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复仇之火
“娘娘……”晓精跪扶着熙宝,想要安慰这位痛失孩子的母亲,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相比于此刻她内心承受的痛苦,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熙宝看着拓跋珪将她死去的女儿抱走,最终消失在一丛树影后。她内心深处好像有一扇门突然被死死的关紧。她知道,再也打不开了,她内心深处的最终一块空地……
“玉儿,你放心,母后不会让你含冤的。”熙宝目光突然凶狠历辣,恍如地狱窜出的火焰,燎烧着眼前的一切,“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会把凶手找出来,所有相关的人都不放过。我要将他们践踏成灰,让他们下地狱取忏悔1
夜已深沉,宫闱里点满白蜡。
公主之死,整个长安城里都布满了阴沉之气。
魏王寝宫,太医退下后一片静谧。
熙宝一身白雪长袍,步步无声的走了进去。隔着珠帘,她看到自己的丈夫躺在床榻上,气息也不如从前般粗重。
失去了玉儿,他的病情更是加重,从下午起就不断咳血。熙宝本想忍着悲痛不来看他,可是夜幕降临后,她的丹微宫就像冷宫般,叫她坐立不安。
她最终趁着夜色在外缓缓走动,竟然又走到了这里。
熙宝突然想到很多年以前,还是在长安的时候。那时候苻坚帝还没有死,天锦也在,拓跋珪还是质子。每当她心情烦闷在宫里走动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走到他的宫门口。
那时候他还是熠熠生辉的少年皇子,哪怕只是站在他的宫门口深深凝望着,都能驱走内心的阴霾。
而如今,类似的场景,确实物是人非……
晓精轻轻的掀开珠帘,熙宝端正着身姿,一步步的走进去,坐在他的身边。
深深凝望着他……他怎么好像比自己老得更快些呢?
是了,他年轻时就一身戎马征战四方,后来就坐拥万里江山,劳心劳力。后来受了重伤,那把剑刺进他的身体,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痛。但不管是疲惫、劳累还是伤痛,他从未诉过一句苦。只因为,出身时就无从选择的命运……
而她熙宝,本该是一颗早早陨落的星,却因为他一次次的保护,得以幸存。又在他极力拥护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这光芒荣耀的自己,却也在不经意间伤害了身边的人……
“你说得没错,我是任性了些。”熙宝看着熟睡中的丈夫,喃喃细语,“可我舍不得你……”
晓精站在旁边默默的听着,她很庆幸能在最美好的时光里遇到翻手风雨的虞美人主上,跟着她一路披荆斩棘创下辉煌。但她更庆幸的是,她亲眼看到魏国的帝王与他的皇后,用一生共同写下的人生传奇。
如今看到他们在激流里相爱又相恨,恨了又想着对方,这般痛苦的纠缠,晓精看在心底,还是湿了眼眶。
熙宝在床榻上坐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缓缓走到外屋,左右侍女默默站着。
“陛下怎么样了?晚上有再嗽血吗?”
“有。”侍女轻点回答,“太医说陛下受了刺激,病情加重了许多,换了新药,刚刚睡下。”
熙宝的心好像被人捏住一样,缓缓揪起,连吸一口气都觉得痛。
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到底是谁?这样折磨她挚爱的人。
熙宝皱起了眉宇,无意撇见案几上堆放的奏折,又堆得跟坐山似的,就连地上垒起了城墙。
熙宝抬脚欲走,然而转瞬又想到身体欠佳的拓跋珪,最终还是转身坐到了案几上。
“晓精,再点几个灯。研墨。”熙宝拿过一把竹简,摊开,又对一旁的侍女说,“把里屋的灯熄了。”
侍女应声照办,吹熄了拓跋珪附近的烛火,他的轮廓在一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晓精看了看窗外外面,小声提醒,“娘娘,夜都深了,明日再看吧。”
“不行。”熙宝断然拒绝,看了看沉睡在星光里的拓跋珪,低沉道,“现在不是我撒手不管的时候,魏王不能倒下,我也一定要将那个凶手揪出来。”
“娘娘……”晓精缓缓跪在熙宝身侧,为她兑水研磨,“你也保重啊,玉儿公主并不希望看到你为她如此心痛。”
“是的,玉儿最是心善,她不忍心看到别人痛苦。可是……”熙宝压下眉宇,“那些人,却让她死得那么痛苦。”
熙宝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知道,皇权暗流激涌,将无数人卷入。而这其中有很多人是无辜的,又有很多人是迫不得已的,还有一些人……是值得同情的。”
“我从暗流中走过,身感其中心酸难耐,我怜天下人……这些年从我手中不了了之的事多达上千起,从轻发落的更是无数,只因我体谅他们的迫不得已。只盼着他们能改过自新,能善待更多的人。”
熙宝深深吸了口气,她的目光从刺目的烛光中收回,落在晓精的身上,眼底泪光盈盈,“晓精,你知道吗?我曾希望能净化这片激流,让他们能活得更轻松些。可是他们……并没有因此手软。他们欲求不满,不断索要……他们甚至不择手段,昂及无辜。”
晓精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开口,“娘娘,玉儿公主和之前的两位皇子的死有什么区别。两位皇子死于女人间的妒忌与争斗,多少有些隐晦。而玉儿公主却是被人明目张胆的凶手,还丢在花园里示威,这一查下去,恐怕会牵连到朝堂里,涉及甚广。”
“那又怎么样,他们以为只要人多势众,我就会为了稳定整个局面而妥协?”熙宝轻哼,冷冷道,“陛下说我是前无古人的皇后,是他所了解的最才华横溢的皇后。羁儿、凯儿刚出生不久,我就能亲赴战场,再没有人比得过我了……可是,这样的我却连自己孩子都保护不了。”
“玉儿不该死的……”熙宝透过窗户看向遥远的地方,目光渐渐凌厉,“陛下说得对,我不配做母亲。这次,我要做一回正真的母亲,为我的玉儿平冤,他们休想我会息事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