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的心思你别猜
朱熹与严蕊的官司也许再过一百年也打不清。因为历史纠结,因为个人好恶,更因为无端地牵扯上了一个女人。
按《中国人史纲》的说法,朱圣人在担任浙东提举刑狱时,跟台州长官唐仲友,为了争夺漂亮的官妓严蕊,发生冲突,结果朱圣人失败了。失败的滋味是难受的。尤其是这种牵涉男女之间的纠葛,朱熹随即义愤填膺,连上六道奏章、弹劾唐仲友奸邪,并把严蕊关进大牢,一顿猛捶。
下面更热闹了。
据《夷坚志》和《齐东野语》载:严蕊,字幼芳,善逢迎,能歌舞,“色艺冠一时”,流落天台军营,卖笑为生。此间,她填词作诗,写过“一个**的独白”、“狱中回忆录”等文章,看上去颇有些文采。
因为姿色与才情,这位美女作家得到了知台州唐仲友的赏识。经常招饮,出入唐的内宅,还和别的姐妹一起服侍他洗澡。有点像艳情片哦?至于发生没发生别的事,不好说,毕竟谁也没在跟前儿?朱熹可能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向唐仲友猛烈开火。因为宋朝法度规定,各级官员,凡召歌妓宴饮,只许歌唱敬酒,不许私侍寝席。否则就要犯纪律!
严蕊被抓进牢里,先挨鞭子、次用荆条,但是她一心要学习刘胡兰,誓死不屈。前后关了两个月,几次拷问,官府也没有得到有价值的口供。狱吏诱之,严抵死不从,说:“身为贱妓,纵与太守滥,亦不至于死;然是非真伪,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虽死不可诬也。”
于是乎士大夫感动了。
“侠女”、“气节”、“操守”,帽子漫天飞。军妓成了圣女,艺伎变为“烈妇”。事情真是这样吗?我看不一定。因为严女士自己也明白,“纵然有私,罪不至死”,她又何必义无反顾、如此硬扛呢,图个啥?严蕊推翻口供、反咬一口,没准儿还能减轻罪责?……当然,要是当庭承认了双方关系,加重处罚,罚款十万或者一声“咔嚓”,那倒好解释……
事关身家性命,换了谁也得咬着牙往上顶。
但没这事儿呀?
此外还有一种可能,历史书上没讲,比较浪漫。就是、严蕊爱上了唐仲友,为爱痴狂。想想也不太可能。只要是成年人,只要不是琼瑶剧看多了,谁会相信这种鬼话!
要知道,美女诗人严蕊干的是军妓,纵然是上厅行首,高等一点,操的总是皮肉生意。惯于迎来送往。唐仲友堂堂一方军政长官,总揽大权,唤几个*****唱唱歌、搞搞足疗按摩,似乎也稀松平常。再者说,严蕊也不敢不去、她得罪的起吗?如此而已,如果非要搞一出你浓我爱、卿卿我我,只能去弄言情……
严蕊最终不是也没嫁给唐大官么?
按照神探福尔摩斯的排除法,去粗取精,排出了种种不可能,最后就剩下一种可能:唐仲友(台州市长)派人传进话,告诫严蕊:嘴巴严点,别乱咬,小心日后我收拾你!
或许,这才是暗箱操作后的“内幕”。
看来洪迈、周密白感动了。
言情剧也失去了最坚实、最感人的基础。
历史都能伪造、何况口供乎?“然是非真伪,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虽死不可诬也。”这是**的口吻?美女作家严蕊一顿臭揍,身陷囹圄,就为了替别人擦屁股——这也太高尚了吧?
《朱子大传》认为,唐仲友确实犯有贪污罪、生活腐化,加之他少年倜傥、口无遮拦,对朱熹所倡导的理学一向不尿,方引起这场冲突;宋人之言,多属虚构。没有“争美女”一说。
朱熹在南宋时候,并没有太高的威望,据说后来完全是由元朝皇帝炒作的,精心打磨,才捧成了“朱圣人”。元朝抬举朱晦庵,自有他的政治目的,且不去说。朱熹调离浙东后,岳霖继任提举刑狱,严蕊上书申诉,无罪开释。这一场热热闹闹的官司尘埃落定。
严蕊实有其人,诗词曾收入《全宋词》。几百年后,明朝一个叫凌濛初读书人根据她的事迹,还写了一篇小说:《硬勘案大儒争闲气·甘受刑侠女著芳名》。可能还编过戏剧。但是严蕊的名气在历史上要小得多,比之于苏三、柳如是、陈圆圆差远了。原因很多,除了民众心理、恐怕还是当权的儒派道学不允许把丑化朱圣人的故事大肆宣扬。
或许朱熹本人并不想成圣。“存天理、灭人欲”,“狠斗‘私’字一闪念”,说来容易,你斗个看看?道貌岸然、还去勾引小尼姑,朱家守寡的儿媳妇又是被谁给弄大肚子的!古往今来,批来斗去,那雪肤香肌、玉面柳腰所带来的破坏和杀伤力,又有几人可抵御?朱大圣的内心,想必也深深畏惧女人的诱惑。感叹之下,他写出了一首七绝:
十年江海一身轻,三对梨涡却有情。
世路无如人欲险,几人到此误平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