身边。”
她说完就走,没有一丝的犹豫,就算再不舍,她也只有将那份不舍压在心底,脚步轻盈的没入黑暗,熟悉的快步离去。
楚颜倾像是石化了一般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心底却是忽冷忽热,有种练功走火入魔的感觉,让他的隐忍到了极限。
“王爷,天琴已经抚琴两个时辰。”慕寻风从暗处跃出,朝楚颜倾半跪行礼的同时,还不忘抱怨了一句。
他来这里等了半个时辰了,王爷和荨欢亲昵的动作他瞧了个清清楚楚,心里越发不岔,越发心疼慕天琴。
楚颜倾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径直转身朝外走去,边走边吩咐道:“地煞,从今以后,你就留在荨欢姑娘身边暗中保护。”
地煞知道主子对荨欢姑娘非同寻常,二话不说就如风一般朝荨欢离去的身影追去,轻功卓越。
慕寻风气得面色又黑了一层,保护荨欢那小婢女,需要出动暗卫右统领的地煞么?
楚颜倾走了一阵,才回头看向那仍然跪在地上的慕寻风,似笑非笑的揶揄了一句:“你再跪下去,琴姐姐的生辰可就没法过了。”
慕寻风咬牙站起来,默不吭声的跟了上去。
明里暗里的人都走得干干净净,远处木槿树之上才飘然落下一道白色身影,臂缠披帛,脚踩轻履,长长的银丝在身后懒懒飘摇。
“香榭,去把荨欢抓来。”她立在阴暗之中,幽幽的吩咐。
“可是小姐,香榭打不过地煞。”香榭倒是实在,说得不卑不亢。
女子轻叹:“你是我的人,地煞还会不让着你?”
香榭又道:“可是,地煞会告诉王爷,那样王爷就知道荨欢成了小姐的徒弟。”
女子无奈的笑了一声:“香榭啊香榭,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就是要颜儿知道。”
香榭“哦”了一声:“可是公子说了要保密,特别是不能让王爷知道。”
女子沉默了一下,转过身去长叹了一声:“香榭到底是你家公子的人,我怎么就又给忘了呢?唉,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
*
寒风萧瑟,飞雪弥漫,年关将至,睢阳城各大长街之上人来人往,喜庆满目。
特别是今年,先皇孝期三年已满,长街之上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热闹一番了。
南王离开王府半年,回府的第二天便入了宫,一大堆的事情劈头盖脸的落下,忙得连回府的时间都省了,直接住在皇上的御书房。
这外人看似兄友弟恭的一幕,朝中众臣却无所不知,其实是因为楚颜倾手上权利太大,很多事情没有他亲自下达命令,下士干将对楚连阳的圣旨直接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