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 黑宫洺的最后一战（下）
六只巨大的眼睛一只接一只缓缓睁开，出现在天空上。那六只巨眼虽然亮如灯笼，但巨眼周围，仍是漆黑如墨，什么都看不见。仿佛那巨眼就是这混沌世界中的唯一存在，就是整个世界。
在六只巨眼逐次出现的时候，每当天上多出一只巨眼，我就感觉压力骤然增加一分。当天上出现六只巨眼后，我感觉浑身难以动弹分毫，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束缚住了似的，也难以发出任何声音。
虽然这种感觉对于我来说并不算陌生，但我还是忍不住感到无尽的压力，甚至感到紧张和害怕。如果不是身体不能动，我肯定会第一时间选择远离这里。
不过这时，我肩上的小青却发出了轻微的叫声，叫声中带着一丝不满的意味。
天上那六只巨眼，突然一起转了过来，看向我这里。
那种压力顿时一下子更强了，我都感觉好像四周的空气都一下子被吸走了似的额，几乎窒息。
六只巨眼都是淡蓝色的瞳仁，瞳孔则是圆圆的棕红色的，说实话还是挺好看的。只是这六只眼睛实在太大了，它们居高临下，带着无穷的威压，也完全让人生不出欣赏的心思。
好在几秒钟后，那几只巨眼突然又转移了视线，看向其它地方。
而这时，师父的声音竟突然响了起来：“你好，六眼。”
虽然师父的语气很平静，似乎都不带一丝感情，但天下那几只巨眼，却是一齐抖了一下，瞳孔也是猛然缩了一下。
六只巨眼都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哈哈，是不是把你吓了一跳？”师父却突然大笑起来，不过随后他便又平静的语气说道：“今天我来这里不为别的，只求和你一战。二百多年前，我、还有申屠家和焦家高手尽出，也只能和你战个平手，一直以来我都引以为耻，想和你真正公平决斗一次，只是过去身不由己，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可师父说了后，那六只巨眼却露出一丝不屑似的神色。
师父轻哼了一声，说道：“你不要不承认，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其实当年你也身受重伤，甚至差点死掉。但我一直隐瞒没说，如果当时我把这个秘密……”
但他话还没说完，那六只巨眼眼神顿时大变，眼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后，又变得慢是恼怒之意。六只巨眼瞳孔顿时紧紧一缩，眼神也一下子变得凌厉无比。
而师父的话也是戛然而止，好像一下子被人捂住了嘴巴似的。
过了好一会，师父突然低低地吼了一声，就好像是挣脱了什么似的，而后冷笑了一声，说道：“六眼，你确实很厉害，或者说你们这些瞳妖真的都很厉害，光是气势就能化形为实质，可以束缚住别人。不过你要想光靠这个制住我，还没那么容易。这两百多年，我也不是白活的，你也别小看了我。”
说着他却唔了一声，似自言自语似地说道：“严格说我不是活人了，好像说白活这个词也不是很准备……”
天上那六只巨眼的神色却是变得有些古怪，有些复杂，有一丝恼怒，也有一丝惊奇和疑惑。
师父却突然又大笑起来：“既然你不喜欢我说过去那件事，那我就不多说了。不过我后面说的话，可是好意提醒你！”
话刚说完，师父突然大喝了一声，随即我看到，漆黑的半空之中，突然亮起一点光。
那是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焰，火焰出现后，便疾飞而上，冲向天上那六只巨眼。
转眼工夫，那点火焰看去离那六只巨眼已是非常得近，突然一颤，随即快速膨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而后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的，那火球猛然炸了开来。
天上顿时风云变幻。那六只巨眼原本一直挂在固定的位置，没有移动过，就像是巨大的星辰一样。但火球贴近它们炸开后，它们顿时像大风中的灯笼一样猛烈的晃动了起来，而且突明突暗，也像一盏盏随时会被大风吹熄吹灭的灯笼似的。
我虽然站得很远，但那火球爆炸后的气浪，都是传到了我这里。
在火球爆炸后的片刻，世界又突然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甚至整个世界都突然亮了一下。
不过天上那六只巨眼很快就停止了晃动，世界再次变得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只是那六只巨眼，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上面竟是多了一条条显眼的血丝，甚至有一两只巨眼，上面都出现了一块块的血瘀一样的东西。
那六只巨眼中，也是带着明显的惊诧和恼怒之色。
“你看吧，我都提醒你了，你的气势还压不住我，那就是说我还是可以动手的。”不师父却又大笑起来，“我先前好意提醒你你又不听，现在动手了估计你又怪我是在偷袭你了！好，那我再提醒你一次，还有呢！”
说完，他便又大笑起来。伴随着在他那豪迈的大笑声，半空中又突然出现了数团小小的火焰。
在这广袤漆黑的夜里，那几团拳头大小的火焰也是如此的不起眼，就跟一点萤火差不多。可它们一出现，天上那六只巨眼，却顿时露出一丝忌惮甚至紧张之色。
那几团小小的火焰极速飞向六只巨眼，同时快速膨胀变大，转眼时间，就变成了巨大的火球，挟带着暴虐的破坏气息，就像是一颗颗恐怖的炮弹，有着毁天灭地般的威力。
那六只巨眼神色一变之后，也立刻动了起来，纷纷快速四散而开。同时，它们的瞳仁和瞳孔也出现了变化，黑色瞳孔骤然扩大，占据了整个瞳仁乃至整个眼球，随即上面却出现了一个个的白圈。
那些白圈一个套着一个，从小到大，总共有五六个之多，看起来十分的怪异，甚至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紧接着，六只巨眼中的那些白圈就快速转动了起来，就像一个个轮子似的。
而那些正冲向巨眼的火球则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似的，突然停了下来。随即那些巨大的火球突然一阵急颤，便一个个炸了开来。
巨响声声，仿佛炸弹爆炸。但这一次声势虽大，却并没有能够影响到天上那六只巨眼。那些巨眼高挂天空中，岿然不动，如磐石一般。
那六只巨眼中的白圈，也停止了转动，恢复了平静。
可突然间，那六只巨眼竟是一齐猛烈地颤抖了起来，眼睛突明突灭，好像在快速眨动一样，眼里还露出了痛苦之色。
我仔细一看，发现那些巨眼中，好像多了什么一条条金色的丝线，而且那些丝线一样的东西，还在快速地像蛇一样的蠕动着。
因为我这里离得远，而那几只巨眼又大，所以那些金色丝线看起来很细，但据我的估计，那些金色丝线至少有拇指粗细，有一两米长，估计就跟普通的蛇差不多大小。
我更加好奇，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怎么进那些巨眼中去的。
而这时，在其中一只巨眼前，竟突然出现了道黑影。
那是一道人影！
随即那人影猛然踢出一腿，狠狠地踢在了那只巨眼上。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只巨眼像个皮球似的疾飞了出去。而受了那人一脚，那只巨眼眼球都陷了进去，甚至边上好像还出现了一道裂口似的伤，在飞出去的同时，还有红白色的血液从那伤口处激射而出。
那眼睛也是急眨不止，就像一盏灯急速明灭。
在天空深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凄厉无比的如野兽嘶吼般的叫声，叫声中满是痛苦之意。
其它几只巨眼，则是一阵剧烈地颤动，眼球上那些奇怪的白圈，也是一阵快速的转动。而且几只巨眼眼里精芒四射，就像一道道电光一样，打在了那人影身上。
我却终于看清，那人正是师父。
师父却是大笑着，急速冲向又一只巨眼。那五只巨眼都露出一丝紧张之色，眼中的白圈则一下子转动得更加快了。
巨眼射出的电光，也一下子变得更亮了，如实质一般，追向师父。
师父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似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片刻后，五只巨眼发出的光柱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也完全停了下来。隐约我看到他好像还在挣扎，但身体动作却是十分的缓慢，就像是陷阱了无形的泥沼当中。
接着，他的脸上，那只血肉模糊的左眼里，竟是长出了一棵绿色的树苗！
那树苗快速生长着，转眼时间，就从筷子粗细长成了拇指粗细，也长出了许多绿色的叶子，长到了两三米长，快速缠在了师父的身上，就像一条藤蔓似的。
而师父的脸，却是快速地消瘦了下去，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好像失血过多似的。缠着他的那条藤蔓的叶子上，则冒出了丝丝阴冷的黑气。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心中焦急万分，可我却无法动弹分毫，甚至无法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不过片刻，师父整个人都变得只剩皮包骨头，就像一具干尸一样，就连他的右眼，也失去了神彩，还有他的头发，也变得干枯花白。
他也没有了任何动静，就好像他体内的生机，全都被那藤蔓吸走了似的。
而那条藤蔓，则变得更粗更长了。
我的心快速地沉了下去。
师父就这样死了吗？
然而就在我忍不住感到一丝绝望和悲哀的时候，师父的身体开始快速变得透明起来，就连他的头发，也由白色，快速变得半透明。
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他的整个身体，几乎完全透明，若非他的衣服还在，估计都已经看不到了。
随即却见那条缠着他的藤蔓快速地颤抖起来，上面的那些叶子也快速枯萎，甚至连藤蔓的枝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枯萎。
那些叶子上飘舞的黑气则快速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小云团。
随即那个黑色的云团，突然疾飞而出，竟是一下子打中了一只巨眼。
那黑色云团打中那巨眼后，便立刻散了开来，散成了一道道的黑气，然后竟像一条条虫子似的，硬生生地钻进了那只巨眼里去。
那只巨眼顿时猛烈地颤抖起来，那些白圈虽然仍在转动着，却变得越来越慢，甚至会时不时地停一下，就像时不时卡住的齿轮一样。
而那只巨眼眼球表面，还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黑色的死气。那只眼睛，也在快速地失去神彩，神色变得越来越麻木僵硬。
相比第一只眼睛纯粹的是外伤，或许还有解救的可能，这一只眼睛却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挽救的可能。
紧接着，又见一丝丝黑色从那巨眼中飞出，像一条条虫子似的，然后汇聚在一起，又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的云团。
云团又快速飞了回去，飞回到被那藤蔓缠着的师父那里，然后钻进了师父那几乎完全透明的身体里去。
却见师父的身体快速地显形，而后，他那干瘪的身体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滋润似的，开始快速恢复原来的样子。
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他就变回了原来模样，苍白的皮肤也出现了血色，头发也由白变黑，就像返老还童了似的。
而后他眼珠一动，眼睛也恢复了神彩。
随即便听他大吼一声，缠在它身上的那条藤蔓一样的东西寸寸崩断脱落，那藤蔓早已枯萎，所以好像也没有了韧性，变得十分的脆弱。最后只剩他左眼上，还留了一截。
师父却嘿了一声，将左眼上那一截直接拔了出来。
他冷笑了几声，仰头看着剩下那几只巨眼，说道：“六眼，恕我直言，我发现一个问题，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笨得多了。你明明应该知道我不是活人，却还要从我身体里抽取生机？”
剩下那四只巨眼露出一丝恍然之色，随即又突然眼神一变，都露出了恼怒之色。
天空深处，再次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嘶吼声，叫声中满是痛苦和愤怒之意。
那四只巨眼中的白圈，却忽然停了一停，然后又转了起来，只是转动的方式却变得十分怪异。原先那些白圈，全都是顺时针转动的，就像漩涡一样，但现在，那些巨眼中的白圈，有的顺时针转，有的则逆时针转，有的转得快，有的则转得慢，不尽相同，甚至有的截然相反。
但说起来有些乱，只是在我眼里看来，那些白圈的转动却像是精密的复合齿轮或者说仪器一样，显得非常的整齐有序。
我的视线也被其所吸引，心中都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什么都不想管，只是就那么看着几只巨眼的感觉。
我的精神也有些恍惚起来，意识快速变得越来越模糊，就像要睡过去似的。
可随后，我耳中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就类似那种巨大的车子突然熄火的声音，我眼前也是开始快速亮了起来，天上那几只巨眼，则是快速消失了。
但等我回过神来，我却惊讶发现，自己所站的地方，并不是在青木寨外，而是一处山谷中。申屠清也不见了，师父却站在我身边，而且我全身赤裸，师父正将一枚枚的细如牛毛的金针快速刺在我身上，不过片刻时间，我身上插满了这种奇怪的金针，跟个刺猬似的。
等等，这不是两个多月前，我离开G处，和师父出发来申屠家的第一天发生的事吗？
我难道在做梦？
我正奇怪间，身上传来的阵阵剧烈的刺痛却顿时收回了我的注意力，我感觉剧痛难当，都忍不住要晕死过去。
可这时，我眼前突然一暗，等转眼就又亮了起来，只是我周围的环境却又变了，我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九叔，还有焦二和见心，还有乌如芸和那小胖子。我们正围着九叔，除了乌如芸外，都是一脸的严肃。
我心中又不由惊诧万分，这不是我在G处上实战课的情景吗？
我正有些分神，突然一个蓝影飞了上来，正是九叔那只蓝影刀螂，唰唰几下，一下子在我胸膛上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鲜血顿时汩汩而出，九叔则一脸暴怒，叫道：“焦大，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走神？”
我……我正想开口解释，眼前突然又是一黑一亮，却发现自己正和焦二他们挤在一辆破烂的吉普车里，吉普车前，小八正和一只三头鸟疯狂地打斗着……
再然后，我突然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审讯室，那个妩媚性感的女子，一把将我拉向她，紧紧贴在她身上，我的脑袋都陷进进了那高耸之间，感觉难以呼吸……
再然后……
一幕幕的熟悉的情景快速闪现，却都是如此的真实，好像就是正在发生一般，只是节奏却是快了不知道多少倍，而时间线也是往回走的。
我就像是在倒进着看一部电影，从结尾快速往前看，不过我不只是一个观众，也是其中的主角。我也完全忘记了其它的事，沉浸在其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都已回到了四岁那年，那一天，我开始祭炼小青，想让它正式成为我的本命蛊……
时光在倒转，我本人也一直在不停地变化着，变得越来越小。
接着我又回到了三岁那年，阿爹和阿爷带我来到焦家蛊种池，给我挑选本命蛊种……
可突然间，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似天空上，有人轻轻地叹了一声：“原来，这就是你的六道轮回吗？”
那是师父的声音。
我眼前的画面，突然破碎，随即又一黑一亮。我恍惚了一下，随后却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青木寨前。
青木寨中火光冲天，人声鼎沸。青木寨前，那片狼藉的森林也还在不停地冒着黑烟。
那六只巨眼却已经不见了。
申屠洪仍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气息微弱。
我身边站着申屠清，一脸茫然地看着天上。
不远处，还有一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相貌英俊，潇洒风流，只是他身上，穿着旧时那种文士穿的长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古代的书生。
只是他的眉眼，我看着却感觉如此的眼熟。
是师父？为什么他突然变得这么年轻了？
而他的身体，时隐时现，如虚影一般，也好像正在变得越来越透明。
接着，我却忽然发现又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刚才看我身边的申屠清的时候，感觉他那么高？
不对，是我变矮了！
我一看自己，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小胳膊小腿的，分明是一个才三四岁大的孩子。
我返老还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