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事不关己高高挂
挂了电话,周周抿着唇,脚下每一步,像灌铅般沉重。
她拼命低头,仿佛低头才不至于被人窥见心底难受。
回到家,她坐了一夜。
一夜的心痛,一夜的酸涩。
天空泛白,她才眨了眨干涩眼眶,起身去医院。
她给周曼如带了份早餐。
周曼如瞧见她黑眼圈,慢声细语,“你和霍梵音分了?”
她的试探惹得周周红了眸,“爱一个人怎么会容易松手?放心,我对你承诺的,肯定做到”
心头,酸涩袅袅。
明明,她爱霍梵音。
要是有一丝办法,她也不想离开。
现实,终究压弯了她。
不稍一会,她当着周曼如面给霍梵音打电话。
霍梵音撇下执起的筷子,“我准备等会儿去医院看你姐姐。”
“你知道我姐姐受伤了?”
“知道。”
“你别过来了……我……”周周故作欲言又止,“你还得上班。”
霍梵音嗓音醇低,“不碍事,几里路。”
挂断电话,周周单手抚紧心脏,连声喘气。
有时候,比起恨和痛,爱,更伤人。
几秒后,她打电话给方敌川。
方敌川简略回应,“我在楼下,马上上来。”
没几分钟,方敌川出现在病房。
他把周周带出来,“起了多大争执,你姐姐把腿摔骨折?”
周周心不在焉,“别问了,好嘛?配合我就行。”
方敌川唇角挂着揶揄,“这么说,你没怀孕?”
周周一掠而过,“没有,弄错了。”
而后,两人走至窗边,以便在楼上观望底下形势。
当霍梵音的车缓缓驶入,周周紧张的发抖,“方敌川,帮帮我。”
方敌川似笑非笑,“要是和他彻底破裂,考虑考虑我,我不介意你以前属于谁,往后,属于我,就行。”
他伸出手,握紧周周。
两人走至走廊尽头,离电梯不近不远,一个偏转,便能瞧见。
周周一直拿余光凝视电梯,当看见两抹修长身影从内走出,她倏地踮脚,双手大拇指合一块,抵住方敌川薄唇,借着角度,狠狠吻上去。
方敌川眸色瞬间深一分,大手朝下,搂住周周腰肢,一个侧转,把周周抵向阳台,缠.绵.悱恻。
霍梵音动作当即滞住,站在原地,瞅着两人,一直到两人分开。
周周转眸瞬间,双瞳掺着‘惊吓’,“梵……梵……梵音……”
霍梵音满身煞气,面色冷寒。
旁边,左禾舅惊的目瞪口呆。
下几秒,周周小跑至霍梵音跟前,“梵……梵音……”
霍梵音眉峰凛起,满面愠怒,“能解释?”
周周装一副被‘抓奸’的无措,“我……”
她楚楚可怜,俨然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双肩亦瑟瑟发抖。
“对不起,我刚才……刚才,没控制住。”
霍梵音眸子一眯,松掉拳头,冷冷道,“孩子才没了,没控制住?所以吻了方敌川?”
这时,方敌川过来,一副玩世不恭表情,“霍军长,男欢女爱,本就正常,这个世界,太多抗拒不了的因素。”
视线交汇,霍梵音目光摄在周周脸上,“抗拒不了?包括一脚踏两只船?”
周周不动弹,也不回应。
霍梵音点点头,“怎么,给不了解释?”
周周头一偏,避开他视线,口吻淡漠,“孩子没了已成既定,如你所见,我没能抗拒方敌川诱惑,抱歉,和你在一起太累,我和方敌川走近有一段时间,一直没告诉你,你要是骂我,怪我,都行,但我对他确实有好感。”
周周知道,于霍梵音,什么方法都不管用,除非她生命里出现另一个男人。
然,后来的事实告诉她,她错的离谱,霍梵音唯一能罢休的原因是她幸福。
现下,霍梵音握住她小臂,嗓音冷岑,“你爱方敌川?”
周周捂着唇,垂着眸,“我描述不清这种感觉,它是一股特别强烈的欲望,我对他的这种感觉从兰州持续到北京,我并非有意隐瞒,而是找不到机会说。”
霍梵音目蕴寒意,“所以,在‘东义堂’,他吻你,你没抗拒,出自这股‘强烈的欲望’?”
周周多聪明,她心知以什么角度,什么方式表达尽显真实。
正是她这种犹犹豫豫,举棋不定的姿态,才会慢慢渗入霍梵音思绪。
她再次不应。
这是很考验耐心和思考的。
因为,潜意识,人们总觉得沉默便是承认。
见状,霍梵音冷冷嗤笑,“我今天没撞见,你打算继续瞒着?”
周周直戳他心窝子,“我一直在徘徊,我发现方敌川比你更重要,可我……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
她把霍梵音最软的地方捅一个窟窿,疼痛,不断灌入,霍梵音几乎无法思考。
周周继续,“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女人,你可以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真挚又完整的爱情,不用妄自菲薄在别人的爱情里摇尾乞怜。”
说话间隙,她目光笔直迎视霍梵音,清晰瞧见霍梵音瞳仁随她话语一寸寸收缩,眸色晕染加深,眉宇跳动一团黑气,随时都要爆炸。
下一瞬,霍梵音猛地握紧她小臂,力道一分分加重,仿佛下一秒就会捏碎她。
周周下意识去捋霍梵音。
没捋开。
霍梵音字眼咬着后槽牙,“摇尾乞怜?真挚又完整?你选方敌川?你爱他?你对赵佳圻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周周唇,开始落泪。
霍梵音目光自上往下睨她,讥诮,“怎么?确实如此?”
她把一个软弱,水性杨花的女人诠释的太好,如梦似幻,怎么不令人信服?
周周蜷紧手指,“我和赵佳圻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对你确实有那种感觉,但你和我没联系的那几个月,都是方敌川在我身边。”
霍梵音面无表情,回以沉默和冷漠。
抬眸觑他一眼,周周克制不住泪水滑落,“你怎么怪我都没关系,对不起,对不起……霍梵音……”
霍梵眸色暗沉俯视,“周周,我该跟你说你再见吗?”
周周心头一个咯噔,哭出声,“对不起,我确实对方敌川动心了,对不起……我更爱他……”
霍梵音唇角抿出坚冷。
他不知该回什么,他心心捧在手心的女人爱上了别的男人,仅仅几个月。
几个月!
他一遍遍扪心自问,就几个月?
这样的女人值得他付出?
她的泪,是鳄鱼的眼泪吗?假惺惺?
终究,他只字未言,高大身躯慢慢背对着周周。
周周小声念叨,“对不起!”
霍梵音顿了半秒,头也不回往电梯走。
余留左禾舅警告道,“周周,我希望你不是真心伤他。”
当两人进入电梯,周周捂着脸,把哭泣纳入双手中。
方敌川揽着周周,轻拍她背部。
他巴不得霍梵音和周周分开。
即便这想法有些自私,即便他知道周周深爱霍梵音。
从楼上下去,霍梵音钻入车内,白衬衫风纪扣被他解开。
左禾舅迅速坐至副驾驶,“梵音?”
霍梵音倏而拔下车钥匙,打直的脊背往后靠,“妈的……”
他狠一脚踢向下方。
满心的怒火挤压的他胸腔沸腾,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被周周‘耍的团团转’,也想不到她会‘移情别恋’。
气急败坏几分,霍梵音双目闭阖。
左禾舅点一根烟,兀自淡抽,“你他妈对她的爱太深,抽不掉,她完全吃死你,这一番话下来,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霍梵音嗓音依旧冷岑,“禾舅,我想弄死她,死了一了百了。”
左禾舅瞍他一眼,绷直的唇线微缓,“你舍得?她爱方敌川,你奈她何?她不成熟,这种事正常,你只有痛的份。”
“爱方敌川?”霍梵音嘲弄着,“不好意思,我没办法忍受这事,怎么这样巧,她姐姐受伤,我们一出电梯,她在吻方敌川?”
“找理由?”左禾舅嗓音清冽,“你被甩了,霍梵音。”
他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能添几把火是几把火。
霍梵音蹙眉,“给老子闭嘴。”
左禾舅无所谓,“你第一次栽女人身上,小佛。”
霍梵音一脚油门,差点让左禾舅一斜,好在他迅速把控平衡,烟,依旧那么叼着,火,依旧那么明着。
公子哥,依旧公子哥。
一连几天,周周,方敌川走的愈发近,好似达到‘如胶似漆’的地步。
舅舅知晓这件事,星期六晚上,过来劝,“梵音,爱情不能强求。”
霍梵音意兴阑珊,“别给老子废话。”
左禾舅躺椅子上,双腿笔直搭着盆栽,“聂钊厌,他现在愤怒难消,你啊,最好别说话。”
舅舅阖了阖眼皮,“这是事实,不接受也得不接受,想想,当初霍梵音发信息给周周,说准备向软芝求婚,又和别人玩S.M……再看如今这番光景,简直风水轮流转啊。”
两人,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女人嘛,就那回事。
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快活。
霍梵音车钥匙一扯,径直迈开步伐,扬长离去。
左禾舅顺势瞥一眼,不咸不淡继续打盹。
“舅舅,这深夜的,不会出事吧?”
舅舅霎时一抖,“不清楚。”
霍梵音出去后,迅速发动车子,开往医院,下了车,径直去往周曼如病房。
房门一开,周曼如磕磕绊绊,“梵……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