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话 一年之后
不出我的所料,当我“诚恳”的向陶谦道歉时,他也很“大度”的接受了,经过一番好言相慰后,他给我派了个几乎毫无实权的官职—治中从事。虽然从职务上说,我算是因功擢升,其实是被收了兵权。治中从事与别驾从事同级,主要职责就是在治所履行刺史下达的政令。比如,要拓田了,你就带着民夫去垦荒。要开发商业,你就带着手下去把哪条街给收拾出来,想办法劝说各商号入驻,基本就是这种工作。
这既算是肥差,也算是个苦差,肥的是几乎每个月都要有大笔的金钱过手,曹宏就是从这个位置上下来的,以他的“爱好”,不定每个月要从里面捞上多少。苦的是就怕春耕秋收,因为陶谦施行了屯田制,每到春耕时,都想着从一些偏僻的地方开垦荒田,以期能有更多的收成。而官屯的播种与收割,也都落到了治中从事的头上。好在徐州其他方面已趋成熟,所以除了这两点,基本上无事时,可以长时间的赋闲在家,直至刺史召集。
这个官倒是挺合我的胃口,平时在家照顾照顾生意,研习研习《鬼谷秘韬》,或者跟童无涯学习剑术。最忙的时候,虽然曾经一个月都没着过家,不过还好,有糜竺等人的帮衬,春耕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也让我积累了不少施政经验。
人在稳定的时候,时间真的过的飞快,眨眼的功夫,已经过去了一年。这一年中,虽然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大事,对我来说却是极具意义。在糜竺的介绍下,我认识了“草圣”张芝与其弟“亚圣”张昶,因为蔡邕的关系,两人都非常乐意帮忙。当然,我也以每年百分之五的净利回馈两人,即便他们并不缺钱,但这是一种态度,我的为人也逐渐被他们所接受。有了这三大顶梁柱,当我开始招募文匠时,大批的芊芊学子前来报名,他们都想一睹当代三位书法巨匠的风采。如果运气好,自己的书法若能得到三人的认可,那便可一炮而红,享誉天下,这即是作为文人的抱负。
也正因为如此,折扇生意火遍了整个大汉王朝,各个州府都有商号前来进货,供不应求,其中尤以洛安商行最为忙碌。洛安商行的老板徐源,曾经与我在春和楼里一起吃过饭,当得知折扇是由蔡邕主笔扇面,他第一时间就跑到了徐州,与我洽谈洛阳、长安的代理事宜。也多亏了他,折扇这种新兴货品才能在文人云集、繁荣昌达的京师一带迅速被人接纳,从而广为天下人所知。
在这一年里,我们已从叫花子,蜕变成了坐拥数百万的商界新贵,除了不断销售折扇,我还拿出一部分资金继续拓展着自己的商业帝国。因为折扇的火爆,徐州城内几乎每个月都有大量的人员流动,俨然成为了商人汇聚的集散地。看到了这一点,我便在新扩的工坊前建起了酒楼与客栈,生意自然也十分火爆。由于黄巾余党依然未能靖除,商人行在路上被劫的风险极大,我又开设了两座镖局,四处招募豪杰,由童无涯任总镖头。至此,一条龙服务完全形成。每天即便我无所事事,也会有大量的金钱不断流进口袋,根本不需要操心。
提到童无涯,他是我们之中变化最大的,因为他已经从孤家寡人升级到二口。。。不,三口之家。在我们的怂恿下,终于在元旦之际,为他和小梅举办了婚事,并送了一套小院作为他们的新婚爱巢。童无涯的努力耕耘也很快有了收获,如今,小梅已身怀六甲。由于童无涯时常在外跑镖,为了方便照顾,我又请小梅过来一起住,每日由蔡琰和那些女子们照看,也不无聊。
这一天晌午,我刚想小憩一会儿,忽听有人在门口喊道:“欧阳大人在吗?”我趴到阳台一看,竟是府衙的杂役。心中暗忖,看来又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啊?”
“欧阳大人,陶府君召集诸官议事,请火速前往政厅。”
我心想,果然不出所料。“好!我即刻便去。”
当来到政厅,见许多人都已到场。除糜竺及一干府官外,还有彭城国相臧洪、广陵太守赵昱、东海太守范桓、琅琊国相张超等其他地方官。我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任职一年多,头一次碰到这么多人齐聚一堂,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和众人一一寒暄后,我走到糜竺身前问道:“糜兄,这是怎么了?”
糜竺茫然的摇摇头道:“我也是刚刚接到召集令,尚未确认事由。”
旁边的臧洪与我最好,自我离职后,我便极力向陶谦推荐臧洪来接管彭城。此时他凑过来道:“听说是有人聚众谋反,自称天子。”
“哦?谁啊这是?胆子够大的!”
臧洪一看陶谦从后堂走了出来,又把刚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众人分成左右两列站定,齐声唱到:“属下拜见陶府君!”
“好!”陶谦坐了下来,这一年光景,他的头发又白了许多。“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是有一急事与大家商议。有下邳人阙宣,原为泰山贼寇,如今竟聚集了数千人自称天子,公然造反。其势甚利,如今已经略了华县、费县,攻下了任城。而且还派人劝我屈降于他,否则血洗徐州。你们怎么看?”
“任城!?”东海太守范桓道:“禀府君,任城属兖州管辖,此等大事,为何兖州刺史刘岱不予理睬?”
陶谦笑道:“此番正是刘岱邀我一同进击,况且阙宣起自泰山,我等也确有不可推卸之责。”
琅琊国相道:“既如此,府君可起徐州之兵与刘刺史共戮此贼。”其他人也是一片附和之声。
陶谦没有回答,转头扫了一眼众人,看到我低头耷眼,不禁问道:“博峰,你善于用兵,能否说一下你的想法。”
奶奶的,就知道这种事绝对跑不了我,如果点头赞成,估计带兵的事又得落我身上。经过上次的教训,我已经不想再参与这些麻烦事当中,能潜则潜,能推就推,已成了我的为官箴言。想到这里,不由说道:“属下倒觉得此事不能答应。”
“哦?”众人顿时把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陶谦道:“说说理由。”
“任城是任城国的国都,也是任城王刘侃的属地。既然阙宣已攻下了任城,那也就代表任城王已成了阙宣的人质。如此,主公要派兵攻打阙宣,他必以任城王的性命做要挟。到时打不下来,朝廷认为主公无能。若强攻,任城王要有个三长两短,主公依然难逃厄运。”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竟把这一层给忘了。陶谦道:“那你可有何良策?总不能看着这逆贼做大吧?”
我闻言笑道:“何须良策?阙宣几千人就敢称帝,可见其愚蠢至极。不必咱们过手,大将军何进自会派遣大军围剿,咱们作壁上观即可。”众人听了都觉得有道理,纷纷附议,就连陶谦也不断点头。
正当大家以为就此作罢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吆喝。“圣旨到!”所有人为之一愣,赶紧俯身跪下,没一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宦官。他居高临下的睨了众人一眼,展开圣旨道:“奉天子谕:今天下富足,四海升平。唯下邳人氏阙宣,聚众数千妄称天子,并挟任城王刘侃为质,企图谋篡社稷。此徒罪大恶极,触怒龙颜,按律当诛九族。朕闻徐州刺史陶谦,手下能人异士极多,尤以东莱欧阳信最为足智多谋。特拜其为殄寇中郎将,克日起兵攻伐阙宣,讨逆救王,以护天威,一应所需皆由徐州供给,不得有误。钦此!”
这一下,所有人都傻了,面面相觑的都搞不懂这到底什么东西?正常流程应该是把任务发到陶谦手里,然后由封疆大吏安排手下去办事。哪有过一张圣旨是跳过上司直接宣到吏官手里的?而且这么一来,不但我必须得出征,就连陶谦都得给我保障后勤。
“接旨吧?”宦官阴阳怪气的道。
“哦。。。。。。谁。。。谁接?”我真的懵了,头一次见过这种圣旨。
“谁叫欧阳信谁接!哼!这点事都不懂,土包子。”宦官不耐烦的说道,满脸的鄙视。
“哎,我是我是,臣接旨!”我喊了一声,双手接过圣旨,顺便把怀里的钱袋巧妙递到了宦官的手里。那宦官用手掂量了掂量,顿时换上了一副笑容,低声道:“算你懂事,行啦,旨意送到了,那我走了!”
“送公公!”
我捧着圣旨,回头看看还不明所以的众人,也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陶谦毕竟老辣,扬声道:“今日就散了吧,此事不要宣扬出去。”
“是!”
“博峰你留下。”
跟着陶谦来到了后堂,他一屁股坐到桌子,立马陷进了沉思。看来这件事情也给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估计在思量这其中的含义。
“主公。”看他想的出神,我轻轻唤了一声。
“哦,坐。”等我坐下,陶谦才问道:“博峰,以你之见,这张圣旨是什么意思?”
我刚才思绪乱的很,但经这一走动,想到了很多可能,稍一集思便大体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对他说道:“依属下看来,这圣旨极有可能只是大将军的一个策略。”
“策略?说来听听?”
我顿了顿道:“众所周知,何进自黄巾灭亡后,一直对天选者不放心。尤其是我,当年属下一时冲动,在上党作下了杀人伤官的大案,引得朝廷四处缉拿于我。幸得主公收留,并为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才免了所犯之罪。然而,何进对我不肯接受朝廷的恩赏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想用圣旨逼迫我为他效力,这是其一。其二,他也是想用这件事情看看我的能耐,如果属下战败,或导致任城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便有了斩杀我的借口。若是能顺利歼灭阙宣救出任城王,那他则会宣我进京封赏,然后名正言顺的成为他的属官。此为让我不间不界之计,想来身后必然是有高人指点。”说到这里,我的脑海中登时显出了一个名字—凌天嗣。
“照你这么说,也确实讲得通。那你可有良策应对?”
“是!但还望主公大力支持。”
“说吧,需要我怎么做,只要力所能及,我必然应允。”
我闻言笑道:“此事甚易,只需主公能借我两人,一封手书,一些东西即可。”
第三天一早,我跟臧洪带着一千甲士,押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往任城出发。走了两天,已来到任城城下。
城上的叛军见状,大喝道:“来者何人!?”
都尉朱由策马跑上前去大喊:“吾等奉徐州陶刺史之命前来归降天子!还请通报一声!”
叛军守卫闻言一溜烟跑没了影儿,我们则在城外等候。等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只见城门缓缓打开,一彪人马全副武装的冲了出来,顿时将这一千多人的车队给团团围了起来。其中一人身着鱼鳞甲,头戴银麟盔,胯下大宛马,提着宝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见了我们上下打量一番道:“你们是陶谦的人?”
我一带马缰,上前两步,抱拳道:“禀陛下,下官乃陶刺史手下治中从事欧阳信,特携表前来请降。”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递到那人手里。
“哦?你就是欧阳信?果然机灵,是怎么认出我就是阙宣的?”
我微微笑道:“下官略通相术,见陛下有龙行之姿,天使之容,除真龙天子外,岂有此相?”
阙宣闻言哈哈大笑,一边展开降表细读了一番,忽然对左右道:“将这些车都打开!”
叛军得命,几下打开了木车,但见前面的车里皆是金银财宝,闪人双目。而后面的车里,全是粮草,足有上万石。
阙宣满面大喜,叹道:“陶恭祖果不欺我!来人!设宴!今天大家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