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八章
邵洵美看到那人影进来,哪里还能在床上坐的住?
立刻从床上下来,恭敬地跪下磕头请安,一脸的肃穆行大礼:“臣妇拜见皇帝陛下!”
那恭敬疏离的样子,与先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那随意柔情的样子,完全的判若两人,如果以前的她是肆意的水,那么现在就是水结成的冰。
李容煦向前一步,伸出一双修长如玉的美手,微微弯下身子,把她扶了起来:“皇嫂可好些了?朕可很是挂心啊。”
这话,在她的耳边响起,充斥着整个帐篷,听起来明显的有些暧昧,还有些轻佻。
邵洵美不动声色的把手从他的手中拿开,又往后退了三步,在她认为安全的距离,一双眼眸就那么的看向他,随即就那么的笑了开来,宛如二月花开,皎皎灿烂:“多谢陛下挂心,我和夫君都很好,劳烦陛下记挂,亲自跑一趟,臣妇万分的感激。”
李容煦明明问的是她的身子,话语暧昧而透着亲密劲儿。
而邵洵美却是回答的滴水不漏,把他的挂心当成了他对臣子的体贴。
李容煦听到她提及“夫君”两个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眼中溢满的寒气几乎能把人给冻僵,一字一句道:“朕不需要皇嫂的感激。”
他既然能来看她,自然这里安排的全是他的人,还敢说什么!可是,她这是什么态度?!那是什么表情,什么眼神!
她不知道自从她坠崖之后,他一直的焦急难安么?更是派出了不少的鹤监司和京卫司的人去找他们两个。
名义上是找他们两个,可是实际上,他担心的却只有她一人而已!
他想要迫切的知道她惊马之后有没有伤到?坠崖之后有没有严重受伤?甚至他把还在养伤之中的品严叫来,仔细的询问他当时见到她的时候,可否受伤?
甚至他连饭都吃担心的不下,一宿都没有睡着。众人以为他是兄弟情深,为定王担忧,为别的事情烦心。
可是,让他担忧的却独独只有她一个罢了。别的,只是烦心而已。
终于,得到了她的消息,他提起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随即满怀希望的等着她,甚至都来不及多想她和定王独自呆的这么长时间里,会有什么接触。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看到的是她和定王竟然同轿回来的!而他是个男人,很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定王对她竟然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他担心她,就这么的在白天进了她的帐篷中来看她。可是,他得到的是什么?
竟然是恭敬的冷漠与疏离!简直就是一朝就把他打回了两人相处之前的样子。
所以,他的神情也冷漠了起来,要比冷漠是吧!他周身弥漫起风暴般冷厉气息比她还要凌厉上几分,“那么,定王妃好好休息吧,朕去看看皇兄。”
说完之后,邵洵美等人只得又跪了下来道:“恭送陛下。”
他的眼神从她手臂的伤痕划过,一点也没有停顿,最后高贵冷漠,目不直视,只留下一地的冰霜走出了帐篷。
他李容煦堂堂皇帝陛下只会给别人脸色看,冷一下表情别人都会猜测惶惶半天。哪里轮得到别人来给他脸子看?胆子不小!他还真是惯了她!稀罕!
他果然对她还是太好了,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怎么写,皇帝陛下的威严不可触!
邵洵美被医女包扎完毕手臂之后,被嘱咐了各种注意事项,又给她检查了脚踝和那呼吸都隐隐作疼的一侧肋骨部分,果不其然,和她猜测的差不多,真的是一根肋骨开裂了,而医女更是嘱咐她这几个月要好好休养。最好尽量少活动。
而脚踝那脱臼之处虽然按了回去,但是也得需要好好修养,否则以后不小心还会脱臼。
最后喝了镇痛宁神的药之后,她就直接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的时候,邵洵美精神好了一些,而此时外面已经黑了下来,而帐篷中早已经亮起了不知道燃了多久的烛火。
佩兰则是在一边贴身伺候着,一步也不敢离开,实在是她被王妃这次惊险给吓坏了。
连平时那莽撞的胆子都被吓飞了不少。而她更是深深的自责着:她做为王妃的贴身丫头,大丫头,真是伺候王妃太不尽心!
佩兰看她醒来,立刻把温着的铜壶拿来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给她润喉,随即又殷勤的给她把一直保温的软烂红枣粥取出开始喂她。
邵洵美也却是饿了,就准备接过来准备喝粥。
可是佩兰却是坚决不让,非要喂她。邵洵美觉得奇怪:她手又没有受伤,至于需要人喂?
可是,佩兰却是端着碗不给她,那表情都快要哭了。
所以邵洵美只能让佩兰喂她喝粥,足足喝了两碗之后才停了下来。
随后佩兰仔细的服侍她漱口,擦嘴。那样子简直仔细到了极致。
随后,邵洵美开始听佩兰给她说她消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陛下在知道他们坠崖之后,非常的愤怒,立刻加派人手去寻找他们;陛下更是因为定王妃惊马的事情发了脾气,竟然追究到了个人,瞒着她报名的严卿卿,护卫不力的蔡氏,甚至是簇拥拉她下场的紫宸公主都被陛下责备警告了几句。而那守着林子还让定王妃进了林子,甚至没有把人追回来,放任其进了林子的那些护卫军更是直接被陛下直接打了二十军棍。
而她没有说的是,就连她也因为没有跟着主子进去,更是被皇帝陛下身边的苏公公过来训斥了一个时辰,而在王妃回来之前,她一直是被罚跪着的。
还有陛下的帐子整夜都亮着,出来进去的人更是无数,还有陛下身边鹤监司掌印大太监品提督在此次的狩猎中竟然失去了一只手。
除了小部分的人可惜之外,大部分的人对此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的,都说是报应。私下里还在猜测,因为失去了这只手,大约他这鹤监司掌印提督的地位是保不住了,陛下该换人了。
由此可见此人的名声在文武百官的心中是多么的不受欢迎,多么的让人厌恶恐惧。
佩兰零零总总和她说了许多,最后还不忘告诉最后一个消息,而她更是因为这个消息笃定那个品严在那个位置上呆不长久了。
而这并不是算不上多小的事件,甚至是除了定王定王妃坠崖最大的事情了:因为他们两个在狩猎过程中坠崖,所以狩猎活动就终止了。
陛下当时命令品提督护送那些文官出林子。可是由于其办事不利,在还没有出林子,就在半道上,以前在皇帝是太子时候的太子太傅,现在更是太上皇留给陛下的三大辅臣之一的太傅大人竟然毫无征兆的倒地身亡。
而皇帝陛下除了在担忧他们两人的安危之外,更是对自己老师的忽然离去而大为痛心,听闻当时听闻这个消息之后,脸色刹那间惨白,手扶心口之处,差一点连病都要犯了,吓得众位太医立刻守在一边。
太傅大人突然的死亡更是众说纷纭不已,有的说是被人暗杀的,有的说是得了什么病。太医仵作都被陛下宣去了。可是至今却是没有任何的说法。
而这件事到现在还没有尘埃落定。太傅大人的遗体被陛下用寒冰先封住了,准备回京城大葬。
最后佩兰又睁着眼睛一脸崇拜的跟她说,这次定王受伤很是严重,而经过太医检查之后,对王妃缝合的医术大为赞叹,尤其是豺狼咬的那地方,竟然被王妃用精妙的针法把筋脉连接了起来。
而且有定王手下的人说,当时还有一人被豺狼咬伤严重,也是被定王妃如此医治的。
最后,佩兰叽叽咕咕说了一通之后直接道:皇帝陛下说是今年围猎到此为止,明日就准备返京。
邵洵美闭上眼睛躺在床上松了一口气:这冗长的十来天,终于可以离开了。
次日,狩猎大军开始浩浩荡荡的离开。
还是按照来的次序,那些亲兵护卫,文武百官在前,还是仪仗肃穆不已的开道。
而等到她们这些女眷最后被护送离开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的时候。
受伤的定王是坐着马车回去的。但是却和定王妃分了开来。
回到定王府之后,似乎一切都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
太傅大人的遗体在回京三日之后风光大葬。满朝的文武百官,勋贵世家都去了,甚至李容熙都带伤去了。
据说当时皇帝陛下身穿黑色的祭服到了太傅府上亲自祭拜,眼中含泪,显得十分的悲痛。令人不禁感慨皇帝陛下对太傅大人的尊敬与厚爱。
李容熙膝盖上的伤果然被太医院擅长外科骨科的太医判定为粉碎性碎骨。
而那太医也是感叹幸好当时定王妃医术无双给正了骨头固定,要不然拖长了时间就要难办了。
那太医又给李容熙处理了一番。而邵洵美也去了前院,最后太医说要是加上定王妃的针灸和按摩会恢复的更快一些。
更是嘱咐定王最好是卧床休养,不用有大动作。否则这碎骨会很难愈合不说,长歪了更是麻烦。
而定王身上外伤也被很好的处理过了,总之就是四个字:卧床休养。
一切,看起来虽然恢复到了以前,香薷也被接了回来,但是佩兰发现:好像皇帝陛下自从回京之后晚上就没有来找过王妃。
难道王妃失宠了么?
还有,她怎么觉得王妃和皇帝陛下之间有点怪怪的感觉?
而她自然也看出了在王妃刚回来在帐篷的那一天,皇帝陛下明明担心的来看王妃的,却是被王妃的话给惹怒了,随即就生气离开了。
难道皇帝陛下一直生气到现在还没消气?
她家的主子惹怒了陛下,就这么的失宠了?
这些天来,她努力的探听宫中的消息,也并没有发现皇帝陛下有什么新欢啊。
要知道,皇帝陛下在众人眼中,现在还是不近女色的,要是有女人了,自然是一件大事,自然会传出来。
佩兰也想探听主子那天为何会是那般冷漠的态度,那浑身上下几乎就写着不待见三个字了。
可是,每每佩兰刚要起个头呢,王妃就已经岔开了话题,让她只能闭嘴了。
她又不聪明,只能自己憋着,最后告诉香薷,而香薷没去,自然也猜不出来为何。
而这次,她手臂受伤后大约是用力太狠了,所以,她的伤势恢复的很慢。而李容熙也让周文给她送来不少的药材和补品给她补身子。
所以她也只能是清闲的看看书,修身养性罢了。
而关于李容煦来不来的事情,她放下手中的书:呵呵,他不是说会保护她么?结果呢?他的手下竟然来杀她!
而她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到底是不是他的命令,最后她觉得应该不是。
应该是那个品严临时起意或者是早有此意了?
而品严回去自然不会实话实说,还不知道怎么说的呢!呵呵,她就不信,以他的睿智还有那天她在帐篷中的表现他会找不出破绽来?或者是查不出来?
充其量,也只是他不愿意查罢了。或者是从未把她放在心上,忽略个彻底罢了!
而她还在有什么期待呢?他们本来就不是正常的男女关系不是?她之于他来说,只是渺沧海之一粟罢了。
而她,是不是被那几天他的做法给迷晕了头了?她还真是该在心里狠狠的骂自己一句蠢了!
既然,他对她的生死不在意,既然当时的交易他不放在心上,那么所谓的保护她,在以后有利益衡量的时候,他会不会毫不犹豫的把她舍弃呢?
还有的是,既然在他的身边这么的危险,大约是他的手下都对她不满了。那么,她还是离他远一些,最好是没有牵连最好了!
所以,他不来?
不出现?
没事,她,怡然自得!巴不得呢!
谁稀罕谁呢?
刚吃了早饭没多久,杜衡忽然就来到了她的院子里,当时邵洵美吃完饭后,正在心情大好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打算消化食之后去看书。
而杜衡在给邵洵美请安之后,忽然就跪了下来,直接磕头,神色一脸的担忧焦急:“王妃,您去劝劝王爷吧!”
邵洵美正在喝茶,对杜衡如此恭敬地行大礼不适应,差一点把茶水吐出来,竭力的咽下去之后,才问道:“起来说话,怎么了?”
你家王爷又作什么幺蛾子了?
杜衡低下头道:“王爷这几天每天早起之后都会和往常一样练剑,而且练剑之后就开始处理政事,总之王爷的生活方式和以前还是一样,把太医的嘱咐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所以王爷的伤口不光没有痊愈的趋势,反而经常会迸裂,甚至连王爷膝盖上的伤太医都重新来固定了好几次。”
说到这里,杜衡一双清媚的眼中全是泪水,声音更是带着几分的哽咽。
邵洵美拧眉:风雨无阻的练剑?就是受伤了还不肯休息?而且伤口还几度开裂?
她真的怀疑:这人是王爷么?怎么这么拧呢?恐怕李庭烨都比他听话吧!
明知道少运动对伤口愈合好,还在这里作?不是作死是什么?
难道还是因为他王爷大男人的自尊心和面子?那么她只能说,这人可真是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啊。
难道就不知道,早一天身子痊愈了才能做更多的事情么?如此简单的道理她不懂?
还把人家太医的心血全部浪费了?让人家来回的跑?
这是折磨他自己呢,还是折磨别人呢?
想到这里,邵洵美就觉得有些意难平,把手中的茶杯放下,起身:“走吧,本王妃去看看。”
杜衡赶紧的站起来恭敬道:“是!”
说罢,赶紧在香薷佩兰身边跟着,随着邵洵美往前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