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开天（二）
希光的工作，没有任何人能忙得上忙，众人忙碌的空闲透过舷窗看他只身在星海中漂流，身体周围绽放出银色的光芒。他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明确地知道，清理轨道的工作进度落后了。
每三日一次的会议，希光匆忙回船上，听了各人的进度后都表示满意，但对自己所辖的工作却没有任何解释，每每丢下一句大家继续，就去找阳萌睡一觉补充体力。
阳萌感觉自己上了希光的贼船，自己不仅被他当成大补丸不说，还得想办法去消除船上人各种怀疑的心。
男人们比较沉得住气，默语却不是那么好说话了，她将自己的全副身家压在阳萌身上，当然看不得希光这边一无所获。
阳萌有办法说服默语，但却不得不正面面对灯塔对工程进度的问询。
虞渊的总部设置在中心处，以模块化建筑的方式搭建了一个临时的指挥中心，后为工作方便，便在全部二十一颗待恢复的星体位置设立了一个联络员。又因阳萌的申请是水洛一力主张通过的，为了对自己负责，他便直接对阳萌的工作负责，所以，在等待了一个月后，他将阳萌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阳女，希望你能理解。”水洛道，“在审核会议上，我力排众议，将纳苏的恢复工作交给了你，但你这边自开工来，几乎没有任何动作，这会让我很为难。”
阳萌点头，道，“先生，我理解你的处境。”
“那么，你是否需要一些帮助？”水洛道，“我可以为你申请一笔无抵押的贷款，用这一笔贷款，你可以去租买设备聘请劳务人员。”
“暂时还不需要。”阳萌拒绝道，“如果有需要的话，一定会告诉你。”
“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水洛指向窗外忙碌的星空，“如果你现在无处可着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别的星体参观，你可以借鉴借鉴他们的工作方法。”
“好的。”阳萌看水洛确实焦头烂额，同意了他的提议。
水洛带阳萌登上了自己的小船，他亲自开船送阳萌去了一个最大的行星。
“这颗行星由五个女系负责恢复，现在轨道上的各种陨石基本上都清理干净了。”水洛指向一大片机械林立的虚空，“现在，他们已经在组织人手去拉星体碎片了。”
阳萌趴在窗户看，点头道，“一派繁荣的景象。”
“灯塔为她们提供了启动的资金，这并不耻辱。”水洛道，“只要星体恢复后，女系物化会肥沃那些土地，神木扎根后整个星空都会稳定下来，人潮来往，很快就能偿还灯塔的资金。”
“如果不能呢？”阳萌有很重的危机感，“你们会收回行星吗？”
“基本上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水洛道，“如果女系有困难，我们会给予特别的减免政策。灯塔在整个第七星域，只起到指导监督的作用，尽量培养更多更强的女系。”
“那我不贷款，让你感觉很愚蠢吗？”阳萌看着被快速搭建起来的各种施工平台和井架。
“不，我会感觉自己愚蠢。”水洛坦言，“因为我看走了眼。”
“但是我相信我的主祭。”阳萌道，“快并不一定是好的，他这样做，有他的理由，我们要给他一点时间。”
“我们最没有的就是时间。”水洛耐心道，“现在留个太阳虽然定位了，但是没有相应的星体和作物来吸收其中的能量，这是非常大的浪费。而且虞渊附近，因为常年的能量枯竭，经常会有裂缝和乱流出现，如果不尽快构建稳定的星区，我们没办法抵御那些突如其来的——”
水洛的话还没说完，阳萌就“啊”了一声，道，“先生，那是怎么回事？”
水洛顺着阳萌的手指看去，却见已经清理好的轨道，仿佛突然受到了某种力量一般，周围的空间快速流动，又将各种陨石带了过去。陨石夹带狂猛的力量，砸在施工平台和井架上，眨眼功夫而已，废墟一片。
“嗯，这是一小股乱流。还好，是侵袭了三分之一不到的轨道。”水洛很镇定道，“我们在清理的过程中，会不断遭遇这些意外情况，工作也要不断的反复。”
阳萌看见一些躲避不及的人被抛出平台，有点担心他们的生命安全，水洛安慰道，“不必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处理完成。”
“先生，到现在为止，遭遇了多少次这样的小乱流呢？”
“不下百次。”水洛道，“我们带了机械师，主要的工作就是修理和恢复这些设施设备。”
“太浪费，也太危险了。”阳萌皱眉，希光每次回来只顾在她身上肆掠，可没说过这些情况。
“这就是我们生存的环境。”水洛道，“不努力没有办法，这已经算是稳定可控的情况了，如果遭遇大面积的空间塌陷和乱流，那才是可怕。所以，我们得争夺时间，抢在它们到来之前，完成所有的工作。阳女，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大家的事情。而且，你的纳苏所在的位置，按测算，正式施工打乱能量场后，是最容易出现乱流和裂缝的地方。你一定一定要千万小心，这不是在家里玩耍——”
“可以带我去别的地方再看看吗？”阳萌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可以。”水洛从善如流，又带阳萌去别的各个星体看了。
阳萌看得兴致非常高，她甚至还看见有一个星体的轨道上，长了一蓬茂盛的藤条，那藤条张牙舞爪，将流过她附近的各种陨石抓在身边吞噬掉，既可怕又高效。
“你也可以定时来指挥中心，和别的尊者交流交流。”水洛道，“她们也对你和默女非常好奇，特别是知道默女是一位黑骨头之后。”
“我会考虑的。”
水洛完成督促工作的义务后，将阳萌送回她的船，分开的时候道，“阳女，再给你一个标准月的时间，如果那个时候依然没有任何进度的话，我会直接申请托管，请专人来负责你全部的事务了！”
阳萌笑，“这是最后通牒吗？”
“这是你主祭的失职。”
水洛亲自给了阳萌压力，阳萌心里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她回自己船上后，还慢悠悠踱去看晨东和晨天商讨材料采购的问题。
阳萌看着甘都，这个家伙有点奸猾，非大胡子的话不听，她多次让他找人，他嘴巴上答应着，但从来就没有老老实实地把招人的事情放在心上过，也没有向阳萌汇报过人找得怎么样。
阳萌又去看纳兰，纳兰和甘都十分亲热，每次开会，两个人总是坐在一起。纳兰平时不会主动向默语提起建议，不支持不反对，安排了工作就静静地去做，显然，默语这个尊者得到了他的忠诚，但是没有得到他的意志。
如果仅仅从默语和纳兰的关系来看，献祭也并非万能。
阳萌看了一会儿，自己一个人去舰桥上，却见默旭和穷奇蹲在桥头上画着什么。
“在做什么呢？”阳萌走过去。
默旭抬头冲阳萌笑一笑，“尊者，希光先生在教我绘符。”
阳萌看他手里画得乱七八糟的各种符文，“好学吗？”
默旭嘟唇，“不好学。先生让我感受身边各种能量，我基本上都没办法感觉。”
阳萌指着穷奇，“这家伙来这儿捣什么乱呢？”
“它一个人在窝里很无聊的，我陪它玩玩。”默旭对着纸符，又开始陷入了沉思。
阳萌摇头，抬眼看去，希光仿佛一只小蜜蜂一样，快速地从轨道上飞过，他已经勤恳而沉默地工作了一个月，毫无成效。
阳萌在想，自己的信任是否交付得太过于容易了。
阳萌没有将水洛的话传达下去，除了添乱外，其实没有任何帮助。
几日后，希光又拖着疲累的身体回了舰桥，阳萌逗着穷奇玩，“回来啦？”
希光抬手看一下手环，他的身份终于被水洛加急给办好了，道，“嗯，我回来休息一下。”
阳萌以往从来没关注过进度，也不得不问一声了，“怎么样？”
希光瘫倒在阳萌身边，有气无力道，“着急了？”
“我不着急。”阳萌缓缓道，“他们比较着急。”
“急也没用。”希光尽量舒展四肢，“这破地，能量场完全不稳定——”
“你干得好吗？”
“不信我呢？”
“我已经很相信你了。”阳萌别开穷奇要亲自己的舌头，这穷奇越来越缠人。
希光半躺着看穷奇趴在阳萌身上，抬手就凌空弹了一下，准准地打在它眉心，发出一声巨响，穷奇立马夹住尾巴跑了。
“唉——”阳萌不解，“你打它做什么啊？”
希光不回答阳萌，半晌伸手圈住她的颈项，将她拉到自己身上，狠狠亲了一口道，“阳萌，你这次，可要感谢我。”
阳萌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看希光面具下苍白的脸，果然是累到极点的样子，“怎么了？”
希光笑一笑，闭上眼睛，“我得先睡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
阳萌还想再说，身体以及身下的地板却狂猛地摇晃起来，她抬眼看去，远处，六颗太阳的中间，仿佛纸张被扯破一般，露出一条又长又细的裂纹来。无数细细碎碎的小裂缝，张牙舞爪地延伸向各个太阳，这个玻璃天花一般的世界，崩溃在即。</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