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明知故犯
“是的。”
班得瑞说：“我当技师这么多年了，还从未见过患有这种症状的学徒，小子，看来你注定在这条道路上走不长啊……”
听到这里，慕云心中立马咯噔一下。
纵使出身于落后的火星联盟贫民窟，他也得知色盲的严重性。
色盲，通常指代先天性视觉障碍，虽然还不足以影响到人的正常生活，但对于技师，尤其是机师来讲，无疑是致命性的职业病。
患有色盲症的人，不能分辩自然光谱中的各种颜色或某种颜色，从而对颜色的辨别能力比正常人较弱，色弱者，虽然能看到正常人所看到的颜色，但辨认颜色的能力却偏向迟缓，特别是在光线较暗时，可以说几乎就跟半个瞎子差不多。
试想，当一名机师驾驶着脚下的机甲进行作战时，倘若连对方机师穿的什么颜色衣服都看不清，就更别提能不能准确判断其位置了。
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有时哪怕是半秒的时间，都有可能造成致命性打击，所以这也就是后者为何因此会感到恐慌的原因。
他久久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喃喃道：“机师做不成，难道与技师也要失之交臂了么？”
“这可不一定。”
班得瑞平静道：“相对于机师来讲，技师的要求远没有那么严格，就算当不了补漆工，你小子毕竟还可以多学习一下维修方面的知识，着重于实操才是王道，况且，你也不要太心灰意冷，这本来就是天生注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真的没办法了吗？”
班得瑞沉重的点点头，说：“药物治疗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想要彻底祛除病根，我劝你最好还是去做个全面的检查。”
“对了，你小子这次不就是要去华夏国么，我听说华夏医院的口碑很不错，引进有许多帝国先进的医疗技术，不妨到那里去试一试。”
慕云弱弱的问：“那手术费用大概需要多少钱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班得瑞说：“不过，好在老夫这些年在技师界还算小有成就，私底下还是有很多人脉资源的，而华夏医院的主治医师跟我多年来私交甚好，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介意让他为你做一次免费体检。”
“谢谢大叔，哦不……师父。”
前者摆了摆手，笑道：“你小子以后还是叫我大叔好了，只要别在前面加上烟鬼的绰号，不然……”
“班得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在这时候，机库门外却然响起一声怒喝，是弗兰克上尉的声音。
“你这老家伙，屡次违反星舰上的纪律不说，现在竟然还胆大到敢在机库重地抽烟，简直就是明知故犯！”
“看来不给你点小小的惩罚是戒不掉你这烟瘾了，等下我会通知财务部门，这个月底的薪水抽掉两百星币，往后你自己掂量着办，要是再有下次……”
弗兰克冷哼一声，重重的嗓音中带着些许怒火，类似他们这种军职人员，最厌恶的就是下属不听话，饶是面对持有特技技师资格证的班得瑞，他也是决不会法外开恩。
不过，看在对方一大把年纪的份儿上，得过且过也就算了，毕竟这个老家伙把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奉献给了苍龙号。
“他娘的，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班得瑞小声的骂骂咧咧道：“臭小子，方才我教给你东西和说过的话你都记清楚了吗？”
“嗯。”
慕云说道：“谢谢大叔。”
“行了，少客套，没事儿赶紧滚蛋，省得我看着闹心。”
慕云算是听出来了，对方这话明显是在指桑骂槐，拐着弯儿的挤兑弗兰克，但也难怪后者一上来就跟吃枪药了似的，原本他已经给这位小公主的救命恩人安排好了住宿，可转了一大圈偏偏找不着人，没成想，这小子居然偷偷跑到了这里。
任谁脾气再好恐怕都忍不住，当即，弗兰克便走上前，问：“你么两个家伙在这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没什么……”
慕云眼睛机灵的一动，缓解尴尬道：“这事儿都怪我，本来就是想没事儿看看巨蟹号的修复工作，但碰巧遇到了班得瑞大叔，香烟也是我带进来的，要罚就罚我吧。”
说着，慕云便从腰包掏出了两张新崭崭的百元星币，朝前者递去。
弗兰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双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倘若接了，无疑是在打小公主的脸面，可是不接，依照这老家伙的习性，难免下次还会再犯。
“算了算了，念于这位阿云小兄弟是首次登临我们苍龙号，又是布兰妮公主殿下的贵宾，这次就既往不咎了，下次注意点。”
忽然，弗兰克望向后者的目光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因为就在无意间，他瞥见了对方腰包中那鼓鼓囊囊的钞票，旋即，他不得不再次审视起了眼前的少年。
发绿的破棉衣，泛白的牛仔裤，包括脚上那双早已看不清原来真面目的运动鞋，这些都绝不可能是刻意做旧的复古风格，再加上脸庞沾满灰尘，蓬头垢面，无论如何也让人想象不到对方会身怀巨款。
他不禁暗叹，有钱人的穿着打扮果然是琢磨不透啊……
其实不管是班得瑞也好，弗兰克也罢，他们两人在苍龙号上每个月的薪水都属于中上水平，倘若换在火星联盟，更是直接能成为贫民区居民眼中的大财主。
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都能轻轻松松掏出这么多钱，后者已经开始对联盟的报道深表怀疑。
火星联盟，一个社会经济体系至少落后月球联盟五十年的存在，不可谓不拖银河系发展的后腿，所以常年以来，每个银河联盟公民脑海中对其所烙下的印象就只有六个字，贫穷、疾病、战争、
片刻后，弗兰克收回自己别样的目光，说道：“依照公主殿下的旨意，前往地球联盟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房间已经为小兄弟安排好了，还望阁下前去过目。”
“谢谢长官。”
“那我现在就先领你到住处去，顺便带你熟悉一下舰上的环境。”
“好。”
慕云回头礼貌的告别道：“这么长时间，大叔也一定累了，不如就先放下手头上的事情休息片刻？”
“不了。”
班得瑞婉言拒绝道：“我还要接着给巨蟹号补漆，你们去就好。”
“嗯？”
慕云疑惑的看着对方，不等他开口，却听前者反问：“臭小子，难不成你以为喷漆只需要一遍就行？”
他解释道：“要想真正拥有全新的涂装，必须要经过打磨、上色、晾干这几道工序，并且周而复始，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需要三遍才算完成。”
“那这……”
“二十四小时，也就是明天这个时候，新涂装才能完全吸附在你这台巨蟹号的机身上。”
说完，班得瑞便转身走去，从工具桌前拿起3M防毒气面罩戴上，身穿一袭白色工作服，手拿喷枪，再次重复起了自己先前未完成的工作。
忽然之间，慕云有那么一种错觉，那就是原来技师也是一项如此讲究的职业，假设没有技师背后的默默付出，想来也不会有随时都可出征，状态每分每秒都保持最佳的战斗机甲。
那么，机师的辉煌是否有一部分也要归功于此呢？
“走吧。”
弗兰克有些不耐烦的出口提示，虽然他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合时宜，但尽早把这小子安排妥当才是正事，他可不想把过多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个充满机油味的地方，
皱了皱鼻子，他率先走出了机库。
见状，慕云紧跟而上，直到两人完全走出去，两扇装甲门才应声而闭，机库内重新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班得瑞则还在为巨蟹号认真的喷刷涂装，远远望去，在被周围的环境衬托下，这位烟鬼大叔就仿佛一位闹中取静，与世无争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