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终为离人泪
他想要去擦擦白芸的眼泪，但是那泪珠却只会从自己的掌心穿过，完全没有效果。于是他只能虚虚的将白芸圈在怀中，痛苦道：“小芸，是我不好，让你等了这么久。你不要哭，好不好？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哭，不要哭……”
白芸只感觉到周身一冷，虽然触摸不到白生，但是这个虚空的怀抱，却让她觉得无比的真实。她抬起头，仔细的看着白生，仿佛怎么也看不够般，尤其是在见到他着急的神情时，更是摇了摇头，道：“你没有不好，你很好。”
在听陈修元说了那么多之后，白芸哪里还不知道白生为自己做的事情？
只是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欺骗自己。她不愿意承认白生的离开，不愿意承认白生的死讯，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里有个念想。这样，她才能等下去，才能有活下去的动力。所以，她总是告诉自己，白生会回来的，他答应过自己，绝对会回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心理暗示太多了，以至于最后都让她出现了混淆。
所以在听陈修元说完之后，白芸也非常的自责。她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来，白生一直都陪在自己的身边。在自己伤心的时候，他只会比自己更加的伤心，但是却什么也做不了。向白生这般骄傲的人，这种无能感，恐怕比死了还要令他难受。
“我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白芸抬起头，看着白生的目光里满是依恋：“我只是，太想你了……”
是的，她只是太想白生了。所以在那段她能感觉到白生出现的日子里，才会跟疯了一般，只是为了能够缓解自己的思念之情。她等了这么多年，已经是撑到极限了。没有希望的等待，让她的希望渐渐的在时光中被磨灭。她不明白自己活在这个世上还能干什么，于是才想要追随白生而去。
“对不起。”白生痛苦的开口道，他知道，自己让白芸等得太久，久到她已经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所以，在陈修元提出让他们见面的时候，他最后才会同意。哪怕，这段时间十分的短暂。但是能在最后的时候同白芸相见，他已经十分知足了。
“阿生，他们说的怨气是怎么回事？”
白芸没有忘记，方才陈修元所说的怨气。他说，是因为白生的怨气影响了自己，所以自己可能会活不久了。唯一的办法便是化解白生身上的怨气，这样她便能够恢复正常。只是化解了怨气之后，白生便要去投胎转生，此生再无与她相见的可能。
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白生先是看了看她，见白芸的情绪还算平静之后，才慢慢开口解释道：“小芸，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我已经成了怨鬼，陪在你的身边，只会伤害你。”
“我不介意！”
白芸的声音突然提高，神情也变得慌张起来，她急切的看着白生，急忙道：“阿生，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如果能跟你一起死的话，我宁愿不要活着！”
听着她的话，白生愣了一会，随即轻轻的笑了开来。果然，这就是他的小芸，是他白生深爱着的妻子。白芸的心意，他其实从一开始便猜到了。但是，此时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反而令他心中的郁结与怨念都化为了乌有。
得妻如此，他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小芸，你听我说。”白生认真的看着白芸，他很少在白芸的面前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所以让方才有些激动的白芸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我已经是死去之人，本就不该游荡在这世间。这么多年来，虽然我陪在你的身边，但是看到的全是你痛苦的模样。”
说到这里，白生似乎是想起了那段时间，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忍。但是他依旧继续开口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是为了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已经给白芸带来了太多的伤心与失望，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希望白芸能够好好的活着，哪怕是为了他的私心，也希望白芸能够好好的活着。因为就算白芸真的随他而死，最后也只会化为孤魂野鬼，那样的日子，白生已经经历过，他不愿意白芸再去经历一次。
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就算不化解这浑身的怨气，他也不可能一直游荡在人世间。这些年来，为了陪在白芸的身边，他也躲避了好几次阴差的抓捕。若不是因为他的执念太深，周身的怨气又太重，只怕早就被强制性的抓去投胎转世了。
他明白，白芸一个人活着的孤单与痛苦。但是，就当他自私罢，即使这样，他也希望白芸更够好好的活在人世间。
现在的世道不比以前，人们的日子已经慢慢的变得好起来了，生活里到处都充满了希望。所以他相信，如果白芸也能够放下的话，那么她的人生肯定还会有不一样的风景。
至于自己，他本就是一个已死之人。能够看着白芸好好的，便已经是他最大的夙愿。所以，到时候就算是去投胎，他也能够不再带着遗憾……
“阿生，我不要。”
白芸固执的看着白生，她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为的便是等白生再次归来。此时好不容易再同白生相见，她又怎么会再愿意分离？
但是白生却是心意已决，他有些无奈的看着白芸，低声哄道：“小芸，听话好吗？就算你也成了鬼，我们依旧不能在一起。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就当是替我活下去好吗？”
白生的表情温柔无比，他这样子开口，更是令白芸无法拒绝。白生低下头，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我还有好多事都没来得及做，我想去看山、看海、看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我还想再吃一吃镇上的糖葫芦，老张家的还在开吗？他家的虽然有些酸，但是酸过之后，却是满嘴的清甜……”
他温柔的低语，在白芸的耳边响起。虽然明白他这么说，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有活下去的动力，但是白芸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最后，白生的手轻轻拂过她的眼角，虽然什么也触碰不到，但是白芸却依旧感受到了他的温柔。
“小芸，答应我好吗？”
白生知道自己这样很狡猾，但是为了能够让白芸好好的活着，就算他再卑鄙也无妨。而此时，白芸也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眸，她静静的看着白生，似乎要将这张记忆深处的脸好好的、细细的刻在心里，哪怕以后老了也不会忘怀。
“我答应你。”
在白芸答应的这一刻，白生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的眼眸中也藏着水光，但是此时却是晶莹无比，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波光。而在他周身的怨气，也随着阳光，慢慢的消散。这些聚集在他身上几十年的怨气与遗憾，在白芸的目光中，逐渐释怀。
他想，他终于可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