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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动不动,宛若塑像一般,口中的哈气弥撒在周遍空气中,白色的动感与周围的静止的冰雪形成“动静一如”,大红色调与白色雪海形成“强烈对比”,自然与人“物我和谐”。
我没有说话,悄悄走进冰上,走近他,原来是一位老先生,我站在旁边,看他雕塑一般地坐在那里钓鱼。
我不说话,是因为他也丝毫没有和我聊天的意思。就这么半天过去了,他开始收拾钓竿和鱼篓,我看到,鱼篓是空的。
我有些同情他,忍不住问道:“老先生,一条也没有钓到?”
他没理我,只顾收拾自己的东西,我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遍,他才说:“钓鱼不是为了鱼!”
说完,老先生顾自就走。
就因为老先生的这句回答,我心里一震,在他身后大声问:“老先生是干什么的?”
他头也没回:“钓鱼的!”
老先生走远了,留下我站在那里发愣。
一无所得却乐在其中,难得!世风浮躁,这样的人委实不多了,尽管也许他只是没有钓到鱼而做出的无所谓。
一无所得,就是有所得,精神层面的所得,是无染的心境和清澈的心源。
我在皑皑的冰雪江面上孤独地走着,前方是越发空荡的雪原,冷风吹起,雪末飞进我的脖领,打在我的脸颊上。
天气很隐晦,阴沉沉的,呼啸的北风预示着另一场风雪的来临。
看着大江另一侧的高楼林立,自觉往事如风,浮光掠影的逝去,在记忆里只是轻轻一闪。想着一个人的心事,陌生着一人的陌生,身体却不知不觉的浸入了繁华的灯红酒绿当中。络绎不绝的车辆,街道两边灯火通明,映衬着另一面的纸醉金迷。而我却仿佛一粒沙子,虽然被如水的空间包裹,却无法融入。
想着刚刚离去的老先生,又想起了柳宗元的那首《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此时,我似乎感受到了刚才离去老先生的那份孤独。
虽孤独,但依然在独钓。
我蓦然感到了一种坚定的情操,有着梅香傲骨的刚毅,有着出水芙蓉的超脱。
我不由感慨,也开始轻视自己曾经的那份世俗,好多人做事都是给别人看的,我虽没那样全部那样去做,但始终没有脱离那种境遇的阴霾。
我有时会忘记了自己心中的那一把尺子,衡量自己做人做事的标准。我有时失去了曾经的那份自信,在别人的淹没中学会了躲藏。或许,我该捡起被世俗鄙薄的那份真实与坦荡,不为证实给别人看,只想让自己别活得那么虚伪,别活的那么委屈。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柳月,想起了柳月那纯洁而高尚的眼睛和情操,想起了柳月曾经给予我的无尽教诲。
我在江面上徘徊了许久,思考了许久。
我走累了,就到了岸上,在行人稀少的江边沿着小路往回走,这时,我看到前方一个穿着黑妮子大衣的男人站在江边,衣领竖着,围着围脖,正在江边矗立,一动不动。
难道,也有人似我这般的心情,来江边解闷的?
我走进过去,那男人转过身来,是杨哥。
我一愣,杨哥不上班,跑到这里来干嘛?
我赶紧和杨哥打招呼:“杨哥,你好!”
杨哥看着我,微笑了下:“小表弟,我站在这里半天了,看你在江面上走来走去,怎么?出来散心?”
杨哥久违的一声“小表弟”让我的心一颤,自从我扶贫回来,杨哥就再也没有这么称呼过我,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叫我呢?我出事后他故意不告诉柳月,就已经说明他一定知道了我和柳月之间的暧昧和过去,却又叫我小表弟,是何用意呢?是在调侃我?
原来杨哥早来了,已经在这里看了我一会了,我刚才只顾自己思考,竟然就没觉察到。我来不及多想,笑笑:“在办公室写稿子累了,出来放松放松脑子,顺便想在江上溜冰的,可是,都是雪,不滑,没法溜……怎么?杨哥,这么冷的天,你来这里干嘛?”
杨哥呵呵笑了:“和你一样啊,脑子累了,出来放松啊,不过,我不是想溜冰,我就是想站会儿散散心……”
“哦……”我点点头,想走了,我觉得我现在和杨哥之间无话可谈,站在这里会很尴尬的。
“怎么?你这就要回去了?”杨哥看我的脚步开始迈动,问我。
“是的,”我点点头,看看时间:“快到中午了,我要回去吃午饭了……你不回去吃饭吗?”
“哦……呵呵……”杨哥笑起来:“饭当然还是要吃的,我也要吃饭的……哎——哪里有个小酒馆,小江,咱俩去哪里搓一顿如何?我请客!”
说着,杨哥指了指江边的一座木屋酒馆。
看来,杨哥好像想和我聊天,而我却毫无兴趣。但是,杨哥提出来了,我也不好拒绝,因为没有理由拒绝,就点点头:“好的,杨哥,我请客吧……”
杨哥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好了,小表弟,别和我客气了,哪里又让老弟请客的道理,还是我来吧,走,去吧,炒几个热菜,温一壶酒,喝上几盅……”
看到杨哥很有兴致的样子,我也就做高兴状,和杨哥一起去了小酒馆,找了一间有取暖炉子的小屋子,杨哥点了4个热菜,要了一瓶二锅头,温上,和我对饮起来。
“最近工作和生活还好吧?”杨哥和我边饮酒边说。
“还好!”我说。
“自从国庆节一别,除了中间参加你的婚礼一次,其他时间,我和你就一直没有正儿八经喝一次酒啊,”杨哥有些感慨地说:“这3个多月,接近4个月了,期间发生了不少事情,我去省城学习,你出了事故,你和小许结婚,你平反复职,柳月的弟弟死而复生……世事多变幻啊,最揪心的就是你的事情,我在省城学习,鞭长莫及,幸亏你交了好运,又回来了……”
我有些黯然,心里又想起了杨哥瞒着柳月的事情,闷头喝了一杯酒:“谢谢杨哥挂牵和关心!”
“不要客气,这事我听张部长一说,我立马就急了,我当时就想,这事需要马上让小许知道,正好小许下乡去实践活动,我想法设法通知了她,让她赶紧回来在你身边陪你……”杨哥说:“小许真不错,危难时刻见真情啊,这种时候,我知道,人最需要的是亲情和安抚……”
杨哥大谈我和晴儿,却压根不提柳月,更不提他和柳月通话的事情。
他不提,我更不会提。
“你和小许终于结婚了,很好,好好过日子,好好疼小许啊,你们俩,很合适的一对儿……”杨哥继续说:“小许和我在省城一起的时候,天天嘴边挂的最多的就是你,一提起你就来了精神……那天听说你出了事,当时就急的哭了起来,非要连夜就往回赶……”
我听了心里有些感动,却有不大乐意这话从杨哥嘴里说出来。
“杨哥,你去省里参加培训学习,是不是要提拔了啊?”我不想听杨哥继续说我和晴儿,就打断杨哥的话,转移话题。
“哦……呵呵……提拔?”杨哥笑起来:“你看我要提拔了吗?你来提拔我?”
我忍不住笑了:“可惜,我没有这个权力啊,要是有,我一定提拔你……你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好几年了吧,也该提拔动动了吧?”
“这官场往上爬,好比一个金字塔,每一个级别都有大小不同的金字塔,在地市级,这正地级就是金字塔的塔尖,越靠近塔尖,就越难爬啊,我现在已经是正县级了,迈上副地级这个坎,难啊,”杨哥微笑着说:“我要是想再进一步,就不是市里说了算了,要省里来决定了,再说,提拔,也未必就是好事,说不定,还不如不提拔呢?”
“为什么呢?”我看着杨哥。
杨哥说:“很简单啊,我这个县级的位置,虽然级别不如副地级的高,但是,是实权派,手里有实权,而提拔副地级,进常委是不敢想的,要是干了副市长还好说,多少手里有点权力,要是到了人大和政协做了副主任和副主席,那就完了,基本和退休没什么大的差别,什么权力也没有了,而副市长这位置,基本是给县里的书记们准备的,所以啊,我这个常务副部长,还是不动的好,就这么干着吧,当然,要是上级来了调令,也是没办法的……”
我说:“哦……原来如此……”
杨哥说:“是的,现在的人都现实了,大家图级别,更图实权,实权为先,其次才是所谓的级别,你也经常出去参加人大政协的活动,你应该能看出来,你看看那些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出去也基本就是个摆设,那些局长县长书记,表面上都恭恭敬敬,背后谁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而那些人大主任政协主席们,曾经也是很风光的实权派,混了一辈子官场,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心里其实也是多少有些发虚,有些悲哀的……反正我是觉得,与其那样,我还不如就在这个常务副部长位置上干到退休,再多为党和人民做几年事情啊,哈哈……”
杨哥说的很符合实际,我在采访中的确是感觉到了。我不由点点头:“杨哥,这官场你看的很透啊!”
“混了这么多年官场,我要是再看不透,那不是白混了?俗话说的好,有经历才有阅历,我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些体会,你刚刚开始进入这个圈子,有些事情,多了解一些,对你今后少走弯路,是很有好处和必要的,”杨哥看着我说:“比如,干部的调整,这是最敏感的问题,仕途升迁是官场的首要大事,为官者成败荣辱全系于此。干部问题不但关系事业成败,而且可以影响一地一单位的民风。现在的干部管理制度还是上级任命制,基本程序是:领导提名、组织考核、集体研究决定。这几年的变化无非是在组织考核过程中增加了一项群众评议和公示的内容。选拔、调整干部的关键是领导提名,没有领导提名,无论你如何优秀也不可能被提拔任用。提名前的私下沟通又是关键的关键,其他程序只是必要的形式而已。既然提名前的私下沟通是关键,以人划线和任人唯亲就不可避免。在法治还不健全的条件下,人治的手段必不可少,在这个问题上清高不得,迂腐不得……”
杨哥讲的混官场的理论性很强,和柳月讲的有很大区别,柳月讲的那些为官之道经常是从身边的实例出发,更多是突出做人做事的道理,而杨哥显然是官场理论的资深实践者,又是干组织工作的,讲起来自有一番味道,我不由凝神听起来。
杨哥看着我继续说:“事实上,由于官员的任命机制均是由上级操控,自wenge后,在理想幻灭,信仰沦丧后的近20多年来,中国官场中的官员,凡为了奔一个美好前程者,其跻身官场的立足点和出发点显然不是把为崇高的事业服务作为当官的宗旨,而是把为自己的长官或上级服务作为核心任务。任何一个在中国官场呆过一段时间的人都能够感觉得到,中国官场中能够呼风唤雨的最成功的官员,其最显著的特点是会‘做人’,而不是会做事。当然,既能做事,又会做人的成功官员也不乏现实的例子,但这绝对不是那些最成功官员行列中的主流。只会做事而不会做人的官员,是升迁无望的。这是因为,官员的考核与任免,主要不在于他们能做出多少政绩,而在于他们与上级的关系密切程度。能搞掂上级的,就能飞黄腾达,就能戴稳乌纱,而与上级关系疏远的则鲜有升迁的机会。凡能在领导生活圈里如鱼得水者,无不得到提拔重用,而只限于在领导工作圈里折腾的,其升迁的机会寥寥……”
杨哥一番话说的我有些惊悚,我当然明白杨哥说的‘做人’指的是哪方面,是如何做人,而在这方面,我显然比不上刘飞。我对自己最有信心的是做事和正规做人。
杨哥看着我的表情,笑了笑:“如何混官场,如何在官场里学会游刃有余,这是一门大学问,这是中国特色的大学问,你还属于初涉者,我不能给你灌输太多,多了你也接受不了,以后我说的这些东西,你在实践中都会慢慢体会到,当然,以后,我还会继续告诉你更多的东西,呵呵……不说了,来,喝酒!”
我对杨哥从实践中的出来理论心悦诚服,对杨哥心里的抵触情绪轻了一些,和杨哥喝了一杯酒。
“小江,柳月的弟弟突然死而复生回来了,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吗?”杨哥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一怔,接着就摇摇头:“我不知道啊,难道你不知道?”
杨哥苦笑也摇摇头:“我就知道那天你结婚喜宴我们喝完酒之后,她弟弟突然出现了,两人相认了,但是,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知道是姐弟关系的,我一概不知,我问柳月,她总是淡淡地回答我,说因为是亲姐弟,一见面,心有灵犀,心灵感应,就相认了……呵呵……我知道柳月是蒙我的,她不愿意告诉我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