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过往
受伤数月，那就应该是她失踪之时伤的，跟慕容绝尘无关。
苏听南脑海里浮现出一双紫色的眼睛，顿时觉得脑壳煞疼。
坏了坏了，要是让墨凤祈知道他媳妇受了这么大的伤，真有可能不管不顾去和宗庙拼命，如今大楚内忧外患，并非铲除宗庙的好时机。
“申副将，你去派遣斥候给逍王世子送信，就说我们找到世子妃了。”苏听南摁了摁太阳穴，“让斥候说她受了些小伤，其余莫要谈及。”
“哎。”申副将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转身去找斥候了。
苏听南的目光重新回到慕青璃身上，眼神中带了些个探究：“璃儿，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夜色茫茫，黎明很是遥远。
……
慕青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帐子里躺着，身下的席子质地粗糙，她有些睡不习惯，便坐起来茫然的环顾四周。
等到记忆涌上脑海，才猛地睁大眼睛。
宗庙？
她是不是被宗庙的人抓住了？！
慕青璃“唰”的一声掀开被子，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去。
“姑娘。”帐子外站着个年轻的士兵，瞧着慕青璃摇摇晃晃的走出来，下意识的就去拦她，“你身体还没好，我们将军说……”
话音未落就发现一把匕首抵着他的胸口。
士兵有些愕然，抬头对上慕青璃虚弱却冷酷的脸：“闪开，不然我不客气！”这匕首还是昨儿缪寂给她防身用的，在宗庙的刺客面前她没敢轻易拿出来，害怕被发现之后再没反败为胜的机会。
不过她这会身子虚弱，纵然拿着那匕首，也摇摇晃晃的，看着一阵风吹来就能将她弄倒。
士兵倒不怕她，就是心下有些为难，正迟疑着就听见身后苏听南焦急的声音：“璃……姑娘，你怎么起来了？”
他为了保证消息不外漏，隐瞒了慕青璃在消息，除了昨儿跟着他在场的那几人外，其余人并不知道慕青璃的真实身份，只道是苏听南救下的女子。
慕青璃转头看见他，眼中的警惕如故：“我要离开这里。”
现在的她不相信任何人，为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地方安置下来，等记忆恢复，绝对不能再偏信一面之词，被他人控制住。
“不行。”苏听南想都没想的拒绝道，“外面很危险，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大楚境内到处都是流民，你一个女儿家上路太危险了！”
慕青璃眯了眯眼。
苏听南示意那士兵先退下，放低了声音：“璃儿，你好好想想，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眼前的慕青璃，对他来说也是陌生的。
一年多以前，慕青璃去云南之时，他也从旁人口中听说这表妹的种种事迹，以及她些个心狠手辣的举措，他听完都是一笑了之。
没有母亲庇护的女孩子，想在慕家那么复杂的情况下活下去谈何容易，心思深也不是她的错。
再说慕青璃对苏家人一片赤诚，待谁都是真心，苏听南也将她看做亲妹妹一般。
如今慕青璃这种防备的姿态，在他看来委实不习惯。
慕青璃没有回话，手中的匕首微微垂下。
她是真不记得这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说起“哥哥”这俩字，她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个少年干净的脸庞，似乎也是姓“纳兰”，并非眼前之人。
“璃儿，我不会害你的。”苏听南轻声说道，“外面真的很危险，宗庙的人在找你，慕容绝尘也在找你，你孤身一人应付不来的。”
慕青璃沉默了下，抬头问道：“你认不认识缪寂？”
兴许是直觉，她总觉得缪寂和云姬之间的敌意是真实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缪寂在她这儿的可信度最高。
“缪寂……慕容绝尘手下的将军？”苏听南不明白为何她忽然问道这人，缪寂并非大晋的猛将，这几年崭露头角，应该跟慕青璃无关。
“……你不知道他是大楚派去安插在慕容绝尘身边的眼线？”
苏听南吃了一惊，缓缓摇头。
缪寂的身份在大楚只有寥寥数人知道，苏家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西南，自然不会晓得京城派去的卧底。
慕青璃见状反而放心下来。
缪寂带她出逃之事应该已经传开，要是苏听南是旁人派来骗她的，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
她身体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将匕首收好了放在怀里，看向苏听南的眼神也不再那么防备：“……苏将军，你能不能给我讲些我以前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声“大哥”她还是喊不出口。
苏听南见她态度缓和，自是开心：“好，你先吃点东西，想问什么大哥都告诉你。”
……
一个时辰后。
“……便是这样，你去年初秋离开的云南，转眼都一年了。到了今年初时嫁给逍王世子墨凤祈，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两人此刻坐在帐子里，苏听南说完话后拿了一杯茶水饮下。
这一个时辰间，他把知道的关于慕青璃的一切都告诉她了，包括她在云南和京城的作为，慕青璃全程保持沉默，只是偶尔提出个问题。
“找你所说，我跟着送粮的队伍，就是为了来云南找他，可为何中途会出事，那些粮食是谁抢夺的？”慕青璃低声问道。
“粮食没有被抢，多亏了你和颜十一。”苏听南叹了口气，“其实你们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得了消息正往那边赶着和你们会合，就差一点便能阻止那一切的发生。”
“等我到那之时，护送粮食的侍卫基本都战死了，但宗庙之人还来不及将粮食运走，瞧着我们来了，他们自知不敌便跑了，粮食便落入我们手里。”
“可惜颜十一他……”
苏听南摇了摇头。
“然后呢？”慕青璃低声问。
她分明想不起来“颜十一”这人是谁，可为何心中还是有些个悲伤。
“然后我们将颜十一的尸体带了回去，由凤祈派人送回京城，那些粮食则派发给了云南的百姓，总算是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那些粮食虽然不多，却真的帮了大忙，因为在那个时候，粮食往往意味着“希望”。
云南的灾荒严重成了那样，所有人心中有明白自己怕是活不了了，但又有些侥幸，心想京城的皇帝会不会送粮食来救济他们。
人到了濒死的环境下什么都能做出来，若是那笔粮食没有送到云南，百姓们觉得自己受到欺骗，再有宗庙之人在旁怂恿，真可能会发生叛乱，后果一发不可收拾。
慕青璃他们送来的粮食虽然不多，但当地的百姓都觉得皇帝心系云南，没有放弃他们，也就感恩戴德的受了，没有让宗庙的计谋得逞。
如此说来，颜十一也算是死得其所，就是可惜一代英才就此陨落。
“我那天要是能早一刻钟到，便不会让你受这么多的苦。”苏听南低声说道，“你失踪之后，凤祈不眠不休的找你，亲自跑到悬崖下面去找，多少人劝都不听。”
“就这样找了好多时日，有人劝他说你已经不在了，让他送消息回京城，给你立个衣冠冢，他断然拒绝，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都要寻到你。”
“后来是息兮草的时间成熟，逍王妃那边等着它救命，他才不得已先回云南找息兮草，托付我在此处继续找你，可惜一个多月还是一无所获。”
苏听南越说声音越低。
这段时间对墨凤祈来说就跟噩梦一样吧。
最好的兄弟战死，京城中的母亲命悬一线，慕青璃又生死不知，他什么都不说，因为他是墨凤祈，从小到大收到的教育就是天塌下来他都不能垮，因为有无数眼睛在看着他。
可苏听南晓得，此刻的墨凤祈就像是一根绷到极限的琴弦，只要再轻轻一个外力便能让他彻底断裂，这外力就是慕青璃的安危。
她说是安全，则一切好说，她要是真有什么事，墨凤祈绝对会将息兮草送回京城，看着逍王妃安全之后随她而去。
慕青璃微微张开嘴，有些不可置信。
这种感觉挺奇怪的，居然有人将她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她也与那人爱的至死不渝，可现在连他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
还真是……有够讽刺的。
苏听南晓得慕青璃这会儿的心情，安慰她道：“大哥知道你一夕之间没办法接受这么多，只是这就是你的过去，你有权利知道。凤祈那边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他了，他若是知道你平安无恙，定会不顾一切跑来找你的。”
慕青璃苦笑一声，心道我宁愿他不来，否则面对一个陌生人的尴尬她又要经历一遍。
慕容绝尘也说对她一往情深，可那份感情太沉重，她明白自己回应不了，才想不顾一切的逃跑，没成想才出虎穴又进狼窟，这下连相公都有了，更难跑了！
“我知道了，不过我还要想想。”慕青璃抿了抿唇，“缪寂那边可否劳您费心下，没有他的帮助我跑不出来，我不想他因为我的原因受到牵连。”