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送她上西天
闻人嘉鱼根本没注意到接住她银鞭的人是谁,她只感觉被一道明亮刺眼的光挡住,伸手往眼前一挡,更加怒不可遏的厉喝一声:“大胆奴才,敢在本公主面前……”
“放肆!”
不待闻人嘉鱼怒斥完,皇帝一声冷喝,声音暴戾而冰冷。
这一声冷喝惊的闻人嘉鱼打了一个寒噤,放下手定眼一看,竟然是当朝皇帝,她惊愕在那里,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
“臣女兰雪参见皇上。”
站在一旁的尉迟兰雪一眼就看出了皇上,慌得连忙上前行礼。
“嘉鱼参见皇上。”闻人嘉鱼赶紧松开鞭子,屈身行礼。
“臣女洛樱参见皇上。”
几乎同时,洛樱和闻人嘉鱼一同上前行礼。
皇帝也不唤她们起身,只是将手中的银鞭掷于闻人嘉鱼的身上,声音依旧很冷:“金城公主,谁准许你在朕的面前撒野?”
“皇上息怒。”闻人嘉不服气的伸手指着洛樱道,“都是这个野丫头冒犯本公主在先,还请皇上为嘉鱼做主。”
洛樱有一句话说对了,她不是成国公主,无权处治成国的子民,同样的道理,成国皇帝也无权处治她,说到底,她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如今北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弱小的北凉,在皇兄的治理下,北凉一日强似一日,皇上不敢拿她怎么样。
想到此,她竟然挺直了弯曲的腰杆子。
“依你之见,你想朕如何为你做主?”
皇帝垂眸看着她时,眼睛里带着一种阴冷的讥诮。
闻人嘉鱼一听,心中底气更足了几分,转头阴狠的盯了洛樱一眼,抬头挺胸道:“这个野丫头着实可恶,藐视本公主不说,还敢藐视兰雪妹妹和贵妃娘娘,依本公主之见,该赏她一百大板!”
“哦,兰雪,是吗?”
尉迟兰雪抬起头,望着皇帝时,明亮的眼睛里带着近乎崇拜的神色,想了想,她红着脸蛋艰难的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女子也并没有得罪她什么,相反,是嘉鱼姐姐主动挑衅的,不过能令嘉鱼姐姐如此愤怒的人,估计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总不能胳膊肘朝外拐。
“洛樱,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上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眼睛里带着某种审视,似乎想一眼看穿她究竟是什么人。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落在了他的眼里,他实在不能明白,一个生于乡野的女子何来这样的傲骨和气势,又何来这样强大的底气,敢把以嚣张闻名的闻人嘉鱼怼得张口结舌,难道仅仅凭着卫元极对她的死心踏地。
可是,就这样的一个女子,生的远不如卫元极出色,如今洛府又摇摇欲坠,她又何以令卫元极死心踏地?
洛樱微微仰首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女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北凉公主,一见臣女便处处针锋相对,臣女并未藐视过任何人。”
“洛樱,你还敢狡辩?”闻人嘉鱼气竖了眉毛,“兰雪妹妹就在这里,她的眼睛可看得真真的。”
“……哦?”洛樱声音淡淡,望向尉迟兰雪道,“敢问尉迟姑娘,我可曾对你说过一句不敬的话?”
“……”
尉迟兰雪呆了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像回答是和不是,都不对。
“再敢问尉迟姑娘一句,我可曾对你做过一个不敬的举动?”
“……”
尉迟兰雪几乎要汗嗒嗒了,她本不惯于撒谎,刚刚为了闻人嘉鱼说话也是因为她和闻人嘉鱼关系要好,再要她当着皇帝姐夫的面红口白牙的说胡话,她实在做不到。
“好个大胆的洛樱,兰雪妹妹年纪还小,你怎敢如此逼问她!”
眼见尉迟兰雪还未说话,就先没了气势,被洛樱两句话就问的溃不成军,闻人嘉鱼耐不住火气,立刻义正词严的喝斥了洛樱一句。
洛樱不卑不亢,冷笑一声:“原来公主你还知道维护尉迟姑娘,可若你真心想维护她,就不该故意将事情攀扯到尉迟姑娘的身上,我问她,并无恶意,只是想在皇上面前力证自己的清白。”
“……”
闻人嘉鱼又被堵了个结结实实,气的两眼干瞪,盯着洛樱时,恨不得从眼睛里迸射出几支冷箭,直接将洛樱射死。
“好了,金城公主,这件事朕已经看明白了!你且退下吧!”皇帝没什么耐心再听她几人对执,眼光落到尉迟兰雪的脸上时,柔和了几分,抬手道,“兰雪,你也退下吧。”
“是。”
尉迟兰雪从见到皇帝的第一眼开始便对他心生崇拜之意,好像他是天上最遥不可及的神,她不敢有丝毫违拧,乖乖的起身,就欲退下。
“皇上,难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闻人嘉鱼不依不饶。
“金城公主,今日朕已经够你面子了,难道你以为,朕会为了一个他国公主,不分青红皂白,惩罚朕的臣民?”皇上说出这句话时,阴冷的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愤怒,大手一挥,冷喝道,“退下!”
“皇……”
“嘉鱼姐姐,走吧……”
尉迟兰雪小心翼翼的扯了闻人嘉鱼的衣袖。
闻人嘉鱼看见皇帝面色阴沉,像马上就要下一阵狂风暴雨,她悻悻的盘起了银鞭,识时务的随着尉迟兰雪一道走了。
“洛樱,平身吧!”
待二人走后,皇帝先坐了下来,然后略略抬了抬手。
“谢皇上恩典。”
洛樱缓缓起身。
很快就有宫人端上了茶,皇帝也不饮茶,只是看着洛樱,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冷淡的问道:“你可知今日朕宣召你有何事?”
本来这种事,还是女人和女人之间比较好谈,嫣儿先前也主动说将这件事交给她来处理,结果就在昨儿晚上,他在御书房想着要如何处理嫣儿表弟的事,曦夫人就来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一时来了兴致宠幸了曦夫人。
这不,嫣儿使了小性,不仅不理他了,连事情也不帮他办了。
他就是喜欢她的这种小性儿,同时又对她的这种小性儿深为烦恼。
身为帝王,他就算再宠爱尉迟兰嫣,也不可能只宠幸她一个女子。
“臣女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皇帝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朕听闻你与离国安阳公主楚盈甚为要好。”
“……”
洛樱不明所以,未及回答,皇帝又问道:“她是离国和亲公主,你可知与她和亲的对象是谁?”
“臣女亦不知。”
“卫元极,与安阳公主和亲的就是卫元极。”
“……”
洛樱听了,已隐隐猜到皇帝郑重其事宣召她入宫所为何事。
见洛樱的反应竟然如此平淡,连一丝一毫的惊愕也没有,皇帝奇怪万分,但凡女子在听到心爱的男子要娶别的女子的时候不应该心痛不已吗,怎么这个洛樱就好像在听别人的事情一样,难道她和卫无极的关系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他干脆单刀直入:“朕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劝服卫元极娶了安阳公主,至于你,你若想,朕会给你一个体面,下旨赐婚,让你做卫元极的侧夫人。”
这已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他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一个女子这样的体面,为一个侧室下旨赐婚。
“……”
洛樱心里微微冷笑,果然如此,看来皇帝实在是找不到来人劝说卫元极,最后不知怎么想到了自己头上,他想得实在太简单了。
纵使他是皇帝,可以主宰人的生死,她也没办法办到,也不能办到。
她屈身跪下:“请皇上恕罪,这件事臣女办不到。”
皇帝怒了,手重重往桌一拍,尤还觉得不够,一把将手边的茶盏挥到了洛樱的面前,茶水飞溅,溅到了洛樱的身上,旁边的太监宫女吓得全体噤声,连声大气都不敢喘。
都说卫元极噬杀,其实皇帝更噬杀,这宫里但凡有谁不小心惹到了皇上,甚至根本没有惹到,只要皇帝不高兴,挥手间便是杀人。
好不容易这些日子皇帝改了性子,开始勤政起来,也没有再动不动就杀人,今儿突然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谁也不敢上前劝。
一个个都在想,这洛家姑娘必定要完了。
“好个大胆的洛樱,朕以礼待你,好言相劝,你竟然敢忤逆朕。”
“皇上,臣女并非忤逆皇上,就在昨日,臣女和卫元极已闹到决裂,再无回转可能,臣女如何能去劝他?”
洛樱真切的感受到从皇上身上散发出来的暴虐寒气,事到如今,她只能据实以告。
皇帝愣了一下,收敛了怒意道:“你的话当真?”
“当真,臣女绝不敢欺瞒皇上。”
“你可知道,朕既然宣召你入宫,就认定你有这样的能力,现在你跟朕说办不到。”
“皇上,臣女何德何能能得皇上如此信任,臣女只是一介小小女子,能力实在有限,恐负皇上圣恩。”
“……”
皇帝的眉色忽然沉了下去,没有再说话,而是手扶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淡薄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阴暗不明,而下巴处却被阳光照的发白,更显得瘦削如刀,既凌厉却又单薄。
小顺子见了,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挥挥手让人上前收拾一下满地狼藉,有两个小宫女走了出来,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默默的开始收拾起来。
忽然皇上开口说了话,只说了一个你字,其中一个小宫女好像受惊的兔子,吓得跌跪在地,手正好按到了碎瓷上,她痛的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
皇帝的话被骤然打断,这令他非常生气,他本来就很重视成离两国联姻,眼看着这条路就要走不通了,他岂能不愤怒,再加上一早就和尉迟兰嫣堵了气,这心里的憋闷就更甚了。
虽然竭力想做个明君,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暴怒之下,他冷喝一声:“来人啦!将这个贱婢拖下去打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小宫女吓得心惊肉跳,魂飞天外。
“皇上,臣女斗胆问一句。”洛樱忽然抬起了头,一双清冽的眼睛直视着他盛满愤怒和暴躁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您是明君吗?”
皇帝未料她敢问出这样的话,当即面色一变,脸上带着一种扭曲到阴暗的神态。
从来没有一个人,哪怕是元则,都不敢问他这样的问题。
身为帝王之尊,谁不想做个明君,可是在太后长期的威压之下,他只能做个缩头乌龟,这个洛樱这样问他,是否在嘲笑他的无能?
目光森冷如刀,直直的刺在洛樱的脸上,洛樱心中虽有些担忧,脸上却不肯表现出半点。
对于皇帝,也算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接触不算多,对他的脾性也有几分了解。
他是个充满矛盾的人,既想人人都归顺于他,却又并不真的喜欢完全恭顺之人,就如这帮吓得瑟瑟发抖的宫奴,在他的面前,就算恭顺卑微到尘埃里去,他看他们依旧连蝼蚁都不如,更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哪怕她是清平侯府的姑娘,在他眼里,一样的连蝼蛄尚且不如。
小宫女不过是皇帝想要杀鸡儆猴,若皇帝再逼迫她,她还要拒绝,很有可能根本走不出皇宫。
所以,她只能赌一把。
他这般重视成离两国联姻,最终想要的不过就是皇权,如今小十臣服于太后,皇上就更加显得势单力薄起来,他急需找到新的更强大的同盟来对抗太后。
正想,她忽然听到皇帝冷冷笑了一声:“你不是斗胆,你简直胆大包天,朕是否明君,自然不能由朕自己说了算,你说呢?”
洛樱违心道:“在臣女心中,皇上当然是明君,否则臣女绝不敢问皇上这样的问题。”
皇帝眼里闪过一道异色的光,不知是喜还是怒,只阴沉的说道:“你刚刚说自己不过是一介小小女子,小小女子又如何懂得朝政,如何懂得朕是明君?”
“臣女并不懂朝政,臣女只知道皇上为了成离两国联姻之事费心费力,甚至于把臣女宣进了宫,可见皇上是个励精图志的好皇上。”
皇帝面色稍霁:“仅凭这一件事,你就能看出朕是好皇上?”
“落一叶而知秋,就算臣女见识再浅薄,也知道两国联姻可结唇齿之邦,换两国和平共处,让成国百姓远离战乱之苦,只要能让百姓远离战乱,过上平安日子的皇上就是好皇上,就是明君。”
皇帝眉稍一扬,面色更霁,转怒为笑道:“想不到你这丫头还有些见识。”说话间,刚刚含笑的面容又覆盖了一切阴冷,话锋一转又道,“你既然知道两国联姻的重要性,连试都不肯试一下,就直接回拒了朕,你可知道,这就是忤逆圣意!”
洛樱又俯地磕了一个头:“臣女不敢,不是臣女不愿意一试,只是臣女若真去一试,不仅于事无益,反而会火上浇油,触怒了卫公子。”
“……”
皇帝默了默,未置一词。
“皇上,臣女有一事不明。”
洛樱见他不回答,脸色也没有那样阴云密布了,知道他已经被说动了一些。
“何事?”
“既是两国联姻,为什么非要卫公子和安阳公主,难道就没有别的人选了吗?”
两国联姻,很明显是离国占了上风,这件事在很大程度上在于楚盈的选择,她被卫元极所伤,也不知是否会心灰意冷,绝了嫁给卫元极的念头,若果真如此,皇上找她也白找了。
若楚盈还是执意坚持要嫁给卫元极,卫元极却执意不肯娶,两国联姻就陷入了死局,到时侯必定惹得离国聂太后和皇帝大怒。
从前,离国聂太后也是和当朝太后一样的垂帘听政,把持朝政,不过,她懂得激流勇退,在皇帝拥有了独立治国能力的时候,就退居幕后,不再干涉政事,所以皇帝对她很是尊敬。
离国皇帝也算是个精励图志的好皇帝,只可惜近两年身体不行了,有下世的光景,这就引起了某些觊觎皇位的人想要蠢蠢欲动。
其中,以皇帝长子厉王最甚。
就在大半年前,离国厉王找到爹爹,具体他和爹爹谈的细节她并不是很清楚,但她知道厉王的主要目的,是想说动爹爹助他谋反。
爹爹严词拒绝了他,他气愤而去。
这个厉王,她也见过,而且还和他打过几仗,为人十分残忍,吃人肉喝人血,表面看似精明,其实外强中干,胸中并无多少谋略,离国觊觎皇位的人不至他一个人,偏偏只有他一个人跳的最高。
当年,在成国皇宫国宴上他对宋懿如一见倾心,几度追求,这件事闹的合宫皆知,弄得宋懿如很没面子,因为厉王从小得过天花,生得是满脸的麻子,宋懿如这样爱美男的人自然十分嫌弃他生的丑,对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如果楚盈不能成功和亲,那还有另一条路,成国派公主前往离国和亲。
离国不像成国,素来不太注重女子名节,甚至会父子兄弟共娶一人。
现如今,成国皇帝无子无女,几个姐妹除了年方八岁的平华公主没有出嫁,其余的俱已出嫁,适合前往离国和亲的只有成了寡妇的宋懿如。
想来,如果厉王听说宋懿如要远赴离国和他和亲,一定是十分愿意接受的,而成国皇帝如此在意两国联姻根本不是为了天下百姓,只是为了他的一已私欲,想要在势单力薄的时候寻个同盟而已。
这个时候,只要谁肯助他一臂之力,从太后手中夺回皇权,他一定都会迫不及待的接受,而厉王虽然不够精明,却手握重兵,对于皇帝来说是个好选择。
听到她的问题,皇上又是一声冷笑,这一次,笑的有些无奈:“若有别的人选,朕何至于如此烦恼。”
哪怕他自己娶了楚盈也好,而且是最好的选择,反正后宫之中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只是他想娶,人家却是专门冲着卫元极来的。
卫元极这个该死的刺头,他说动皇姑奶和皇后两个人亲自上阵竭力劝他,嘴巴都说干了,就是劝不动他。
不喜欢,娶回家当个摆设不就行了,又不影响他纳别的女子为妾。
有时候想想,真恨不得一把捏死他。
洛樱打量了一下皇帝的脸色,斟酌着词句缓缓说道:“臣女在乡下时曾听闻过一百年前,贞元之岁,有东凉大皇子迎娶北凉乐安公主,结两国秦晋之好,修两国五十年安稳,只可惜我朝没有一个乐安公主。”
说起乐安公主,是个传奇女人,她也是寡妇出身,在附马死了三年之后,嫁给了东凉大皇子。
后来大皇子登基为帝,立她为后,一生也只娶了她这么一位妻子,从开始的惹人嘲笑和非议,到后来传为一段佳话。
皇帝听了,心思一动,微微点了点头。
虽说成国没有乐安公主,却有一个乐阳公主宋懿如,想当初,离国大皇子为了追求宋懿如不知闹了多大的动静,甚至将一整条街的花都买了下来,摆在公主府门口示爱。
只是,被宋懿如狠狠拒绝了,当时也只当个笑话听了。
可是宋懿如与太后母女深情,即使让她和亲嫁入离国,她能甘心为自己所用吗?
想着,眼神一黯,又摇了摇头。
不过,宋懿如一直被太后禁足,又因为太后宠爱云安楠心生妒意,和太后闹了好大的矛盾,若能善加利用,未尝不能将她为已所用,况且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原也不差,只是因为沈遥,她才刻意疏远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又变化了表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洛樱见他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一会又点头,暗自忖度他是被说动了,如今宋懿如和太后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复从前,本来两个人就矛盾重重,如果太后再下旨让宋懿如成为和亲公主,前往离国和亲,依宋懿如对厉王的讨厌,一点会恨透了太后。
她能想到这点,不知道皇帝能不能想到。
看着皇帝一直在走神的样子,她故作无知的眨眨眼睛望着他:“皇上,你怎么了,是不是臣女说错话了?”
皇帝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你没有说错什么,不过,有一件事朕必须要提醒你,圣命不可违,朕交待你的事,不管你接不接受,你都必须要做。”
洛樱苦涩的哀叹一声:“那卫公子一定要恨透臣女了。”
“他不愿意也就罢了,元极为什么要恨透你?”
皇后,皇姑娘,元则他们哪个没劝过卫元则,也没见他恨过哪个,不也一样乖乖陪着皇后去了德音山庄。
洛樱反问了一句:“皇上,若太后娘娘一定要你娶你不喜欢的女子,而且让你必须要娶,难道你不会对太后娘娘心生怨恨吗?”说完,她忽然吓得掩住了口,忙俯身磕了一个头,“皇上,请恕臣女失言之罪。”
“……”
皇上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
他当然会心怀怨恨,当年太后又不是没强塞过女人给他,他畏惧太后,哪怕再不喜欢也要宠幸。
他恨太后不至这一点,他从小就恨她,恨她处处约束弹压自己,在太后的眼中,他这个儿子根本就是窝囊废,做什么事都做不成功。
也正是因为太后觉得他无能,才会扶持他做皇帝,他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倘若,是太后下旨让宋懿如前往离国和亲,在她们母女关系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宋懿如会不会转尔深深怨恨上太后?
一定会,她一定会恨毒了太后。
宋懿如一生最爱美男,她裙下之臣那么多,就是不肯接受厉王,就是因为厉王生的本就难看,再加上一脸麻子,她自然厌恶透顶。
最重要的是,眼看她就要嫁给沈遥了,她欲求沈遥多年而不得,这次沈遥终于答应肯娶她,对于她来说,她一定是极度高兴的。
对!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若计划的好,宋懿如前往离国和亲,那沈遥与太后之间的连接就少了一个,他还可以顺便拉拢手握重兵的厉王为已所用。
不过,太后不是傻子,她非但不是傻子还很精明,他能想到的,她未必想不到,要想让她下一道懿旨命宋懿如去和亲恐怕很难。
不对,不对……
或许,他根本不需要让太后下懿旨,他直接下一道圣旨就行了,谁不知道他这个皇帝就是个傀儡,他的旨意就是太后的旨意,哪怕不是太后旨意,旁人也会以为是太后的旨意,而宋懿如这个脑子简单的女人自然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忽然,他感觉眼前霍然开朗。
再看洛樱时,眼睛里又变化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开口刚说了一句“你先起来回话”,忽然有个小宫婢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说兰贵妃突然晕倒了。
皇帝大惊,哪还顾得上洛樱,拔腿就跑了。
皇帝一到寝殿,就听到了尉迟兰雪的哭声:“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不醒来?”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闻人嘉鱼也故作关切的唤了两声。
“呜呜……嘉鱼姐姐,我姐姐会不会有事呀……呜呜……”
这一哭,让皇帝更加焦心,跑到尉迟兰嫣床边一看,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有腻腻的汗浸湿了头发,沾在鬓角上,他一时心痛难忍,坐在床边,为她拂去碎发,轻声唤道:“嫣儿,嫣儿……”
在担忧的同时,他心里又有些惭愧,还有些愤怒,因为他以为尉迟兰嫣肯定是气他宠幸了曦夫人才晕倒的。
他默默又补充了一句:“嫣儿,你也太小性了。”
“皇上,姐姐她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尉迟兰雪吓白了脸色,伏在床边,下意识的,把皇帝当成了支柱,柔若无骨的小手一把握上了皇帝的胳膊。
皇上心烦意乱,想发火,转头一看一张和尉迟兰嫣相似小脸,火气也消了,只剩无奈和担心。
很快,御医就来了,凝着眉头诊了半天脉,尤还觉得不敢相信,复又诊了一遍,皇帝不耐烦了,一把揪住了御医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说,嫣儿到底是怎么了?”
“皇上,大……大喜呀,真……真是大喜啊!”御医已经激动的舌头打结了。
“喜从何来?”
“贵妃娘娘她……她有喜了。”
“什么,你说什么?嫣儿她……她有喜了?”皇帝两眼睁的极大,根本不敢相信。
“当真,微臣敢以人头担保,是喜脉,的确是喜脉啊!”御医已经高兴的两眼要流泪了。
这么多年,皇帝不知喝了多少苦药,也没能生下一个皇子或者公主,人人都以为皇帝不孕,为此,皇帝不知斩杀了多少御医,今日可算有喜了,这简直就是国之大喜啊。
“哈……哈哈……哈哈哈……”皇帝兴奋的一把松开了御医,大笑了起来,笑的眉眼都开出了花,“朕有儿子……朕终于有儿子了,朕可以做父皇了,哈哈……哈哈哈……”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刚刚个个还一副颓丧恐惧的样子,一听此言,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嫣儿,朕的好嫣儿,你果然是朕的福星,成国的福星啊,哈哈哈……”
若不是尉迟兰嫣还晕着,皇上狂喜的恨不能抱着尉迟兰嫣飞转几个圈,再在她的肚皮上狠狠亲上几口,告诉他的孩子,他这个父皇有多么期盼他的到来。
他这一狂喜,彻底把洛樱忘了,洛樱在亭内等待许久总不见皇帝来,也不见有宫人过来传话,正想找个宫人前去问问,就看见小顺子手执麈尾满面喜气的走了过来。
“洛樱姑娘,还不快去皇上跟前求个恩典,这会子皇上正高兴呢,合宫都要封赏,一时半会是不会过来了。”
“公公有何喜事?”洛樱疑惑的看着小顺子。
“兰贵妃娘娘有喜啦。”小顺子笑眯眯的说道,“你快跟咱家过去,趁着皇上高兴,有什么事求不来的。”
洛樱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倒没有想到今天会如此幸运,皇帝多年求子不得,这会子尉迟兰嫣突然有喜,可想而知,他得高兴成什么样。
他一高兴,她的事自然也就好说了,她忙笑道:“多谢公公了。”
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银子就要递给小顺子,小顺子笑着推辞道:“洛樱姑娘莫要客气,云姑娘在时,从来不把奴才当奴才,她和姑娘你那般要好,奴才怎么还能收你的礼。”
洛樱感激不已,很快便跟着小顺子来到寝殿,小顺子让她先在外面等着,自己先进去通禀了。
洛樱站在寝殿外就听见了皇帝的笑声,她从来都没听过皇帝笑的这样爽朗快活过,他甚至很少笑。
“哈哈……嫣儿,你这一胎一定是个皇子,朕终于有皇子了,哈哈……”
尉迟兰嫣已经醒了过来,她的脸上也是难得的喜色难掩,娇羞的望着他:“皇上,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个皇子,万一是公主呢?”
“哈哈……公主也好,反正都是朕的孩子,朕都喜欢……”
尉迟兰嫣有孕,那就说明他有生育的能力,他还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哈哈……
他不仅脸上笑,心里也是笑的,笑的满足而欢愉。
“启禀皇上,清平侯府洛樱姑娘在殿外侯着呢。”小顺子小心小意的走过来。
“洛樱?”皇帝一拍脑袋才想起来,“朕倒把她忘了,宣!”
“臣女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洛樱走在寝殿内,从那些宫人的脸上就已经感受到了喜气,走过去行礼,又道,“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
尉迟兰嫣微微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皇上用前所未有的欢喜眸光看着她,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和蔼:“洛樱啊,朕跟你说的事,你尽力而为就是,行就行,不行朕也不会怪你,你且回去吧!”
这一刻,洛樱的心终于落了地:“臣女遵旨。”
刚要退下,皇上又喝了一声:“慢着!”
洛樱刚落下的心又提了上来,皇上眉梢眼角,甚至连每根头发丝儿带着笑意:“来人啦,赏!重重有赏。”
他恨不能马上就宣告全天下,他后继有人了。
他这个皇帝做的毫无尊严,不仅仅是太后的弹压,还因为他娶妻多年无子,这对于一个皇帝来说绝对是难以启齿的事情。
皇权,他有机会从太后手里夺回来,可即使夺回了皇权,若不能绵延子嗣,将来的皇位还是要旁落他人。
现在,他终于有孩子了,也可以堵住天下人的嘴了。
“谢皇上恩典。”
洛樱不得不回头谢恩,然后带着一大包赏赐出了寝殿,赏赐的东西较多,所以是小顺子和一个宫婢一起送她出寝殿的。
刚要跨出宸华宫宫门外,忽然听到闻人嘉鱼一声娇喝:“洛樱,你给本公主站住!”
洛樱停下脚步转头道:“公主,你还有何事?”
“你和我星辰哥哥究竟是什么关系?”
就在尉迟兰嫣晕倒之前,她才听闻宸华宫的宫人说洛樱第一次入宫时落入冰湖,被星辰哥哥所救,害得星辰哥哥差点死了,后来洛樱又为星辰哥哥推宫换血,这才救回了星辰哥哥。
她本来就十分怀疑他二人的关系,这下更加坐实了。
洛樱量她也不敢在这样大喜的日子扫皇帝的兴,不紧不慢道:“我和燕王殿下有什么关系,与公主你又有什么关系?”
闻人嘉鱼不由大怒,眼睛里腾出戾气:“你这贱人,竟敢勾引……”
“够了!”洛樱冷声喝斥打断了她的话,“今儿是皇上和贵妃娘娘大喜的日子,合宫都跟着一起高兴,独有你,怒气冲天,知道的以为你在跟我斗气,不知道还以为贵妃娘娘有喜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
洛樱冷哼一声,再不理她,头也不回的走了,飞得闻人嘉鱼站在那里狠狠跺了一下脚,差点呕出血来。
“哟,这不是北凉的金城公主嘛,怎么气成这样了?”
洛樱前脚刚往东边月洞门下走去,后脚宋懿如就打西边寿延宫的方向走过来了。
一过来就看见闻人嘉鱼一双圆圆的眼睛气成了金鱼似的站在那里,鼻子里还哼哧哼哧喷着火。
这一阵子,皇兄处处找子越的麻烦,若不是有太后在背后为子越撑腰,子越连命都要丢了。
即使这样,子越在朝中也是处处艰难,因为日夜烦忧,子越年纪轻轻竟鬓染白霜,这着实让她心疼的紧。
她心里恨透了尉迟兰嫣,却又不得不主动跑过来跟尉迟兰嫣示好,只要尉迟兰嫣肯松口放过子越,皇兄这个耳根子软的东西自然不会再处处为难子越。
她和子越的婚事虽然还没有定下,但太后已经答应开了年之后选个黄道吉日下旨赐婚,想到子越马上就要成为她的附马,她心里欢喜不已。
“还不是因为洛樱那个小贱人!”闻人嘉鱼气恼的伸手往洛樱离开的方向指去。
宋懿如转眸一看,只略略的看到一个素白身影,便消失在月洞门的那头,她冷笑一声:“本公主当是谁,原来是那个勾三搭四的贱丫头。”
“怎么?乐阳公主你也瞧不惯她?”
闻人嘉鱼从前与宋懿如相处的并不和睦,听她这么一说,竟然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宋懿如平生想弄到两个男人,一个沈遥,一个卫元极。
沈遥,已尽在掌握。
卫元极那个刺头,却是遥如天上月,可望而不可及,她真是不明白,像他这样好看到绝世无双的男人竟然看上了洛樱这个黄毛丫头。
若洛樱生的像姬长清那般美貌,她也就认了,可洛樱生的离姬长清差了十万八千里,也比不上自己的美貌,她就十分不服气,卫元极宁可选她,却不肯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这一口气,她始终难以咽下,她恨恨道:“本公主何至瞧不惯她,这样的贱丫头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闻人嘉鱼听了,眼珠儿一转,露出一丝凶狠的杀气,拿手往脖子上一抹,压低声音冷冷道:“既然不配,那咱们就让她彻底消失。”
“让她彻底消失?”
“怎么,难道乐阳公主不敢了?”
“不过就是个破落户的女儿,本宫有什么不敢的。”
在她眼里,清平侯空有虚名没有实权,就是个破薄户,而且洛婵那个贱人被凌迟而死,清平侯府早就没有体面,她根本无惧,她只是有些害怕卫元极。
闻人嘉鱼蛊惑道:“好!今天就送她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