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〇章
邵洵美抬头,望着李容熙的样子,忽而笑的有些勉强难看:“王爷,多谢您的好意。您知道我为何想世子,为何喜欢世子,对他好么?”
“那是我对他的怜惜,这么小,这么可怜的一个孩子,却是落得将来一个和我一样的命运,我能不可着多心疼他一些么?”
李容熙的脸色,这次终究是变得太过于明显。
邵洵美再次看着他脸色忽青忽白的样子,笑的讽刺:“王爷早该知道,我已经猜到了不是么?”
在去年皇帝陛下的生辰宴会上,李庭烨被诬陷是毒害南疆太子女儿娜木珍珠的时候,李庭烨被交到鹤监司逼供,却是邵洵美挺身而出坚决不要他去。
当时李容熙阻挡过,却被邵洵美严词怼了回去。她当时就是话中有话,不相信,他会不明白?
“正因为庭烨不是你的孩子,如此可怜的用来做挡箭牌,同病相怜之下,我自然会多宠着他一些,我才会心底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啊!”
说到这里,邵洵美不知道是为了李庭烨还是她自己,眼圈都红了,甚至说话都有些哽咽。
她不是个傻子,只是有些时候,爱自欺欺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明白一些事情。
但是,当有些偶然的场景落入到她的眼中的时候,就会自发的在她脑海中串联起来。
有时事情,她就是不想明白,也由不得她不想。
在她没有猜到李庭烨真正身份的时候,因为她知道李庭烨和她一样,也是个注定要牺牲的人之后,她对李庭烨的心就可疼着化着,软着。
所以,在和李容煦发生关系第二天,她就开始和李容煦讲起了条件,为了给李庭烨一条活路,答应跟李容煦两年。
而后来,她开始怀疑将来她和邵静姝留下的孩子都牺牲了,李容熙真能登上大宝那一天,做为呕心沥血帮助李容熙傲视天下的宁国公府,岂不是亏死了?
而后来,当她看到十三岁的宁国公府的最小嫡女,她的妹妹邵炜彤,还有她手中领着的那个叫做生儿的男孩子之后,一切渐渐在她的心中明了,成型。
那个生儿,仅仅是宁国公世子和一个姨娘的孩子而已,竟然能够从小生活在环境优美,冬暖夏凉,被全京城羡慕的舒芳院中。
而邵炜彤这个姑姑对这个庶子,竟然很是关心,两人关系很好。
还有,那次她和李容熙去宁国公府的时候,就看到邵炜彤领着生儿跟随在李容熙的身后。
而且,当时似乎只有三人!
看上去,他们好像一家人似的!李容熙对邵炜彤和那个身子不好的生儿神色很是和煦。
她当时就有种怪异的感觉。
而后来,她就慢慢悟了,明了:其实,这个被宠坏的无法无天的小恶魔,才是个真正悲剧似的人物,从生下来就是个挡箭牌,其实他才是那个宁国公世子和据说是青梅竹马真爱姨娘的儿子。
而那个据说身子不好,长得眉清目秀的生儿,才是定王真正的世子。
而且那生儿还长有一双和李容熙一模一样的凤眸!
而那李庭烨越是受到宠爱,被宁国公府和定王府捧在手心的疼宠,越会引人注目,越不会怀疑这个李庭烨只是个可悲的挡箭牌而已。
而那个生活在宁国公府真正的定王世子,才不会引人关注。可以说,甚至是李庭烨满身的刁蛮娇纵之气,也是被两家刻意蓄养出来的。
至于,为何邵炜彤会对生儿好,两人关系密切,不是一切都已经出来了么?
因为她邵炜彤才是宁国公真正的底牌,才是真正的李容熙王妃的对象。毋庸置疑,将来李容熙真正君临天下之后,他自然会娶邵炜彤为后宫之主,而生儿自然会做为真正的世子,最后成为太子。
这才是宁国公府和定王真正联系最深的纽带啊!
也是宁国公府真正死心塌地帮助定王的条件吧!
从龙之功不说,还有保护真正定王世子的功劳,想想,可真是诱人呢,要是李容熙成功了,那么宁国公府可谓是前途光明一片。
即使,现在的宁国公府处在萎靡时期又如何?即使被陛下下令撤出三大国公府又如何?
所以,她和李庭烨又有何人来怜惜?除了她以外,这个世界上谁还能护着那个可怜的,恐怕到死都蒙在鼓中的李庭烨?
而她,一直的那么心疼每每李庭烨傲娇又崇拜自己父王的模样,那副得意洋洋,又不允许别人说一个不字,彻底维护自己父王的孩子。
甚至,紧紧因为在去年这个时候,只是和慕容云里因为自己父亲本事大的问题,就冲动把慕容云里抽到太液池的毛糙孩子?
所以,她才会那般的依着他,顺着他,呵护他,保护他,就是想要单纯的心疼这个孩子而已啊。
想到这里,她眼中的清泪早已经顺着两腮蜿蜒而下。
而她就这么眼睛红红的看着李容熙,那凄婉的神情太过于震撼李容熙的内心!
她不是没有心,只是她的心,她的感情全都给了那个可怜的孩子而已。
李容熙从椅子里站起,几步到了邵洵美的身边,抬手要为她擦去那颗颗的眼泪。
可是,邵洵美却是随便用手一擦,又笑了笑,然而眼神却是带着有礼的疏离客气:“让你见笑了。我只是,太过于感慨罢了。一时有些激动,没有忍住。”
而她如此说法,让李容熙的心又勾勾扯扯的牵连,有些延绵不觉得钝疼一直在他体内发酵着。
李容熙什么也没说,静静的等着她情绪恢复平静之后,才道:“本王送你回去,走吧。”
说罢,不等邵洵美说什么,他已经率先往外走去。
暮春四月的京城,“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京城名媛贵妇们忙着各种赏花宴方才停歇不久,京城的繁华一如既往,让人流连,纸醉金迷。
大大小小的八卦消息依然隔三差五的弥漫在这个繁荣的上空。
陛下后宫中,臣子们体恤陛下辛苦繁忙纷纷把自家有关系的女眷送入宫中,让陛下繁忙之际,不要忘记身心的愉悦。
而陛下更是照单全收,似乎去年其生辰宴会上说的什么这两年修身养性,调养身子的话早已经抛之脑后,似乎不光陛下忘记了,甚至连满朝的文武大臣,御史言官也都是选择性的遗忘。
至于过年的时候,那个陛下三更半夜带入宫中珍藏的女娇娥,则是早已经成为陛下风流史上最微不足道的一笔。
对么,这才是一国之君该有的行为动作不是么?
而除了这个之外,京城中这个时节最引人瞩目的当属大学士严府和镇国公府的撕逼婚事。
而说是震惊,人们倒是更多的是对严府的幸灾乐祸和意外之外的情理之中。
据说,镇国公府终于向严府准备提亲。那个已经十七岁,那个被秦世子嫌弃到了极点,自杀过一次,又活过来的严大姑娘,终于可以嫁给心心念念的秦世子了。
只不过,这个秦世子却是提出了一个要求,要在娶严大小姐进府之前,先娶一位世子侧妃进府。据说秦世子要娶的这位侧妃是秦世子的心上人,是他喜欢钟情之人。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男人们么,三妻四妾那是普遍现象了。而镇国公府的世子,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世子妃,提前娶一两个侧妃,姨娘进府也是可以的。
反而,秦世子先告知严府的谦卑态度,让世人很是赞赏。
然而严大学士却在镇国公府提出这个要求之后,登时震怒不已!
这算什么?这算是他宝贝女儿嫁入那镇国公府的条件还是他镇国公府对他们严府的施舍呢!
这哪里是提亲?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合着我的宝贝女儿嫁入你们镇国公府就是高攀了是不是?而且还在娶那个侧妃进府之后!
严大学士觉得自己的女儿以及整个门楣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竟然不接受,把来提亲的秦世子和媒婆等人竟然让人直接打出了严府!
随即,严大学士就直接的进了皇宫面圣,跪在陛下面前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自家女儿因为秦世子嫌弃自家女儿胖,迟迟不娶,让自家女儿受到的心酸和委屈!
并且,向陛下提出了和镇国公府解除婚约的要求。
而且更是信誓旦旦的说,宁愿让女儿一辈子不嫁,也不嫁进他镇国公府门第半步!
听到消息的镇国公府的国公爷自然也进了皇宫,和陛下告罪的同时,也对严大学士赔不是,让他不要冲动,等等之类的话。
可惜,生性耿直不会转弯的严大学士这次却是艮着个牛脖子,瞪着双愤怒喷火的眼睛,就是一个要求:退亲,退亲,坚决退亲!
我家卿卿坚决的不嫁入你们秦府之中!
而对此,这两个月一直性子变幻莫测,让人捉摸不定,唇角含笑却是眼睛含着戾气,折腾着整个朝堂正在兴头上的皇帝陛下听说此事之后,却是说,关于退亲这件事,不需要两家来同意,只需要问两个男女当事人即可。
如果两人要是都同意退亲,那么皇帝陛下就准了。
而严大小姐对此事的态度是和她的父亲一致的,退亲,绝对的退亲!
而且还有消息从严府中传出来,据说那还是严大小姐的原话:她不会嫁给以貌取人的秦世子,这样的男人给她提鞋都不配。而且她严大小姐以后要嫁的男人绝对要对她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妻子,什么小妾通房都不准有!否则,她宁愿一辈子不嫁或者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此铿锵有力的话一落,简直震惊了整个京城!
严大小姐据说不是又丑又胖么?而且家世又不怎么的,哪里来的资本和底气这么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的,简直就是妄想好么?
众人在觉得这严大小姐脑子不好使,痴心妄想的时候不禁摇头叹息:大约这严大小姐是要被养在严府一辈子做老姑娘了!
这严府为了这么个女儿,让自己的府中蒙羞,值得么?不怕将来府中的姑娘出嫁曲折艰难么?
而大家更是对那个秦世子喜欢的人伸长了脖子有所期待,奈何的是,目前秦世子还没有透露那位预备迎娶的世子侧妃到底是京城哪个门第家的姑娘。
也幸好没有透露,否则的话,那家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
严大小姐既然已经发了话,按大家的猜测,严大小姐这话简直就是对秦世子公开的侮辱和打脸啊!什么叫做秦世子配不上严大小姐啊,还连提鞋也不配啊!
恼羞成怒的秦世子应该当即同意退亲才对!终于把那个女人甩了啊!
并且这样才能娶他心爱的女子为世子妃不是么?
可惜的是,这件事竟然就这么的没了下文。
秦世子竟然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就这么胶着了下来。让大家伸长了脖子看好戏的心态终日挂挂着。
而一直低调卧床生病的定王妃似乎自从定王离开京城之后,没有出门一次,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紫宸殿的御书房中,李容煦正在飞速的处理着政事。
却见他这两个月来,似乎眉目更加的锐利,脸部轮廓更是有型,如出鞘的利剑,有一种触目惊心,摄人心魄的俊美,似乎看一眼都会心跳半天不止。
此时却见他绯薄的唇紧紧抿起,眼神冷峻,再也没有了一丝面对邵洵美的或轻浮,或调笑,或暧昧,或浓烈,或哀伤的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
而此时下面跪着一个俊雅儒目的青年,却见他一袭白色的锦袍并不是官服,不是别人,却是陆玄。
等到李容煦间或停止了手中的事务,方才抬头看向陆玄,嗓音冷淡,帝王威仪显露无疑:“找朕何事?说罢!”
既然是穿着私服而来,那么就应该不是政事。
果然,就见陆玄在地上给李容煦行大礼之后,眼中有着一抹迟疑之色,但是最终还是启唇问出:“陛下,可还记得定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